两匹上贡琉璃纱……呵,让她们想去吧。
……
延禧宫里,乌喇那拉.妮莽衣听乌兰嬷嬷说高家将松嬷嬷几个接进府里,长长的甲套用力地在几上抠刮出了几道痕来,“算她走运!”
皇后行事周全她早领教过了,只恨太后行事欠考虑,你既想算计高家对上富察家怎不在慧妃死时安排她近身的奴才殉主而亡?
这回没成功落在皇上眼里岂非又有自己的不是?!
“主子何必白生这个气,仔细肚子里的小阿哥。”容嬷嬷劝着,浮肿的双眼闪过阴狠的光芒,“等小阿哥生下来,再慢慢收拾这起陷害主子的贱人。”
这些日子乌喇那拉.妮莽衣固然为肚子里的孩子提心吊胆,她身边的两位嬷嬷更是油煎似地,又要抓紧时间整顿延禧宫的实力又要护着主子不遭暗算,根本没能睡个好觉。
妮莽衣闻言缓了缓心气,手抚着隆起的肚子,心想着这是个命中带贵的皇阿哥,只有他才是自己安生立命的根本。
“安胎药熬好了吗?”想到前几日险些见红,太医说胎儿不稳,她就恨红了眼,在小汤山行宫那时还养得好好的,进宫才多久就不稳了?这里头没个阴私手段她是不信的。
“珊言亲自去熬的,应该快好了。”
妮莽衣颌首,低声道:“已经几天了,嬷嬷可查出什么头绪来没有?这事儿不早一天纠明白我这心就安不了。”
233、来归(下)[已修]
容嬷嬷与乌兰嬷嬷相视一眼,一同跪下请罪:“奴才无能,主子的衣食并没有问题,底下的人一时也看不出有异样……”
衣食没有问题……妮莽衣心头忽然一省,“那用具呢?”要知道哲妃的性命可就是差点折在这上头的。
“主子以前惯用的碗筷茶具早就一概收起来换上了银制的,屋子里的丝绸布料和摆件也悄悄检查过了……许是奴才能力不及,没有发现异样。”乌兰嬷嬷眉头紧蹙,明显是有问题的,偏偏她查不出,“要不,奴才去太医院请陆太医来?”
自高氏被禁足承乾宫,陆太医在太后派人接触后就投了她们这边。
也不是说太后在后宫多年以及乌喇那拉一族在朝堂后宫多年的经营在太医院没有人脉,而是太医院虽只是一个机构,里头的分科却高达十一个,这还不包括御药局、制药局、教习处、提举司、销售处……等下支机构,人员安排职责等级分明,能做到太医的本就是少数。
每个太医都有擅长的科目,而太医院近十年来经过多次整改,只有怀孕的嫔妃亦或贵妃以上品级可随意调用太医问诊,还得留下署名脉案。
如今妮莽衣虽不是贵妃,却怀有龙裔,陆太医之前虽是倾向高家,不过是为了报答高斌曾经的恩情,并非高氏族人,重要的是他是太医院除了副医正苏太医、方太医、陈小太医外新调进千金科的太医。
妮莽衣翠眉紧拧:“会不会打草惊蛇?陆太医也就在千金科上有些本事,论起辨验药材说不定还没嬷嬷专精……”她语意幽然,若非乌兰嬷嬷擅长辨验药材乌喇那拉.德保也不会将她给了自己。
一切都是为了乌喇那拉一族的未来。
乌兰嬷嬷不语了,她是跟过孝敬宪太后的人,只是早早被放出宫,对乌喇那拉一族的忠心多过于眼前的娴嫔,方才的提议不过是不想主子怪罪自己办事不力。从立场上讲,她对陆太医也是不信任的,谁知他是太后那边的人,亦或依旧是高家的人?
娴嫔与高氏从潜邸一路过来,侧福晋、妃位,无独有偶,偏一个包衣出身的父兄在朝中势力大,一个满洲姑奶奶出身的胜在姻亲故旧满京城,谁也不服谁。这次慧妃薨逝明着是病体缠绵拖不住,实际却是因着娴嫔流言之故,高家就算早前置犯了错的慧妃不理,以后也难保不寻隙报仇。
容嬷嬷看乌兰嬷嬷不说话,便出了个主意:“主子不如召喻太医来看?”
