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拿着一只玉雕成的兰花蝶舞屏观看,那屏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而且青影与蝶翅上的一抹褐红形成非常漂亮的光彩。
人面如玉,玉如虹……慕风观察着玉屏的样子,迷倒了在场的雅儿公主,在她看来,玉再美也没有人美。
“这玉屏虽然不错,但那一点褐色破坏了玉屏整体的颜色,虽然不算是下品,但价值已经是大打折扣。”雅儿公主在宫里长大,对于欣赏这等美玉,还是有些眼力的。
旁边赫连勃勃道:“雅儿说的有道理。”
雅儿公主听得有人赞,马上感激地看了赫连勃勃一眼。
另一边,却是贺一过贺大人,这次大历与慕风之间,有一大笔玉器交易,主要是因为快要过年了,国内玉器的需求量将在短时间内加大。这一批玉器其实就是从东夏过来的第一批玉器,捡了些样品来宫里,交与贺一过和赫连勃勃过目,之后会送到赫连明宗那里。
却听得一个清逸的男声道:“这块屏中的这抹褐色,若是做为生意人,当以玉越纯色越珍贵,购买者的确会以这抹褐色而压价,但就在下看来,这抹褐色却是恰到好处,显得这只蝶儿栩栩如生,流光异彩,当然,雕出这块屏的雕者也是心思灵巧才会有此神来一笔,所以这块屏的价值不但不会低,反而更要比同类玉器高出好几倍。”
这人说着话,转眸向慕风看着,“少主,方鱼说的对否?”
段樱离不由吃了一惊,说话这人居然是方鱼?
她细细地观察,只见此人虽然还未完全褪去少年气息,但剑眉星目,气宇宣昂,眉宇间还残留着小时候那种机警和跳脱,整个人的气质却又是相当的沉稳,身形修长,一身短打,身后背着长剑,而且衣裳的下角似乎少去了一片,但仍然不能否认,他已经成长为一个英俊侠气的剑客。
想来他护送这批玉器至此,路上也不是顺随的。
三年前,段樱离是见过方鱼,可那时候打打杀杀间,她并不能仔细观察他,再说他当时真的是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只觉得他对慕风是相当的忠心。
如今再见,不免心内一阵感叹。
但是方鱼是认得她的,所以她一时踌躇,不知道若在此时被方鱼认出,他会是何反应,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正当她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便听得赫连勃勃笑道:“太子妃来得正好,这一批玉器可是东夏国最好的玉器,太子妃何不过来先睹为快?”
众人齐齐向段樱离看过来。
只见方鱼看到她的刹那间,果然就愣了下,然后他本能地看了眼慕风,发现他面色淡然,并无异样,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少主已经失忆了,未必能够记得起来眼前女子是谁,但方鱼却几乎止不住自己的震惊,若不是有人在旁边,他恐怕都要立刻的问出来,段樱离为何到了这里?还成了太子妃?!
赫连勃勃笑道:“方先锋,为何如此震惊?难道是故人相见?”
慕风听闻,便也向方鱼看来,发现他脸上的震惊还没有来得及掩去,眸中也是闪过一丝疑惑。
这时,段樱离已经迅速地调整好自己,面带微笑走了过来。
听得方鱼略有些结巴答道:“只,只是觉得太子妃太过美丽……太子妃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他说着还配合了两声洒脱的笑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看见美人就失态的家伙。
段樱离淡然道:“这位大人太过奖了。”
因为几乎都是平辈儿的人,段樱离过来后也没有太拘礼节,顺手就拿起了另一面屏,笑道:“既然是最好的,当然不能错过机会,一定要看看。”
谁知拿在手中才发现,这屏上所雕,竟然又是一只蝴蝶。
而且这个屏上,并没有之前那座屏上所拥有的兰花,之前那屏是一幅蝶嗅兰花的美图,而现在这个屏入手油润,水头好,玉质纯净,在阳光下几乎没有一点点杂质,关键是碟儿的形态,竟然与慕风曾经送给她的那些儿木头蝶儿如出一辙。
整个屏上,就那一只蝴蝶,有种大气静谧之美。
她保持着微微仰首在阳光下观察玉屏的姿势,实际上心思震动,思绪早已经飞到别处去了,害怕被人发现她的失态,竟是久久保持这个姿势未动。微光露过玉屏落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只小扇子似的,掩盖不住她如水的清眸。
赫连勃勃看了半晌,竟似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好半晌没有说话。
雅儿公主发现,慕风虽然没有看着段樱离,却是看着那只蝶,似乎也是已经走神好半晌了。
她哼哼两声咳了下,“这玉蝶,却没刚才那个漂亮了,倒可惜了这么纯净的一块玉。”
她的说话声终于让众人都各自回神,段樱离将那座玉屏放在案上,“这座玉屏雕法古拙仆素,又是如此纯净的玉色,立意也是相当的好,若是有花儿与之匹配,反而表现不出现在这样的一个‘纯’字,我倒认为,这乃是上佳之品。”
雅儿公主两次的结论都被反驳,当下脸色剧变,“沈阿翘,你身为太子妃,不在太子宫好好呆着,却如何抛头露面跑到这里来?可知这里都是各国贵客所居之处,来来往往皆是男子,你身为太子妃,可知谨守妇道礼节?”
