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将近二十人的屋子里,竟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到,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空气似乎都已经凝固了。
凤弦月自然也脸上凝神屏息,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到了贵妇人跟前十步远处,她跪地行礼:“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然而,假寐的贵妇人一动不动,似乎睡熟了。
带路的宫人轻手轻脚的走到贵妇人——也就是当今宣德太后榻前,弯下腰轻声道:“太后,凤大小姐来了。”
凤弦月连忙跪地行礼。
等她将一套大礼行过,宣德太后才缓缓转过头,淡淡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却仿佛两把利刃刺穿她的心房,让她忍不住一个哆嗦,连忙挺直了脊背强打起所有精神。
“凤弦月,是吗?”手执一串精巧的檀香佛珠,宣德太后柔和的嗓音淡淡泻出,听不出半点喜乐。
但越是如此,凤弦月心中越是明白——
她老人家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
但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
连忙点头:“正是臣女。”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凤弦月听话的将头抬起,便见宣德太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果然是个美人儿,这眉眼,后宫中也没几个比得上你的。”
一声讥诮的冷哼传出,宣德太后的面色陡然一沉:“好你个宰相长女!出身名门,却不思修身养性,偏偏做出那等低三下四的勾当,你父母便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一阵慌乱袭遍四肢百骸,凤弦月连忙伏地:“臣女惶恐,但臣女从小熟读女则女诫,从不敢违逆,更没做过任何低三下四的勾当,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明察?事已至此,哀家还用得着查吗?”
宣德太后冷笑,随手扔下两本奏折。“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凤弦月捡起来大略翻看一下,心底瞬时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太后娘娘,这个……”
“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宣德太后站起来,冷眼直视着她,“凤大小姐,凤相爷的嫡出长女,你果然好本事。短短一晚上,便将哀家的儿子孙子同时收入囊中,还让他们前后脚上奏请求哀家将你赐婚给他们。”
“哀家入宫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那个姑娘如此惹人喜爱,今天才算是真见识到了!!”
削发为尼
凶猛的怒气扑面而来,让人几乎承受不住。
凤弦月咬牙低头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了?你是承认了么?”宣德太后冷哼。
“如果臣女坚持此事和臣女无关,想必您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臣女无话可说。”凤弦月低声道。
“好,好一个无话可说!”
宣德太后怒极冷笑:“那你的意思是说哀家的儿子孙子,我凤翔王朝的亲王自作多情了?”
“臣女不敢!”
她就算真的认为如此,也不能点头啊,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凤弦月心中暗暗叫苦,分明是那两个家伙脑子有毛病,可为什么受到责难的却是她?
现如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如果她真戴上了,那她这辈子就真完了!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宣德太后冷冷道。
“依臣女所见,应该是逸王殿下和福王殿下因为在别苑和臣女共处一夜,不忍心臣女名声受损,便好心想救臣女一命,才会有此一举。”凤弦月斟酌道。
“这么说来,他们俩都是在做好事?”宣德太后颔首,脸上表情松缓了许多。
凤弦月将头垂得低低的。“太后娘娘慈悲为怀,逸王殿下和福王殿下自小受您熏陶,自然心地善良,心胸宽大。”
闻听此言,宣德太后眼底的冷意渐渐融化,看着她的眼神也柔和了一点。
“也就是说,你们并无私/情?”
“请太后娘娘明察!臣女再不堪,也是宰相之女,从小深受父母严格教导,知晓男女大防。便是别苑一夜,也是与逸王殿下和福王殿下同处。两位殿下的人品太后娘娘您再清楚不过,臣女有自知之明,更不会和二位殿下有任何僭越的举动。”
“嗯。”一席话,完全说进了宣德太后的心坎里,凌厉的眼神消失,但眼神依然冰冷。
“但是,事已至此,你说哀家该如何是好?这两本奏折都是逸王和福王亲手递上来的,逸王还好,福王可是在哀家身边软磨硬泡了半个时辰,非得哀家即刻下旨为你们赐婚。哀家劝了他许久,才让他暂时离开了。”
果然,那个傻子……
凤弦月淡声道:“福王殿下心思纯净,他对臣女的喜欢也不过和他对小猫小狗的喜欢一个样。只要臣女不再出现在他跟前,时间一长,他自然就会忘了臣女。”
“至于逸王殿下……只要关于臣女的谣言消失,他的心理负担就没有了,想必他也不会再因此想要娶了臣女负责。”
“也就是说,你已经有主意了?”宣德太后问。
凤弦月深吸口气。“太后娘娘请尽管放心。不出三天,臣女必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好!”宣德太后眼底浮现一抹满意的光芒,“哀家便给你三天。三天之后,如果事情还没有解决——”
“臣女甘愿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也不连累两位殿下分毫!”凤弦月高声道。
从皇宫回来,凤弦月只觉浑身无力,几乎虚脱了。
极具杀伤力的说辞
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现在的情况分明比上辈子还要糟糕许多。
“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吧!”翠云一脸不忍,忙扶着她往绣床走去。
“凤、弦、月!”
偏偏此时,一脸阴沉的凤居正大步走进门来。汹涌的怒气即便隔着一扇门也能让人胆战心惊。
“爹。”
凤弦月连忙打起笑脸迎上去:“您终于舍得来看女儿了?”
凤居正一怔,这才发现她跌下山崖之后,自己还没去看过她!
不过,马上又神色一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你也有脸让我来见?我真恨不能没生了你这个女儿!”
“我做什么了?调戏逸王殿下?勾搭福王殿下?欺凌你的女儿?还有别的吗?父亲大人,这些话我都听腻了,麻烦您换点新鲜的说辞。”
凤弦月言笑晏晏,红唇中吐出的却是极具杀伤力的说辞。
“你……你……”凤居正登时又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凤弦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想当年,你娘多少贞静温婉,端庄贤淑……”
“就是因为她太贞静温婉,端庄贤淑了,所以,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以为她好欺负,一径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寡廉鲜耻,最后还生生逼死了她——”
啪!
“你给我闭嘴!”
“呵呵,闭嘴?”捂着脸,凤弦月冷笑。
“你以为我闭了嘴,就能掩盖掉你们俩私下苟且,图谋害死我娘的阴谋了?这件事可是全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现在什么都不说,不过是惧于你的权势罢了。有朝一日,等你失了势,你看那些人不围拢过来,一人一脚把你们夫妻踏入地狱——”
“你给我闭嘴!”
往日的疮疤被生生撕开,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出来,痛彻心扉。
凤居正浑身发抖,右手再次高高抬起。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一只修长的臂膀来袭,一把将他往旁一推!
“不许打我妹妹!”
“云、云墨?”
踉跄几步,几乎摔倒,好容易扶着床柱站稳了,凤居正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一向温和柔顺的儿子竟张开双臂挡在床前。
双眼更是死死瞪着他,大有只要他敢再来,他便和他拼命的架势。
“月儿说得没错!”下巴高抬,凤云墨死死将妹妹护在身后。
“本来就是你们俩寡廉鲜耻,一个贪慕虚名、一个追求高官厚禄,互相勾结,将我娘亲一步步逼死。既然敢做,你们如何不敢承认?宰相大人!”
“凤、云、墨!”
不想温顺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也敢对他恶语相向,凤居正身体一阵摇晃,心口仿佛被刀割一样疼得难受。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活了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清楚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