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和萧祐是同一时间找到我的。
萧祐那张秀美无双的脸上尽是喜色,他拉着我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一袭猎猎红衣的连夜却是站在他的身后,冷眼将我瞧着。他面无表情,一个字都没有说。
二人一前一后送我回府,萧祐将我好生哄了一遭,转身走了,我讷讷看了看绯衣少年,他仍是冷冷地看着我,仍是面无表情,不肯说话。
我咬了咬唇,讪讪地道,“我进去了……”
他凝着我,眼神很冷,声音却比眼神更要冷上几分。绯衣似血,面孔如玉,他恶狠狠地瞪着我道,“你几时出事能想到我?”
我当年懵懂,愕然不解,不明白他这句话是在恼我出了事却不肯找他。
眼见我呆呆愣愣,他一咬牙,转身便走。
我张了张嘴,睡梦之中伸出了手,带着哭腔喊他。
“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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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至此戛然而止,我睁开眼来,掌心捉着一条手臂。
那条手臂,修长,温暖,却带着血腥之气。
我怔了怔,手臂的主人摸了摸我的脑袋,他叹。
“你看,被包围了。”
我抬起眼,就看到,我们的四周,尽是虎视眈眈的黑衣。
【098】他要罚她
那些黑衣人我不认得,瞧着他们的衣色,我以为他们是君国潜伏于市井之中,忠于女帝执政的死士。蔺畋罅晓
因而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问出一句,“卿安呢?”
没有人回答我,狐狸眼的男人也没有邪笑着从他们背后踱步出来,迎着我这一句问话而来的,是一招招杀意尽现的攻击。
我呆了一呆,不及再说出话,身子已被玄衣男人揽着朝后躲避,他剑尖点地,冷冷地嗤。
“找死。嵘”
剑花一挽,两方立刻陷入了一场缠斗。
被他搂着,我不得施展,倒也不曾成为他的负累,眼看他一剑了结一个黑衣人的性命,鲜血喷溅而出,我终于断定了来者不善。
——卿安再不可靠,也必不会派人杀我,这些黑衣人是真的敌人铗。
我牙一咬,从怀中掏出银针,朝玄衣男人轻喝。
“放我下去!”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下,最终身子稍倾,我的脚尖点到了地。
二人齐齐出手,他攻势凌厉,我银针密集,两样取人性命的利器极有默契地一齐射出,立刻有六七个黑衣人痛呼一声,轰然倒地。
银剑去而复返,似有灵性,重又握在了玄衣男人的手里,我的银针却是稳稳钉在死人身上,尾端轻颤,其色幽绿。
我和他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却全无时机休息。为保对方不会腹背受敌,我同他背靠着背,相抵而立,立刻就有更多黑衣人冲了上来。
他们用的是车轮战术。
真是卑鄙!
一个个黑衣人冲了上来,又一个个地被剑尖挑破肚子,鲜血淋漓地倒了下去,玄衣男人眼眸轻眯,似乎杀红了眼,每一次出手剑下都绝无活口。
我怀中银针有限,射光了,也就只好从腰间抽出软剑,加入了以剑术对阵敌人的行列。
却很快就意识到,那些黑衣人武功其实不俗,他们打不过师父,却打得过我。
我身子一个趔趄,被来人一剑削到了手臂。
背后那人脊背一僵,转眼便刺了黑衣人一剑,他抬手扶住我的身子,“要不要紧?”
却不等我的回答,又是一剑,将试图袭击我背后空门的人斩杀在地。
我一受伤,他既要分出一只手来顾我,又要防着身前身后两面仇敌,渐渐有了落于下风的趋势。
我想帮他,可手臂上伤口极大,流血汩汩也便罢了,剑上似乎还淬了毒,稍稍一动便头晕不止。
男人伸臂搂紧了我,右臂运剑如飞,每一招都是凶狠阴鸷的杀招,却也渐渐被迫得步步后退,直到退到了断崖峭壁。
我勉强掀起眼皮,朝身后望了一眼,悬崖万仞,跳之必死。
娘之!
黑衣人乌压压的,像是根本就杀不尽的苍蝇,手中刀剑晃眼,他们虎视眈眈地围攻上来,渐渐将圈子缩得愈来愈小。
甚至有人开始招降了,“放下那个女人,我们饶你不死!”
果然冲我来的?
我撇撇嘴,脸色白如宣纸,强撑着从男人怀中挣出了些,摇摇晃晃站定身子,“冤有头,债有——”
“主”字还没出口,手臂猛然一紧,身后男人冷笑,“我用你来出头?”
