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也有,我家也有,我家有万年龟壳可入药!”
“你们这些东西,我都买了,我愿意把这些都送给莺莺姑娘……”
众人争先恐后,为恐别人抢了先,不一会儿,台下的桌子上已经摆了许多的礼物,除了财帛等,当然少不了刚才他们喊出来的千年人参及上好龟壳等药材,全部都是价值千金,有些东西甚至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果然,莺莺每月初十,只出台一日。
这一日所赚的,超过奉京全部勾栏院,一月的财帛还要多。这看似夸张的说法,在众人见了今日恩客的赏赐之后,也都信了。
莺莺今夜,只跳了一曲舞而已。
莺莺退入后台,任前台依旧热闹非凡。
过了片刻,一个俏丫头到了凤青鸾面前,“凤公子,我家小姐请您一见。”
说完却递上一只用红凌纸剪成的牡丹花。
凤青鸾嗯了声,便随着俏丫头一起顺梯而上。
到了一间装饰清雅却又不乏贵气的房里,俏丫头便回头,关上门走了出去。此房布局大气,用花间四君子屏风隔出一个隐秘的所在,透过光影,勉强能够看得出屏风那边,坐着个正在梳妆的美人儿,另一边的掐丝鹤铜炉,飘起袅袅香雾。
凤青鸾便随意地坐在桌旁的宽大椅子上,笑道:“莺莺,你桌子上这花瓶,可是几百年前宫中才有的青花瓷瓶,你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边问边将那瓶子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瓷质细腻,花纹大气,颜色端正,绝非赝品。
“也真是的,我房里向来有了什么好物件儿,总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女子说话的声音略带娇嗔,人却依旧在摒风那边儿没出来的意思。
凤青鸾一笑,却是放下了瓷瓶,微叹了声。
女子梳妆的动作停止,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呵……”凤青鸾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往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那女子已经带着一身的淡淡馨香,走到了他的面前,长裙拖萎在地的窸窸窣窣声,也没有使凤青鸾稍有动作。女子眉目如画,眸光如水,轻轻地俯下身,将自己的脸贴在凤青鸾的胸口,“二郎,你为情所困了?”
凤青鸾睁开了眼睛,鼻端是这女子头上发的味道,她一直在洗发的时候喜欢用桂花瓣,所以发上有桂花的清香。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
“二郎,告诉我,那是怎样一个女子。”
说着,又起身,握住凤青鸾的手,将他轻轻地拉起来,“别这么无精打采的吧,你上个月,和上上个月都没有来,我这么久没有见你,真是想得心上都生了个洞,你今日来了,却又这般模样,你让我怎么办呢?”
凤青鸾被她说得无奈,只得起身随她一起坐到了桌前的矮几前,香茶早就已经烹上,糕点也已经摆好,连棋局也都已经摆好。
“这棋局,上你我二人上次下棋没有完成的局,我每月初十都会摆上等你来,说起来这是第三个月了。”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没关系,只要你来了就好。”
莺莺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而继续问道:“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能够打动我家二郎如铁般坚硬的心?”
她的话,终于引得凤青鸾噗嗤笑了出来。
“你呀……就知道寻我开心。”
莺莺依旧温柔地笑,“你不也是,寻我开心?”
“那可没有,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
“哦,可惜也只是朋友。”
莺莺把茶斟好,双手捧给他。
他接了,闻了闻,又放下,“莺莺,我去告诉我父皇,赦免了你的罪,以后你都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吧。”
“千万别,我愿意来。”
“为什么?”这种问题他问了不止一次,但莺莺每次都含糊过去。
“难道,这样众星捧月的场景,真的能够让你开心吗?”
“你觉得呢?”
