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对着他,赤身裸体,坐在萧祐的怀里,主动吻他,极近魅惑之能事。
连夜浑身一绷,修长的手更是一颤,几乎要握不住剑,手中那挂着淋漓鲜血的银剑,铿然坠地。
萧祐衔着我的嘴唇,不肯松开,浓若鸦翅的眼睫却是缓缓掀了起来,朝连夜绽放出一抹满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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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静,很静,死一般的寂静,两个男人,表情各异,一个阴骇如暴风雨将至的天空,一个却温柔如风,噙着胜券在握的笑意。
饶是我几乎被春药彻底吞噬了理智,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光裸的脊背隐约感觉到有一道火热视线凝着,如芒在背,身子一绷,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要转过头去。
却被萧祐扳住了脸颊。
他逼近我,压低声,警告着,“他已经吸入了隐门特制的毒,在他三步开外,有数百条锋利无比的银丝……他要气疯掉了,绝对看不到的。”
“不想他被活生生切割而死的话,你最好冷静一些。”
我瞬间就僵硬在那里。
萧祐浅浅笑着,眼睛明明是看着我,余光却是看向连夜,他柔声细语地对我说,“好风雅,来,再亲我一次。”
我满眼是泪,动弹不得,身子像死了一样僵硬。
萧祐顿时不悦,沉沉看我,“你想让他死?”
我又是一震,极力保持清明地看了萧祐一眼,他眉眼阴狠,神情不耐,丝毫没有商量转圜的余地。
我闭上眼,泪如雨。
萧祐哑着声儿笑着,“顾朗的解药,我可以给你……”
我霍然张开眼来,他轻笑着,修长莹润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嘴角,诱惑,“快亲。”
我想回头,可不能回,我想说话,哑穴却被点着,咬牙,吸气,身子堪堪前倾一些,还没来得及碰上萧祐的唇,身后风声过耳,一柄利剑破空而来,刺入我的后背,力道不减,竟然将萧祐的身子一并贯穿过去!
鲜血喷涌而出,我满眼惊骇,萧祐紧拥着我,似乎并不诧异,反倒笑吟吟的。
他揽紧我,轻轻笑,“你看,连夜疯了,他疯了,他要杀了你……”
【175】爱极,恨极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竟有可能会死在连夜的手里。
利剑从后背钻入,当胸而过,甚至连萧祐的身子都串了起来……可想而知,他用了多么大的力气。
鲜血汩汩涌出,春药的效力登时荡然无存,胸口被利剑贯穿的地方,像是一个无底的洞,我所有的迷惘,所有的混沌,所有的难以自控,都随着嫣红刺目的鲜血,喷了出去……
萧祐揽着我,死死地揽着,像是揽着什么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也在***,也在迅速消耗生命,可他并没有像我那么震惊,他自始至终,都微微笑着憔。
“怎么样?”他的声音很低,身子伏在我的肩膀上面,一字一句,“我早说过,他会伤害到你。”
我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鲜血的急速喷涌令我的脸色越来越白,浑身更是越发空虚无力。
“他要杀你,他要杀你……楞”
萧祐轻轻的笑,喷出的气息却已经是断断续续的了,他死死地搂着我,犹觉不够,又将我往他怀抱中箍了箍,嘴里说着,“真好……真好……这世上我早就不想呆了,风雅,咳咳……能跟你死在一起……真是好呢。”
说着这些,他抬起手,力道虚浮,却稳稳地扣动了身下某一处床板。
我想要掀开眼睛,却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只觉得身子像是陡然间倾转了方向,迷茫看去,就见到萧祐的身侧多出了一个黑洞,想来是机关之类的东西。
萧祐笑着,拥紧我,要往机关里跳,而我的身后,万籁俱寂。
他没有追……
我忍不住有些失望,可更多的,却是宽慰——他没追就好,没追就好,在他的面前是好多好多的丝线,锋利如刀……我不想他死。
再见,连夜。
我不该亲萧祐,我不该被他废掉功夫,我不该误食春药,我不该赤身***……
是我对你不起。
我错了,所以我活该连死都背对着你……
我错了……
我多想最后一次,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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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贵自述】
