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这样打算着,脚步却越发的沉重。频频停驻,看向皇宫的方向。她不清楚他为何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把大历变成了东夏,但她知道这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她不需要知道过程,只需要结果,他成功了。
他就在皇宫里,就在这上京,离得如此之近,但她想见他,却也是难如登天了。
今夜,两个洞房等待着他,不知他心里,有没有那么一刹那,想起涧边的那个女子?
大概她走的实在心不在焉,有两匹马飞跑而过时,将她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挡爷的路,找死!”
段樱离被抽得跌在路边,忽然觉得这声音耳熟,仿若在哪里听到过。
那两匹马再往前驰了几十米就站住了,借着客栈灯笼的光芒,段樱离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是三年前在南诏皇宫里,逼得慕风打开盒子中了蛊毒的慕少离,他身后还跟着一人,这人的面容却是极为陌生,脸上有种阴沉沉的感觉。
他们二人下了马,立刻有伙计从客栈里出来,将他们的马牵到后院。
段樱离抚抚自己的脸,现在,应该没有人能够认得她了吧?
鬼使神差的,她也进入了这家客栈,好在有孟珂给的银两,她问伙计,刚才进入的二人住了那间客房,她要他们隔壁的。
伙计虽觉得这女子有些怪,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给安排了。
段樱离进入房间后,便将耳贴在墙上听隔壁的动静,却是什么都听不见。在房间里转了圈儿,她把铺在床板上的牛皮纸扯下来,卷成喇叭状,贴在墙上,闭着眼睛仔细地听,这次,终于能够听到房间那边的谈话,虽然是断断续续的。
“……你现在埋怨也没用,当初你我二人也配合在一起的话,现在的天下还不知道是谁的呢,现在你说的这些都是屁话,玉矿你们是想都别想,东夏现在是什么状态?玉郡王是当初的关先生,你以为是好相与的?”
“那也不必太过于绝望……只要宫里的那人……”
“什么意思?”
“……哈哈,就在他的身边……男人总归是难过美人关,你以为他的江山能保几时?”
“林兄有什么好主意?”
“只要人在他的身边了,还怕没有机会吗?慕风如果死了,你就是东夏真正的继承人,不过这次我们可说好了……玉郡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半儿,只看那南诏元丰帝如何配合……”
“哼哼,元丰帝会恨慕风的,你放心,他会配合我们……只要他见了蝴蝶皇后的样子……哈哈哈……”
“如此甚好,只要元丰帝也配合我们,这一切又有何难?”
“要是我真成了东夏的王,分你一半玉郡又如何?绝不食言。只是你说的那位美女,真的靠得住吗?”
“呵呵,放心,这天下,再没有比她靠得住的女子了。”
二人越说越高兴,段樱离却听得越来越心惊。
她从来都知道,帝王身边必定是围绕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但是这与真正的亲耳听到还是有区别的。现在她亲耳听到慕风将有危险,他的身边已经潜伏了将对他不利的女子,她的心便紧紧地揪了起来。
☆、入宫
再将牛皮纸贴在墙上,这时他们的谈话却都是在玉啊,女人啊,钱啊之上,再没有提及有关慕风及那卧底美女的事,段樱离有心想办法将这二人解决了,但是一个大的阴谋绝不会就只这两个人参与的,就算他们死了,阴谋还是会有接~班人,杀了他们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这一晚,段樱离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交织着各种各样的场景,有时候是曾经慕风夜半进入她房间里的模样,有时候是慕风在雾谷丘上将她冷冷推开的模样,有时候又想起慕风在南诏皇宫中中了蛊毒之后,他最后深情的看她一眼,想要抱她最终却漠然离开的模样,又想起在雾谷,他从怀里拿出烤鸭腿给她时的情景……
至清晨,她是在噩梦中醒来的,满头大汗……
梦里慕风被人用剑狠狠刺中胸口,倒在地上…窀…
还梦到了凤青鸾,他执剑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漠然地瞪着她,也瞪着慕风……
抚去额上的汗珠,她想,青鸾一定恨她,可是怎么办呢?自从三年昏睡之前,发生雨夜刺杀之事后,他们之间其实早已经回不去了。可是青鸾若看到蝴蝶皇后的面容,的确是会恨慕风,也会恨她,他们现在都各自为皇……而她,不想做个祸国殃民的女子,更不想他们受到任何的损伤。