凤青鸾只能摇头,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莺莺的脸上,终于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苦涩,口中却只道:“其实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我喜欢这里,每次看到他们痴狂的眼神,我就觉得自已活得很好。天下间有多少女子,能够被这么多男子喜欢呢?况且,我在这里,每月终是有机会与你见面,若我回了家,便被束足闺阁之中,再也无法出来。”
“莺莺……我……”
凤青鸾的话尚没有说完,已经被莺莺的纤纤手指压住了唇,“什么都不用说,我即知你身份,你亦知我身份,我们这生,即便是两情相悦,也不可能有结果。况且向来只是侬家单相思,爱上二郎玉面朱唇,才情无双?只消得能够做二郎的红颜知已,也是这生莫大的幸运了。”
凤青鸾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多年来,他遇到过不少的女子,怀着各种的目的向他靠近,然而他只是不将她们看在眼里,拨动他心弦的段樱离,却又拒绝了他。
唯有眼前的女子,她对他没有任何目的,只是这样爱着他。
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口,他说:“我累了。”
“那便在这里休息吧。”
凤青鸾顺势躺在矮几旁,莺莺已及时塞了只枕头在他头下,又起身从床上取来薄毯,盖在他的身上。吹熄了灯,她便靠坐在矮几的另一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对面红楼的一缕灯光,透过重重雪雾,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这棋,终究还是得等到下次再继续了。
……
*
这一场大雪,下了整夜,又一整个白天,又一整夜……
等到天放晴时,都过了好几天,大清早的,玉铭从外面进来,满身的寒意,搓着手道:“三小姐,老天肯定傻了,这场大雪,简直太吓人了,要把人活埋了吗?”
玉瑶正在给段樱离梳头,听到这话,不由地笑了起来,“三小姐你听玉铭胡说的什么,哪有雪还能把人给活埋的。”
段樱离竟是难得的支持玉铭的胡说八道,淡然地道:“那可不一定。”
有时候,大雪,是最厉害的武器。
段擎苍所去的地方,亦是苦寒之地,天气恶劣比之奉京更甚。此次战役,真个是胜负难料。
玉铭和玉瑶没有想到段樱离的思绪竟飘到了别处,玉铭只得意地说:“看吧,三小姐都说,大雪也可活埋人的。”
过了会儿,仆人院的刑婆婆求见。
段樱离早就准备好了礼物,一件冬日里穿着最是暖和的秋板貂皮衣,刑婆婆一进来,就由玉铭替她披在身上比划,高兴地说:“三小姐,您的眼力果然好,刑婆婆穿上,可是刚好呢!”
刑婆婆有点不好意思,“这,这太贵重了,三小姐,老婆子我不能收啊。”
“有什么不能收的,上次若不是你发现那刘妈妈鬼鬼祟祟的去埋那包砒霜,我也不能把这证据回奉给我的母亲。”
刑婆婆每每想起这件事,也觉得很是得意,大夫人吃憋的模样,在仆人院早就传遍了,想一次就笑一次。
刑婆婆对这件秋板貂皮衣也很是爱不释手,听段樱离如此说,便也不好拒绝了,玉铭又端了个盘子出来,里头竟然是一百两碎银颗子,“刑婆婆,这些银两你可以给仆人院的人各自赏下去,也可以备点好吃好喝的,大家一起吃。就说是三小姐我的一片心意,冬日来临,给大家进补过冬。”
“谢谢三小姐!”刑婆婆接受了这些礼物。
“三小姐,整个段府里,也只有您,才拿我们仆人院的这些人当人。老奴主管仆人院多年,从未有人像三小姐这样,逢年过节的总记挂着仆人院。”
“那有什么,莫忘记我可是在仆人院长大的,若没有大家的照应,我不一定能活着出来,钱财身外物,没什么的。”
“三小姐果然豁达,良心好。”
段樱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下两个字,“良心……”
刑婆婆却又道:“三小姐,老奴今日来此,是另有一事要告诉三小姐。”
“请说。”
“这几日,我无意间得知,大小姐似乎在寻找一个人,家丁们很多都被她派出去打听此人,此人的名字似乎是叫莺莺。”
段樱离面色微微一凝,“莺莺……是了,她是一定会打听这个女子的。”
“老奴觉得,大小姐为人奸诈,她要做的所有事,恐怕都会对三小姐您不利,所以才赶紧前来禀报。”
“谢谢刑婆婆,请您让他们继续关注这件事,有什么情况就叫人过来告诉我一声。”
“好的。一定。”
刑婆婆拿了礼物就离开了。
她掌管仆人院多年,可惜向来只能以严制服人,导致下面的人对她怨声载道的不少。可是自从段樱离出了仆人院,时不时的给她银两让她打赏下人,恩威并施间,她已经成为仆人院里最权威最有地位的人,这才是实打实的,奴才有奴才的过法,若有段樱离这么罩着,她当然便也过得更开心些。
其实,段芙蓉寻找莺莺的事儿,大夫人也知道了。
自从老夫人由卜青牛亲自医治之后,已经好了许多了。反而大夫人经此一役,卧病在床,再加上天降大雪,一时间便觉得清冷无比。每日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府里到因此而平静了几天,这一日,段芙蓉被她早早地叫到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