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袖子一甩,大跨几步又到了他面前,抬手就又要拽他。
“你再动手动脚,我可要还手了!”他皱着眉头,身子在椅子上灵活地躲闪着,就是不让她得逞。
出云怒抬右脚踢上他身下的椅子,俨然是带着功力的。
他眉毛一扬,倏然跃起盘腿坐在椅上,双手握住扶手,右手一掀,椅子的斜边两脚便如人腿一般,交互着走出好几步去。
椅子刚停下,就听他横眉竖眼地对着出云吼道:“你个不知轻重的丫头,你那一身蛮力就已经够吓人的了,还给老子运功,你是想把椅子拆了吗?!”
此时,出云一脚落下,霸道的气力生生震碎了脚边的花岗石板,扬起一阵烟灰。她转头看向他的方向,马尾飞扬甩起,飘出一阵皂角香气,“凤曜你不要放肆,快些跟我离开!”
“到底是我放肆还是你放肆,踏碎地板的可是你而不是我!”凤曜指着破碎的石板,据理力争道。
出云轻嗤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跟我走,我无奈之下才动的手!”
“你无奈之下?!”他不可置信地扬着眉毛,又道:“我看你是借题发挥吧!”
“你休得狡辩!”她说着,足下一踏,飞身就往他的方向袭去。
看她好似是来真的,他双手攥紧椅子,连人带椅一跃挑高,轻盈地躲过了她带着风劲怒冲而来的拳头。椅脚自出云的头上堪堪擦过,拨乱了她颅顶的头发,甚至还将她束发的绢带一挑而断,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出云满头黑发霎时如云般散落,瀑泄一身,“你!”她怒灌心头,青拳举起就想再冲上去。
“出云!”一个清朗的男声骤然响起。
她听到这一声唤顿时全身一抖,拳头僵在了颊边。
凤曜视线绕过她往门口看去,却见到南风几乎是怒发冲冠地立在门口,暗灰衣袍无风而动,短发在颊边耳边狂乱飞舞。他轻叹了一口气对着面前的出云小声道:“大人发怒了,我俩看来摊上事儿了。”
披头散发的出云龇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回身,低着头敛着眼不敢看向门口的人。
“出云,凤曜,你们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南风的声音就如隆冬冻结的江面,表面是冰冷的平静,里头是狂奔的汹涌。
出云余光瞥了凤曜一眼,后者正低头把玩手中的玉葫芦,似乎没有要自辩的打算。
她暗暗地啐了他几句,偷偷瞄向盛怒的南风,只见他脸颊额角紧绷,握着木杖的手骨节泛着青白。
她惧得将头埋得更深,交握的双手缠成了纠结的麻绳一般,手心满是沁凉的薄汗,显然是对南风的怒火很是忌惮。
“出云,凤曜!”
南风的木杖落地有声,惊得出云双肩一抖,连方才一直没表现出什么畏惧的凤曜都不自觉地颤了一颤。
“出了什么事了?”
夏梨听到这边的骚动,撂了手中的活计就急急奔来,此番她正偎着门框,伸着脑袋往里头张望。见她与自己离得近,南风立刻敛了气势,生怕她被乱气卷入伤身。
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法子。牧徊度了度如今的态势,上前一步,“南风公子,这些恐怕是误会,还请公子莫要介怀。”
南风微微颔首,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语气,“在下授下无方,万望见谅。”转而又对着那二人,道:“还不回去。”
“是,大人。”出云耷拉着脑袋快步走了出去,秋后算账总比就地正法来得好些。
凤曜起身周到地把椅子放回了原地,低头走了出去,背影看起来也是蔫搭搭的。
“南风也不叨扰了,告辞。”他说着,也欲跨步离去。
“南风公子,请留步。”
他闻言顿住,驻足旋身,“白五公子,可是有事?”
夏梨探头望去,只见洛白点了点头,摊手朝着厅中的木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南风盯着他的脸孔望了许久,最后还是朝着他指的方向走了去。
门口的夏梨见他们好似有事要谈,好奇作祟地想跟过去听上一听,忙小跑着追上去,却不料被自家夫君一袖子拦住。
“阿梨还是回房歇息吧,天色不早了。”
她自是不愿,笑眯眯回道:“现在才刚刚天亮,不急不急。”
说着想绕过他的手臂广袖随着南风而去,却被他侧跨一步再次拦住。
“阿梨应当累了,还是回房吧。”
她锲而不舍道:“不累,不累,还要多谢关心了。”
他拧眉,隐约显出了不耐之色,“我说,累了。”
她继续不知死活,“不累,真不累。”
“阿梨。”他突然唤她。
她应声仰头。
他盈盈一笑,这古朴陋室顿时好似繁花似锦,蜂蝶靡飞,连花朵馨香都似乎在鼻间萦绕不散。
“我说,累了。”
夏梨看着他的笑脸,咽了咽口水,忽而低头仓促道;“我累了,回房休息。”
她前脚将将迈出,只听内室扑哧一声轻笑。
回头望去,却是牧徊摇头嗟叹:“我记得你最讨厌自己的这身皮相,如今用得倒也算得心应手了。”
他不可置否,转身阖上了门。
南风虽说大致知道他想要找自己谈些什么,但还是不得不明知故问道:“不知白五公子留住在下,是想谈些什么?”
