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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枝上挂不得!! (赤落)


话音刚落,凤曜忽地轻笑出声,眼神煞是暧昧地在南风和出云身上打起了转。
南风依然面无表情,不说话。出云的头都快埋到胸口了,耳朵红得如同一盘刚卤好的猪耳朵。
玩笑话讲完,顾宸却出乎意料地答了出云方才鲁莽的问题。他理了理袖子,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起了手中的扇子,“我原先也以为,这事是他做的。”
出云一愣,倏地抬起了脑袋,沉不住气地问:“少爷的意思,白五公子难道说不是自己吗?”
顾宸摇摇头,“几天以来,他只对我说过两句话,这两句话,并不包括这个。”
出云盘坐在椅子上,疑惑地挠挠头,就好像一只遇到难题的猴子。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头一次看他那个样子,我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师兄临终前那句话的意思。”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重,出云左顾右盼,还是识时务地选择了闭嘴。
“既然不是他做的,又会是谁?”
打破沉默的是凤曜一句看似无意的嘟囔,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灌下,直灌得顾宸周身都冒起了凉气。
今日在宫中他被洛白和苏不啼搅了心神,倒没去深想这个问题。
如今,结合北召太子让人假扮北召渊正帝并堂而皇之地假传圣旨之事,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
“等等,除了北召的太子,无琼是不是有一个皇子在夜泊?”
凤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尤为忽而变得很凝重,连额头上都隐隐渗出了汗珠。
这话一说出来,顾宸和南风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本来是北召和无琼一战难免,但是如果,无琼的皇子在替玉贵妃讨公道的时候死在夜泊的话……”