我叫李德贵,是崇元殿里的太监总管。
打从十三岁那年进宫,我便有幸在先皇身边伺候,等到先皇驾崩仙去,依照惯例,我伺候起了下一位主子——连国第五任国君,连夜。
之前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想必大家也已经都知道了。我要讲的,是女史风雅所无法讲述的部分。
——这段故事,发生在她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里。
风史从天牢里失踪,着实急坏了四处找她的陛下,那一天,陛下忙着张罗验证他和风史究竟有无血缘关系的事,却不曾想,他堪堪得到结果,风史竟凭空消失。
得到风史在隐门的消息,陛下没有犹豫,当即就决定要去救她,可就在这时,君国的军队,来了。
君国皇夫卿安,是一个妖媚的男人,明明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却有着残忍嗜血的脾性——他们的军队刚从舜国前线归来,就直奔我连国边境,据我在早朝上所听到的内容来看……卿安所到之地,生灵涂炭,万民所剩无一。
——为了让陛下交出他们的女皇,他采取了屠城的策略,老幼妇孺,皆不怜惜。
边境一乱,朝中自然震荡,陛下要孤身前去寻找风史的计划,被这件事打了个措手不及。满朝文武齐齐跪地恳求陛下要以社稷江山为重,就连早已不问朝政的顾太师都亲自出面,劝说陛下该率先应对外敌……
那场仗打得极其血腥,君连两国互不退让,分明是在比拼蛮力。
卿安所率敌兵一日不退,陛下就一日不肯休兵,从我手中经过的战场死亡人数,每日以可怕的数量,往上激增……
最终,还是君国兵力消耗太多,无力为继,居然趁夜深人静时悄悄拔营,妄图想要撤回君国国境里去。
那一夜,陛下亲自率了一队人马,奔赴战场,截杀了将近五分之四的残兵,可惜的是,卿安侥幸逃脱,不知躲到了哪里……
如此,陛下终于腾出时间,去救风史。那场隐门之行,我拼了老命,也没能得到护驾的准许,也因此无缘得见那些过程。
可我看到了结果。
看到了陛下一袭绯衣被血染红,红到几乎要发黑,他满目荒凉,神情惨败,抱着浑身是血的风史一步一步走回宫里。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可是,看到骁勇善战的陛下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不难猜到,隐门里面,他曾经历过怎样惨烈的战斗。
我所不解的,是风史的伤势。
利剑穿胸,血流满地……陛下抱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宫门时,若不是看到她那张五官美丽的脸,我几乎要把那具身躯……当作一件衣服,一叠红纸。
她……空荡荡的。
陛下将她抱进寝宫,只说了一句,“宣太医。”
太医匆匆而来,太医为风史诊脉,太医一脸惊骇,太医满眼为难,太医说这伤势实在太重太重老朽医术不济……
不管他们再说什么,自始至终,陛下盯着风史,死死地盯着风史,没有再说一个字。
那一夜,整个崇元殿,乃至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里。
陛下不许太医给他包扎伤口,陛下不许任何人再靠近风史,陛下亲手拿了上好的丝绢,沾了温水,一遍遍的,一遍遍的,给昏迷不醒的风史擦拭身子。
好像她身上有什么不洁的东西似的……
那一夜,连国下了一场许久不见的倾盆暴雨。
刚被兵士从隐门救出的小皇子连宝哭闹不休,非缠着要见他的娘亲姐姐,陛下听到了,恍若未闻,眼睛丝毫未曾从风史身上移开过一瞬……
这样的局面,持续了足足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穿着那么一件满是血迹的绯衣,陛下坐在风史的床前,寸步不离。
不是不好奇风史的伤势是从哪里来的,可是我不敢问,不敢问陛下一句——他的眼神,太绝望,太悲凉,看向风史的时候,就好像,就好像她做了什么伤他极深极重的事……
风史对不起陛下吗?我很好奇。
好歹是宫里的太监总管,陛下下旨,崇元殿中,所有宫女太监都要回避,我则可以隐形人一般地站在角落里。生怕会扰到陛下的心情,我离得很远,有时候会听到他咬牙,有时候会听到他叹息,可更多的时候,他是沉默,沉默得令人恐惧。
我是眼睁睁地看着陛下长大的,十几年之久的时间里,我从来不曾见过,他落魄成这个样子……
我想,风史她……
大约是真的伤到了陛下吧?
三天后,神医莫问来到了宫里。
见到风史的状况,他先是震惊,再是锁眉,脱口而出的一句“怎么会弄成这样?!”,毫不掩饰地表达了他对风史身体情况的忧虑。
而她也确实伤得很重。
顾太师曾经来看过她,见到之后,脸孔刷白,身子趔趄,他扶着大殿的门站了好久,好久,终于走了出来,低着头,自言自语。
“耳朵被切,全身是伤,胸口洞穿……萧祐他,他究竟有多恨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