“在下想问的甚多,却不知公子愿不愿意据实相告了。”
“白五公子莫要太过贪心,在下只回答你的三个问题,还请公子斟酌一番再问。”
他竖起三根手指,坐到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温茶。
“为何要救我们?”
“受人所托。”
“受何人所托?”
“无可奉告。”
“惊斥,是不是出自左丘氏族之手?”
他捏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抬头看向提问的洛白,忽而淡淡一笑道:“白五公子真是不负盛名啊。”
“南风公子谬赞,那到底是还不是?”
洛白当然不会被他糊弄过去,他没立刻说无可奉告,就证明这个问题或许是能问出来的。
“是。”
“为何左丘家会有另一把灵剑?”
南风转头看他,眼睛平淡无波,“惊斥是第七柄圣剑,是不为人知的最后一柄。”
“第七柄圣剑?!”这答案大出二人的意料,甚至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将这场谈话进行下去。
南风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慢条斯理地品完了杯中的茶水,方才道:“其实说是第七柄圣剑并不准确,而应该说,它是左丘家铸成的第一把圣剑,是真正的圣剑之首。”
此时洛白脑中灵光一闪,好似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却又不敢深究。
“而惊斥的初代剑主,便是当年因幻术奇阵而声名大噪的南氏当家,六国史记讳莫如深的第七员将领,南溟。”
他停下来,一字一顿道:“也是北召始帝冰雪女王的夫君。”
☆、第五十五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夏梨垂头丧气地坐在床沿上,感慨着自己好生没有出息,居然中了美人计,不过这一计出得蹊跷,想想心里就没来由地发讴。
璇玑就躺在她的脚边,身上的伤已然莫名其妙地好了大半,此刻正卷着尾巴打着小鼾休养生息。
“做灵兽真好啊,有翅膀可以飞,还能吞火吐火,连受伤了都可以自愈,除了不能开口说话,你还有什么不能的?”她用脚挠了挠它的后背,后者张了一只眼瞄了她一记,又蜷缩着身子换了一个姿势,对她的骚扰不予理会。
“真是薄情。”她望着璇玑硕大的后脑勺,瘪着嘴不满道。
“我再不济也是你现在的主人,你就不能对我稍微殷勤一些嘛。”
只见璇玑的一双圆耳忽而前后抖了一抖,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转过头来赏了她一眼,还没待她说话,又把脑袋转了回去,显然是相当不愿搭理她,刚才那一眼已经是它瞧着她可怜,便大发慈悲赐予她的。
夏梨见自己连巴结一头兽都巴结不住,心里一委屈,索性将头埋进枕被中呼呼大睡起来。她连着几天没有睡好,此番一旦睡着便沉得很,连房里来了旁人都丝毫未觉。
那人衣袍茭白,一袖药香清氛,落地行走皆是无声。
路过璇玑身边时,他蹲身下去虚抚了抚它羽翅上的伤痕,后者立着脖子瞧着他,口鼻呢喃有声,还不时拿头顶去蹭他的袖子。
他左手移上璇玑的头顶,安抚了它一番,起身便在夏梨的床沿坐下了。床榻上的人气息均匀清浅,眼下有着重重的乌青,睡得深沉,半晌都没有翻身的动静。
他默默地从袖囊中取出一粒丹丸,捏起她的下巴。
戎言还未将药喂入,倏然发觉侧面有一阵劲风张狂而来。他神色微凛,一个侧身让了过去,随即站起身子,目光冷峻地望向了来人。
“在大人眼皮底下擅闯本府上宾的寝室,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那人一头红发,脚步轻盈,手中捏着白玉葫芦,正是去而复返的凤曜。
戎言默不作声,脚边的璇玑骨碌起身,不惧伤痛,摆好架势朝着门边的凤曜呲牙威吓。
凤曜看着璇玑激动的模样,眉角一扬,随即在脑中转了一遭,开口问道:“阁下莫非是这位姑娘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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