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的大石一下子落了下去,“这样很好啊!秦玉,你让我夹着我的大尾巴跑,我偏不跑,我看你如何杀我!”
她正想着这等好事,官红俏却又道:“最近,他不再喝你给他配制的药了。”
“哦。”段樱离道:“那这段时间蛊毒有发作吗?”
官红俏摇摇头,“但是我觉得,他最近很怪,是否那个记忆……”
段樱离一笑,“不可能!如果他的记忆恢复了,我一定第一个知道!”
官红俏点点头,“也是。”
*
回到府邸后,段樱离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自到了这里,所有的一切本来就是凤羽的。结果就拿了几件随身衣物,准备离开了。
开门后,却见凤羽站在门口,眸若雪染,面色凝重。
段樱离不由地紧张起来,连退了二步,“你若将我杀死在这里,慕风一定会知道的。虽然他现在失忆,但到底我也曾是他的妃子,你说我死了,他会不会过问呢?”
见凤羽只是挡着门口,脸色没有丝毫的舒缓。
她又微微地扬了下巴,“好吧,你想杀我就杀吧,反正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在你的眼前逃掉的。”
见她仿若不在乎的样子,却又紧握了双拳,分明是很紧张。
却听得扑哧一声,段樱离回眸看去,却原来是凤羽正在笑。
他从怀里拿出一包麻糖,“送给你。”
这几日,段樱离正馋麻糖,但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这凤羽是如何知道的呢?他心里很是惊异,却是伸手接过了麻糖,“谢谢你。”
凤羽走进来,把门关上,“你打算去哪?”
“我,我站在慕风那边,虽然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想,你一定会找我算帐……”
“所以你打算溜掉?”
段樱离也坐了下来,将包裹放在桌子上,“你打算杀我,我当然是打算溜掉。虽然我命如蝼蚁,却也不想等着你来杀我啊。”
不知道为什么,凤羽的心,狠狠抽痛了下。
他脑海里忽然忆起,那个挣扎着爬到门坎处的女子,她面色苍白,口角不断地涌出血,却还是坚持要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她想见他……
然而,他给了她什么呢?他看到了她眼眸里彻骨的绝望。
她用一生的情爱换回那残酷的认知,延续到了这一世,她认为,他会杀她。
……
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一字字郑重道:“樱离,我不会杀你。”
☆、361.一病至深重
感觉到她温软的手,在他的手里却渐渐地冰凉,他知道她不会信的,就好像一个人,多年前被一头老虎攻击过,十年后再见这只老虎,虽然它可能已经被关在笼子里太久而不会再攻击人类,但这个人还是会本能地认为,这只老虎一定会伤人。
他终于放开了她,唇角噙着一缕苦涩的笑,“不要走,留在我的身边。”
段樱离这时候才将自己僵硬的手拢在袖中,她没有说话,只是站了往门外行去,她要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便听得凤羽道:“我一定会把慕风拉下马,东夏不是赫连氏的,但也不是他的。他这生得到的已经足够多!”
段樱离蓦然顿住了脚步。
凤羽的声音里有些许洒脱,又有些许自嘲,“果然只有他,才能左右你的决定。樱离,若是你从我的身边溜掉,你便再也无法得到我这里的消息,就无法再帮慕风了。你要想清楚,你要走,我亦不会强留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樱离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只见凤羽闲闲地坐在那里,那一刻,段樱离忽然有种,自己输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慢慢地走到凤羽的面前,她道:“你即知道我一定会帮慕风,你又怎会不防备我,岂会给我真正的消息?你是想利用我,用你的假消息去误导慕风。”
“这,就要你自己分辩了。”
凤羽笑得云淡风清,但给段樱离的感觉却是深不可测。
她仿佛又看到了上世,凤羽玩弄权柄,覆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情景,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段樱离留了下来,冬天的太阳其实很暖,而且冬天很美窠。
段樱离贪着赏梅,在外面多冻了一阵子,受了风寒。
干脆就借口躲在屋中,整天抱着暖炉昏昏欲睡。凤羽每天都来看她,还派专人给她熬药,又买了许多种类的蜜饯放在她的身边,喝药苦的时候可以含一颗蜜饯。他的细心和照顾,使她原本已经死去的很多回忆,又那么涌汹猛烈地涌入脑际。
上世的时候,他也曾这样的照顾过她。
……段樱离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将这些彻底的忘记?因为这些回忆,最终对应的却是冷宫八年,自己服碎心之毒,死于樱花树下的残酷终点。
再加上又收到慕风终正式纳了凤鸣公主萧瑶为妃的消息传来,虽她早有心理准备,心情还是坏到了最低谷。一时间,她的病不但不见好,反而是愈发地沉重起来。
从开始围着炉子吃蜜饯,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全身发热。
凤羽急得唇上冒了泡,请了许多大夫来诊治,药开了不少,药方也换了好几次,段樱离的病势却是越来越凶险。
凤羽干脆请了假,好几天没有上朝,亲自照顾着段樱离,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紧,有灼热滴在手上,她的心微微颤了下,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丝毫的力气,只听得凤羽的声音柔柔地响在耳边,“樱离,你别死……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请你快点好起来吧。”
段樱离倒是很想提出要求来的,她想对他说,那我可以求你离开上京,放下对权力的欲望,放下涿鹿天下的雄心大业吗?
