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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瑾捂着肩膀上的伤,进了林子,到了无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靠着一棵大树滑坐下去。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
云末那一枪,虽然不会致命,却也不是一般人可能承受的,即便是他数万年的不死轮回之身,也有些承受不住。
刚才在云末面前,不愿输了气势,没有即睦疗伤,而是强行撑着离开,每走一步,伤口扯得额头像要裂开一样地痛。
撑到这里,已经支撑不下去。
他靠着树杆,深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
吃力地单手解开衣襟,看着汩汩涌着血的伤口,手臂却怎么也无法抬高,包扎伤口止血。
一袭红裙停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地拉拢敝开的衣襟,警惕地抬头看去。
却见如故撑着那把金伞站在面前,正低头看着他的肩膀。
容瑾身体微微一僵,手扶着树杆欲起身离去。
却发现,手上无力,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如故沉默地收了伞,在他面前蹲下,手伸向他单手抓着的衣襟,他往后一缩,但后背抵着树杆,能退去哪里。
如故没有半点迟疑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容瑾迟疑了一下,放开手,如故小心地揭开他的衣袍,从他肩膀上褪开,露出他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枪尖碎了他的肩胛骨,从后肩穿出,整个肩膀毁得不成样子。
她知道那一枪,他会伤得极重,却没想到重成这样。
取出自己炼制的最好品阶的伤药,“你的炼丹术比我高了太多,身边有没有带着比我这个更好的伤药?”
她的呼吸轻拂在他肩膀上,微弱的柔风却像一刀刀锋利的刀刃在他肩膀上割过,痛得连肩膀上的枪伤都变得麻木。
如故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不再耽搁,捏碎药丸,填上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手指在他肩膀上擦过。
容瑾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握紧,封在他胸膛里的封禁瞬间收紧,勒进他的心脏,那胜过噬心的痛逼得他险些昏死过去。
“很痛?”如故手指停在他伤口边缘,动作尽量的轻柔。
绵长的痛一点一点地锉着他,他深吸了口气,那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渐渐加剧,淡声道:“还好。”
如故取出绷带,手脚麻利地裹伤口,发丝随风拂过他的脸庞,丝丝的痒。
他低头,咫尺之处,是她红装下艳丽的眉眼,呼吸随之一窒,被封禁锁着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近得连她浓密墨黑的睫毛都能一根根地看清。
心口突然间变得柔软,他的曼珠是这样的模样,清丽中透着艳色,比他看过的任何一株曼珠,都要美丽娇艳。
感觉她抬眼向他看来,忙不露声色地转开脸。
如故手握着绷带环过他的身体,面颊几乎贴上他的耳畔,呼吸间是他清新的气息,那感觉就像清晨起来,在绿叶丛中闻到的第一口新鲜的空气。
刹那间,那绵绵的痛骤然加剧,像是把他的心脏一片片撕开,露出里面最幼嫩的心尖肉,狠狠地在指间揉捏。
容瑾即便是再能忍,也痛得险些窒息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已经没了血色的脸越加如同灰死。
意识渐渐有些迷糊,他紧握拳头,手指刺入掌心,把那戳心之痛生生地忍下。
如故把绷带打好结,略略退开,见他脸色更加难看,吃了一惊,伸手把向他的脉搏。
容瑾抽手避开,扶着树杆吃力起身,脚下无力,一个踉跄。
如故慌忙去扶。
“别碰我。”容瑾的声音是惯有的冷。
如故伸出的手微微一顿,仍向他扶去。
容瑾侧身避开,背靠住树干稳住身形,大口吸气。
换成平时,如故这样靠近,虽然同样痛得钻心,但还能靠着毅力强撑。
但现在重伤在身,随着身体虚弱,忍耐力跟着减弱。
这样的虚弱,真让他憎恶。
“走开。”
如故深吸了口气,退开两步。
他还是厌恶她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和我说话,但我还是忍不住地想问。你明明讨厌我,甚至憎恶我,为什么要为我出头,和他拼到这一步?”