  ☆、第八十九章 梦里几度回故乡

“哎……”
云遮雾绕的清幽山谷中,万花盛放,香气靡靡,一个少年却坐在桃花树下叹息不止。
他盘膝而坐,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手边的绿草,细细瞧去,他面前的一小片草地已经被他折腾秃了。
“素问!”
听到熟悉的声音,素问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神,倏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拍着屁~股就往来人的方向狂奔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宗主是不是醒了?!”
来人是同他一向相熟的灵枢,望着素问殷切的神情,他抿嘴摇了摇头,“没有。”
素问的脸霎时垮了下去,“宗主自从被双头血王蛇吸了一魂一魄以后,身子就一直不好,这一回已经睡了十三天了还不见醒,哎……”
灵枢也是一脸愁容,“要是宗主醒了知道阿梨姑娘已经……哎……”
说着,二人齐齐地叹了一口气。
诚然,戎言已经在床上躺了十三天了,滴水未沾,粒米未尽,能够一息尚存依然是造化神奇。他躺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很长很长,一切就如同搬到高台上演的戏一样,那么清晰。这个梦,是从他和夏梨的生母陆吾开始的。
陆吾,她说自己叫这个名字。但到底这是不是她的名字,他并不清楚。
对于自己的身世,戎言有过很多的臆想。但不管事实是如何,他都无法去证实了。而且过了少年时期之后,也因师父的故去而彻底断了这方面的心思。
在梦里,那天的大雨变得更加的滂沱了。江水如同被龙神搅浑一般,不停地往岸上送着污浊的白沫。一波又一波的强浪拍在岸边滑腻的岩石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怕下雨。
因为只要一下雨,暗无天日的船舱就会变得更加令人作呕。
那天的雨尤为大。船晃得几乎就像下一刻就会被掀翻,沉尸江底。
充斥着腐臭味的船舱里时不时传来啜泣声,即使在甲板被雨水砸得噼里啪啦作响的时候,他还是能轻易地分辨出那些卑微的啜泣声。
他抱紧自己,往角落挪了挪,脚上的镣铐发出叮铃的声响。
如果不是这东西磨破了脚踝,腐烂得有些发疼的话,这声音在这船舱里倒是无可厚非的好听。他想。
头顶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如同天上骤然落下的炸雷一般,吓得黑暗中的所有人都猛地一抖。这时,一道闪电恰好落下,劈开了沉甸而阴森的云层,如一条在云中翻滚的银色长龙,紧接着,是一声真正的响雷。
戎言耳朵嗡嗡地响,缩紧了身子,微微发起抖。
上次下大雨的时候,蛇头扔了一个受了风寒的孩子下水。
想到这,他觉得背脊好像有什么滑腻的东西在爬一样,一阵阵地发凉。那股凉意从他的脊梁一直延伸到脖颈,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呜咽声不绝于耳。
这艘船上所有的孩子,都是要被卖掉的,至于是卖进官绅富胄的府上做下人,还是卖进花街柳巷做小倌,就不一定了。
除了去向的不同,这些孩子来历也不同。有的是被穷人家卖掉的,有的则是拐来的,还有的是抢来的。而戎言是自己上来的,因为在雪地里实在冻得受不了,自己上来的。
当时他想的是,怎么着都比冻死街头强吧?
这想法,在他上船之后,就彻底被颠覆了,因为这个地方,几乎聚集了人世间所有的不幸。
起初,他有想过逃跑,也确实成功地逃出了船舱。但当站在甲板上的他望见四周一望无际的江水时,心里就如同清井中被倒了一碗墨汁,绵延的黑色密密匝匝地包裹过来,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戴上镣铐以后,他的日子变得更难过了。只要动一下就会有动静,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不,他不是野兽,是可悲的狗,被拴上链子的狗。
出神片刻,他又被外头的雷声唤了回来。船晃得实在可怕,连已经坐了一个多月船的他都觉得头晕脑胀,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并嚷着要涌出来,一时间,他口鼻间都充斥着恶心的酸味。
船身吱吱呀呀作响,好似随时会散架一般。上头的脚步更急了,又凌乱又焦躁,从声音来听,还有人摔倒。
“啊!漏水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这声音里夹杂着无限的惊恐。
短暂而诡异的沉默之后,船舱里像是往煮沸的水里泼了油一般,一下子就炸开了。兴许是近距离地感觉到了死亡,那些平日里已经被折磨得毫无意志的少年瞬时都有了精神气,他们像一群受惊的鸟一般,尖叫着乱窜。
戎言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钻进他恶臭而发黑的衣服里。
水漫上了他的小腿,冰冷的江水让他的脚踝如针刺一般地疼。
因为这痛感,他一下子恢复了冷静。顾不得脚上沉重的脚镣,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才爬上了通上甲板的木梯。他昂着头,拼命地捶着盖板。
“来人啊,快开门啊!”
船舱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豁然醒悟,他们不要命地挣扎着,你推我攘地抢着要上梯子。
一人抓住了戎言的脚踝,指甲刺进了他脚上的那块烂肉。他惨叫一声,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胸口。只听“哗”地一声,那人横躺着落进了水里。
他满脸冷汗地往下看,水已经要漫上下面人的胸口了。咽了咽口水,他用拳头不停地砸着头顶的木板。
“来人,开门啊!”
又有人抓了上来,力度大得几乎要把他扯下去,他咬牙,一拳砸在那人的鼻梁骨上。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温热粘稠的液体飞溅到他的手上,冰冷的手一下有了温度。
有一刹那,他觉得那温度很舒服。这种感觉如一根针戳进他的心脏,剧痛中带着无法名状的感觉。
他瞪大着双眼,望着自己发抖的拳头。不受控制地,它又砸向了另外一个试图爬上来的人,然后又一个,再一个,一直一直。
戎言觉得自己全身都热了起来,有不知名的火在他的身体里烧着,灼得他口干舌燥。
水漫上他的腰时,他突然打了个冷颤。这冷颤就如同一记警钟,哐地敲响。
燎原的火倏地熄灭了,只剩了寥寥的青烟,还有排山倒海的恐惧和恶心。
他杀了所有人,所有人。
除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和江水汩汩涌入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声音了。鼻间全是屎尿的臭味、江水的腥味还有强烈的铁锈味。
他嗓子一松,吐了出来,酸水漫出他的嘴,哗啦啦地混进了肮脏的水中。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所有水分都吐完一样,他勾着头,连连作呕。
腥臭味直冲脑门,他眼泪鼻涕都被刺激了下来。
脚边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那东西柔软中透着僵硬,随着船舱里的水到处晃荡。
他知道,那是一具尸体。
想象着那尸体的样子,他的心就好像被一双手攥住,然后不停地拧压,就好像江边的妇女洗衣服时一样,狰狞费力。
再一次,痛觉唤醒了他。
他昂起头,双眼充血,脸色泛起了死人的青灰。不顾上头是不是有人,他搏命一般地狂砸起木板,不算厚重的木板被他砸得咯吱咯吱地响。他脸上出现了癫狂的笑意,砸得更不要命。
猩红的血从他的拳头淋下,落在他的脸上眼上。他越来越亢奋,动作越来越狂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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