他施力将我拽入怀中,剑尖横空一扫,附近黑衣人惨叫倒地,我只觉身子陡然一轻,回过神时,已是疾如箭矢般地朝万丈悬崖之下俯冲而去。
我瞪大了眼,完了!
腰间忽地一紧,男人嗓音沉沉,“怕么?”
怕!我还没有嫁人生子!
我张嘴要哭,他抬手将脸上面具摘去,信手一丢,凤眼灼灼,面似冠玉,唇若花容,不妖而媚。
“还怕?”
连夜?!
我张了张嘴,又张了张。
想笑,可更加想哭。
眼泪汩汩落下,抬手便搂紧了他的脖子,“是,是你?!”
“嗯。”
他反手一挥,银剑深深切入崖壁,削金断玉般“咔咔”震响,细小石块随着我们一起急速向下……
我吓到掉魂,死死地抱紧他的脖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听“叮”的一声,下落迹象终于滞了一滞,我和他相拥着顿在了半空中的一处。
我浑身冷汗,又失血过多,眼看着暂时还不至于摔成肉泥,我甚宽慰,翻了翻眼皮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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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是在一处光线阴暗的山洞里。
左臂疼如万箭穿心,我睁开眼便忍不住闷哼出声,唇上立刻就是一软,被什么给吻了一吻。
那个吻我的东西低低地问,“疼?”
疼。
想到了那是什么,我抬臂将他搂住,身子直往他怀里蹭。
我搂紧他道,“你敢骗我?坏人!”
说这句话,我是真的有些生气,可失血过多,又被他搂着,这么一说不像是在讨伐别人,倒像是在调情。
唇上又是一热,连夜辗转吮吸着我,显然是同样思念得紧,他一边揉搓我的后背,将我往他怀中摁着,一边声音喑哑到可怕地说,“谁让你先跟他们走的?我总要罚一罚你。”
罚我见面却不相识?
我被他吻得直低低喘气,脑袋里面晕晕乎乎的,竟将左臂上的疼痛给抛到了脑后根去。我抬手掐他腰侧,一边拧着,一边恨恨地说,“又是水云洞的药水?你身上素来有龙涎香气,我不可能闻不出的!”
他笑,嗓音喑哑,魅惑,脸颊更是顺势便埋进了我的项窝里。
他蹭着我的锁骨,低低地赞,“爱妃英明。”
一句“爱妃”,听得我脸面一热,顿时意识到了我们尚未成亲,这又是在做何事?
我涨红了脸,抬手就要推他,却被他攥住了手,连同手掌都放进了他的怀里。
他半压在我身上,竟也不怕把我压坏了,嘴里嘟囔着说,“许久不见,就不许我抱一抱你?”
我想了想,也是,又想了想,索性回手揽住他精瘦的腰。我在他胸前蹭了又蹭,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我也想你。”
“风雅……”
他侧了侧身,喑哑唤我,似乎还想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我蹭着他的胸口,喃喃地说,“风雅好困……”
他硬生生将动作给顿了住,手臂有些僵硬地伸了过来,轻轻拍我。
“那睡一会儿?”
声音里却莫名带着几丝不甘,强忍什么似的。
我唔了一声,翘起嘴角,小猫似的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好安心,我甜甜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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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睡醒,天色已然更加暗了。
连夜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不少树枝,正在离我几步开外的地方烤着什么,我是闻到香气醒过来的。
睁眼看他,他浑身笼在橘黄色的火光里,五官宛若神祗般俊美,侧脸更是漂亮到令人怦然心动,身上却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绯色中衣。
我笑了笑,垂下眼。
果不其然,那身并不是最最衬得上他的玄色衣衫,正铺展在我的身下,想来是为了让我睡得舒服一些,我脑袋方才枕的地方,被他特意折了起来,要比其他地方都高一些。
难为他如此用心。
我欲起身,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左臂,缠了纱布,血已止了,显然睡梦之中他曾为我悉心料理。
我心中一甜,轻手轻脚凑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柔声问,“在烤什么?”
“兔子。”
“你去抓的?”
“嗯。”
我似笑非笑,“天玑门主果然多才多艺。”
连夜手上动作顿了一顿,转脸睨我,一脸无辜,“这话可是讽刺?”
我点头承认,“是。”
“怪我没告诉你?”
我张嘴便在他肩头咬了一口,“骗子!”
他抬手将我搂入怀中,笑吟吟的,“先吃东西,吃完我自会告诉你。”
我伸手要接,他手腕一转,兔肉径直就递到了我的唇边。抬眼见他盈盈地笑,我恨恨张嘴,就着他的手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我往他怀中舒服一躺,仰头瞪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