容瑾抬头看了她一眼,快速垂下眼睑,掩去眼里的心疼,捂着伤处,转身蹒跚走开。
她眼里闪过的受伤神情,比他此时承受的噬心之能,更让他难受。
如故看着容瑾不稳的背影,追了上去。
容瑾咬牙,加快步子,心道:“不管我怎么样,都不要追来,你要无心,才能好好得活下去。”
如故看着容瑾为了避开她,不顾绷裂伤口地加快行动,停了下来。
她是可以不理不顾地追上去扶住她,但如果那样做激怒他,会让他情绪激动,再次绷开伤口,加重作势。
容瑾听见身后脚步声停下,闭上眼,长松了口气。
“容瑾。”
他不理。
“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再跟着你。”
他停下。
“你不会有事,是吗?”
“嗯。”
“我记下了,你答应我的。”
容瑾心里涌上一抹难言的情愫,深深在长吸了口气,一步一步走远。
如故站在原地,看着容瑾清瑟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收回视线。
她放走冰护法,心里就笼罩上一股不祥的感觉。
走得越远,那种不好的感觉越加强烈。
她最终返了回去。
结果看见对持的云末和容瑾。
她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不敢走的太近。
离得太远,又是逆风,很难听清他们的谈话,而且又在他们侧面,仅靠着侧面的口型,能看出的内容也是断断续续,不能全面。
只是能知道,他们对持是因为她。
等她察觉将要发生的事的时候,他们已经动上了手,快得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以她现在的本事,根本进不了他们拼斗造成的凌厉强大气流。
等一切结束,看见云末的枪刺进容瑾的身体。
而冰护法用自己的命,换了云末的一只手臂。
在她看见容瑾受伤的那一瞬,一股陌生的剧痛仿佛要捣碎她的心脏。
恐惧,慌乱,无措。
种种她分辩不出来的滋味让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只知道,看着他受伤,比让自己死去,还要心疼千百倍。
她和容瑾明明没有过多的来往。
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情愫。
但这份心疼太过清晰,清晰到让她不能胡乱寻找理由和借口来解答心里的迷惑。
那一刹那间,突然想起修萝的话。
“曼珠沙华,一脉相生,血脉相连。”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首先,她不相信什么曼珠沙华。
不相信自己是那要命的死亡花。
而且,就算是,曼珠和沙华也是世世相错,永不得见面。
她是曼珠的话,这世上不可能有沙华。
如故大口地吸气。
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冰护法拽着云末说着什么,她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容瑾身上那刺得她眼花的鲜血。
她想过去查看他伤得怎么样,却一动不能动。
用意念问肉丸子,“我不知怎么了,动不了,你能不能去帮我看看容瑾怎么样了?”
肉丸子在三生镯里道:“过不去的。”
“为什么?”
“云末和容瑾两个人用魂力把附近封锁住,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除非他们离开,撤走魂力,否则过不去的。”
如故明白了。
他们二人相拼,不想伤及无辜,所以帮灵魂之力把附近封锁住。
除非有和他们一样强大的魂力的人,否则没有人可以靠近。
她不能动弹就是被他们的魂力锁住。
直到看见云末抱着冰护法的尸体和云末各种离开,身上的灵魂之力随之消失,她才能行动。
想也不想地向容瑾的方向追去。
容瑾有最好的医术,他不给自己治伤,就这么离开。
如故本以为,他虽然受伤,但或许不会太过严重。
结果看见靠坐在树下的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的伤重得超出她的想象。
她不知道他得有多强大的意志,才能这样强撑。
不管怎么样,他答应了她,只要他肯顾惜自己的身体,他一定不会有事。
如故望天。
云末,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和朝夕相处的容瑾,可以到你死我活拼杀。
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样关系?
如故深吸了口气,手指轻抚过三生镯。
想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
怜心被‘杀’,靖王府一定乱了套。
靖王府是她讨厌的地方。
但她那个看似精明,实际傻乎乎的爹,她不能不管。
母亲表面上看,恨死了父亲,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但如果她那个爹,真有什么事,母亲的精神支柱恐怕就要倒了。
一个人没了精神支柱,面临的可能就是死亡。
她那个娘为了她忙活了半辈子。
也该让她来为她忙一下了。
如故收起噬魂,往林子外方向走去。
风吹落叶,这片林子,又重新恢复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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