这一回,心中又是千回百转,整日徘徊,茶饭不思,傍晚时分在客栈外失魂落魄地走着,看到一个老人推着个小车子卖自己雕的木雕,段樱离一眼便看到一只木蝴蝶,她拿起来观察着,这只木蝴蝶也雕的精巧,只是比之慕风所雕的更为灵动,缺失的却是慕风所雕出来的那种古仆厚重感。
慕风的蝴蝶,仿若是从另一个时空里飞来的梦想……恐怕没有人能雕出他所雕的感觉妲。
她的脑海里便想起,他曾经将那一只只木蝴蝶送给她的情景,不知为什么,刹那间竟眸子酸涩,溢满泪雾。
或许,她早已经爱上,只是她和他,都不知道。
她将这只木蝴蝶买了下来,将钱递到老人的手中时,她最终做了一个令她,这一生再无回转机会的决定。
从此刻起,她只能前进,再无退路。
……
段樱离知道,新帝登位,帝后大婚等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为了更加肃清前朝耳目,紧随而来的便是将宫中大部分的宫婢放出宫来,再招新的宫婢入宫。得感谢孟珂,她给她的这绽银子起了很大的作用,它得以使她在客栈里住了七八日,并且还花了点小钱,成为了卖木雕的这位老人的女儿。
这位老人无亲无顾,收了段樱离这个女儿也甚是高兴,便由老人带去弄了当时的身份证明官凭,也算是东夏的合法公民了,名字便叫孟小离。
果然,官凭户籍刚刚办好,宫里就下发了告示,说要招宫婢入宫。
段樱离早早地去报了名。
临入宫时,将身上剩余的一点碎银留给了老人,老人拖托不要,段樱离道:“反正到了宫中是饿不死的,若是有用钱的地方,也确实有,只是这么点也没有大的作用,不如留给你。”
她执意要给,老人只好收下,二人相处时间不长,却好像已经有了真正的母子亲情,老人一路送她,一路泪眼婆娑。
段樱宫现在戴着人皮面具,面容寡淡,好在一直冰清玉洁,最后还是通过了严格的筛选,在一个半月后,被封到听雪楼为婢。在吃大锅饭的院子里被教授了一个多月,来到听雪楼的时候,段樱离已然成为一个谨守礼节的奴婢。
只是这听雪楼名字好听,却并不是一个好的地方,首先说说各宫居住的条件及要素,一般来说,懿从尊三品以上公主、妃嫔、遗妃、长公主可享有一宫;懿从五品以上妃嫔、女官可享有一殿;懿从七品以上妃嫔、宫娥可享有一楼或一轩阁。而九品以上宫婢则可以由宫中辟一殿或阁,三至五人聚于一阁。
而现在,段樱离便是一个最低等的丫头,下九品宫婢,而她要伺候的主子,则是个庶七品的常在,姓李名青青,是个看起来很纤瘦,细眉小嘴的美女,她所居听雪楼不过是个不算太大,而且离内宫很远的小院子,加上段樱离及粗使丫头,一共也只有四个人而已。
即段樱离是新封来的近侍,外加两个粗使丫头。楼中暂无公公。
段樱离来了后,发现两个粗使丫头正蹲在井边聊天,看到她进来便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段樱离径直进入屋中,只见李青青正依在椅子上看书,现如今已经是隆冬,屋子里却只有一个小小的暖炉,而且火已经熄灭很久了。
“奴婢孟小离参见小主。”
李青青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连书都从手中落了下去,她紧张地看了眼段樱离,又看了看自己的书,发现段樱离眸光无毒,这才略略地镇定了下,“哦,孟,孟小离是吧?你起来吧。”
段樱离起身,向李青青道:“小主,院里怎地如此荒凉?”
“哦,我,我也不知……”
这位李青青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而且极度的害羞,像只受了惊的小猫。看她能够看《炎黄春秋》史集,能够知道她虽非出生于大户旺族,但至少出生于书香门庭。
“小主,奴婢是被封到听雪楼当差的,是您的近侍。今后,院中一应事务由奴婢代为打理如何?”
李青青正是求之不得,连忙点点头,“甚好。”
庶七品小主是没有自己的小厨房的,而丫头们也都集中在大食堂吃饭。
当日的晚饭是由一位公公为李青青送来,一个大大的食盒,取出来有两荤两素,还有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一份蔬菜汤,乍看还是不错的,只是摆出来便不见一丝儿热乎气,全部都是凉的,两份荤菜分明有人动过。
李青青就着凉馒头吃素菜,将两份荤菜拨到一边去。
段樱离知道皇宫太大,就算五品以上的妃嫔,若是没有小厨房,吃冷饭也常有的事,是以并不说什么。
她自己也是在伺候候李青青吃过后,便去了丫鬟食肆去用饭,一个放着百来号桌子房间里人已经坐满了,丫头们边三三两两地聚于一个桌子上吃饭,边谈论着今日的所见所闻,这便也是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能迅速传播开来的原因,也有一部分只是低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