可惜她的嗓子干裂,尚未出口,已经狠狠地咳了几声,眼前一黑,又昏睡过去。
所以说,有些机会,要好好把握,否则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
虽然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事,但终究失去了这次的机会,再说时,时机却完全不对了。她再醒来的时候,是在皇宫里。
当她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一人坐在自己的榻前,眸光里全部都是担忧,那雅质风度及沉默,让她以为那是凤羽。
她清清嗓子,竟觉得好了很多,马上挣扎着坐起来,凝重向眼前的男子道:“你说,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那么,我要求你现在就离开上京,去寻一处风景秀美之处以避世,从此后你我虽然相隔千里,但我毕竟还是能够记得你今日对我之仁……”
“樱离。”一声淡淡的呼唤,使她猛地一震。
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眼前的男子,斜眉入鬓,眸中墨色如缀,却是许久未见的慕风。他此是正伸了臂将枕头垫在她的身后,又将锦被往上扯了扯,细心地裹住她,“你刚刚才好些,且莫要再着了凉。”
他为她做这些的时候,她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任他贴心照顾她。这时,已经看清楚所在,正是甘泉殿。心中却是酸涩不已,“我怎会在这里?”
“是孤让人接你进宫治疗的。”
原来那日,众大夫正是束手无策时,凤羽正在大发脾气,他原是很能忍耐之人,甚少对人无礼,这时却疯了似的,一脚将开方的大夫踢倒在地,又拔出长剑,一幅要杀人的模样。十几个大夫见状,都吓得争先恐后从屋中跑出来,连喊救命。
就在这时,却有传官来传旨,凤羽本拟不欲接旨,是以他并没有放下剑,那传官却是有眼色
之极,见到大夫们都往府外逃去,他亦是不接近凤羽,只站在远处大声念圣旨。
听了圣旨的内容,凤羽手中的剑当地掉在地上。
原来是慕风听闻他府上门客雾姑娘病重,因此要将雾姑娘接入宫中,由太医诊治,因此要将段樱离接到宫中去。
凤羽不想让段樱离回到宫中去,可是这时候,竟已没有别的办法。
半晌,他跪下,接了旨。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段樱离被皇帝派来的人接走。
这一走,便是七天。
*
过了片刻,卞连玉进来。
“圣上,是该请雾姑娘喝药的时候了。”
他依旧面色青白,唇色发紫,一袭白衣,冷冷地坐在轮椅上。
他之所以这种面色,段樱离后来懂得药理之后,也大概能明白是为什么,左右不过是此人心性极毒,对各种毒药的研制从未放弃,虽然他平日里用毒定是极为小心,可是长此以往,还是有不少的毒药粉末进入体内,但他自己又常制些养身解毒之药服用,所以尚没有出事。
不过他这面色,却是常年中浅毒的症状。
慕风当然知道卞家与慕家数代以来的君臣关系,上次卞连玉虽然为段樱离做了证,便他还是仅让他做关皇后的太医,这次段樱离被接进宫来,病势不但凶险而且奇诡,没办法只得请卞连玉出山,倒叫这卞连玉,终于又侍于君前。
他身后的宫婢将一碗药送到慕风的手中,慕风拿了勺子将药吹吹,又自己抿了小口尝了下热度,觉得合适,这才递到段樱离的唇边去。
段樱离乖乖地张嘴喝了。
“圣上,珍妃求见!”
这珍妃便是鸣凤公主成为妃子后的封号,慕风眉峰微蹙,将药碗递到官红俏的手中,“孤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