这喻太医是乌喇那拉.德保一道交给乌喇那拉.妮莽衣的属于乌喇那拉家在孝敬宪太后在世时培养的太医院品级最高的人手,擅长正骨科、痘疹科,任副医正已经有十来年了,之所以没新上任不久的苏太医有名是因为自牛痘出现痘科便不再那么受重视(没威胁了),正骨科用的地方多在帝王狩猎之时,看诊的也多为各大军营将领,于深宫内苑最多是看个崴脚什么的,因此不为深宫嫔妃青睐。
——要拉拢也找千金科的,这才对争宠有保证啊。
妮莽衣真心觉得容嬷嬷不擅长出谋划策。无奈道:“我如今怀着孕,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只有传千金科太医的份,哪里轮到擅长正骨科痘科的太医?别人一瞧都知道有问题了。”
白浪费了人才。
好钢用在刀刃上……妮莽衣唇角微抿,手轻轻摩挲着腹部。就算怀了龙胎,知道自己命格极贵,她也不敢或忘昔日屈辱,况且如今还身处险境,只有熬过了,方有希望。她这一生是不冀求坦途了,可她的儿子,她一定要留给他最好的。
“娘娘,太后身边的冬芒姑姑来了。”小宫女在殿门外禀报。
妮莽衣听到,不待屋里人回禀便高声道:“快请进来。”
在殿外候着的冬芒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欢喜,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待见娴嫔亲自走到殿门迎着,平静的脸上方露出受宠若惊之色:“娘娘身子贵重,可折煞了奴婢。”
“姑姑万不可这么说。”妮莽衣顾忌着身子只虚手扶起冬芒的礼,她身边得用的宫女珊如早有眼色地抢先上前扶起冬芒。妮莽衣赞赏地瞅了珊如一眼,含笑将冬芒迎进屋里,“姑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得意人,我们小辈的合该尊重些。”
这话冬芒果然听的高兴,推辞了进屋之举:“娘娘孝顺之心太后心中有数呢,这不才令奴婢带了赏赐并从碧云寺求来的平安符一枚,希望能庇佑娘娘平安康泰。”说着,让随同前来的内务府小太监将东西示出。
除了平安符,另有避暑丹紫金锭等夏季常用药,以及今年进贡的月华锦两匹、琉璃纱两匹,凤穿牡丹妆花缎两匹,上好高丽布毛青布各两匹。其中月华锦和琉璃纱向来是皇上留着赏人的,不在后宫份例之中,更显珍贵。
太后此举,不止是为了向宫中嫔妃表示她对娴嫔的庇护之意,更是宣告了她的权威——再怎么着她也是圣母皇太后,尽管较真起来地位不如母后皇太后尊贵,但皇帝却是实实在在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次妮莽衣不得不行礼叩谢了,还一副感激涕零,如沙漠旅者如饮圣泉的模样。
太后看重娴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冬芒自然也有心亲近,立时亲热恭敬地扶起了妮莽衣,一起进了延禧宫明间,说起了这些日子的近况,让妮莽衣多保重自己,太后赏下的药虽好里头却含了些对胎儿不好的成分……末了隐晦地谈到了皇后日前在园子里也赏了纯嫔两匹琉璃纱。
妮莽衣一面心惊于太后的消息灵通,一面又揣测起来:难道自己怀胎不稳是纯嫔搞的鬼?纯嫔竟全然不顾太后昔日的恩情投了皇后?
联想到之前慧妃之死,她眼眸一眯,自己命格的流言是谁打探出来的,又有谁有那个能力将它传得人尽皆知?!更一箭双雕地要了高氏的命!这周密的布局,丝缝不露,固然有代掌宫务的愉嫔的功劳,恐怕也跑不了哲妃纯嫔的联手!
慧妃死了,自己这个娴妃被贬,谁说不能心怀不平、心存怨恨而导致腹中胎儿不稳,甚至落胎?到那时,自己真真万劫不复了!
之前隐隐就有怀疑的妮莽衣自觉想通了一切,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白牙,“愉嫔、纯嫔——”
她也不再去想为何太后早不提醒自己偏偏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来做这个好人,还只针对纯嫔一个半点不提代掌宫务的愉嫔。
左右不出自己肚里的这块肉还未出生,是男是女不能确定,太后不想轻易放弃愉嫔和五阿哥这俩棋子罢。又或者,太后想一直攥着他们制衡自己……
“主子,太后娘娘赐下的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检查一遍?”乌兰嬷嬷亲自将珊言熬好的安胎药放到几上,迟疑不去地低问。
“哦,什么?”妮莽衣半晌才回过神来,正想像之前那样驳回,忽又停住,“那就查吧,就借口放进库房,你亲自去,连之前的那些一起查,悄悄地,别教人发现。”
之前一发现胎儿不稳她立时就发作了出来,整个延禧宫又是查吃食又是查衣物的,闹得代掌宫务的愉嫔一顿没脸,算是出口无辜被贬斥的恶气,顺便警告那么动歪心思的人最好收束手脚不要被她抓到。
她相信背后动手的人不会那么蠢,但真查出来……妮莽衣相信自己可以打一个翻身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