段樱离淡然道:“我本来是在太子宫好好呆着的,若不是雅儿公主你邀我去欣赏什么水仙花,我又如何会到了这里?”
“你——你欣赏完了便回宫好了,跑到这里来——分明就是,就是——”
毕竟有慕风与赫连勃勃在场,再难听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却听得段樱离悠悠地道:“我便是寻着公主而来的,想问问公主,那毒水仙是否有解约?
我到现在尚且很不舒服呢?我命如蝼蚁死了便也罢了,却因为众人都知晓我是被公主邀去,若我死了公主必要负上杀人的罪名。公主尚未出嫁,还可以与男子站在阳光下谈天说地,正是好年华,若到时被逼以你命偿了我命,可是得不偿失。”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毒水仙!什么谈天说地!你都胡说些什么呀!”
计划既然没成功,她是绝不会承认什么毒水仙的。
事以至此,追究责任已然无益,段樱离不过给他敲敲警钟而已。
慕风见二人你来我往,各自凌厉,眉宇间便略微有些厌恶之意。他本能地反感后宫内宅妇人之舌斗恶习,当下便将那只玉屏护在自己的手中,很明显是不想被段樱离指染。
段樱离何等敏感,他这样的动作已然是伤了她,当下便觉得喉头一哽,忽然住了口,虽然尽力掩饰,眸光中还是不免含了些失意与沮丧,任雅儿公主还在那里一串串的说着什么,她脑中乱轰轰的,却是完全听不清了。
之后便干脆向众人施了一礼,“我身体不适,先行回宫。”
看了眼那只玉蝶屏,心里很是想要把它要过来,然而看慕风那冷漠的模样,想必是绝不会送给她的,当下只能满心酸涩地离开。
☆、一酒之恩以命还之
回到宫里,子悦太子一见到她,便道:“你没事吧?”神情颇为担忧。
段樱离摇摇头,子悦太子道:“我听说你去了沁园,心里想着雅儿那丫头心眼小好记仇,莫不是要找你麻烦,赶紧也去了沁园,结果却看到那丫头正带着人闯到客房,说是捉奸什么的,但是进入房里却只发现昏迷的如夫人……
这如夫人,好好的怎么会昏倒在客房里呢?再加上那两盆毒水仙,大家都说如夫人可能已经失贞了。”
段樱离哦了声,没接话。
子悦太子又道:“可我听雅儿的意思,进入那里头的,明明就是你,为什么发现的却是如夫人?你又去了哪里?妲”
见他一幅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她只好道:“我去了蓬莱宫苑,和他们一起欣赏新进宫来的一批玉,其中有一只玉蝴蝶……”
她蓦然住了嘴,自己怎么越来越唠叨了窀。
子悦太子见她心情似乎很不好,从袖子里抽出一支黄色的芍药,蓦然放在她的面前,“漂亮吧?”
段樱离接过芍药,对于子悦太子这种一直想要让她开心的心情很是感激,“太子,谢谢你,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反正将来我是会离开的。”
“可是,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当然要尽量让自己开心了。”
段樱离想了想,竟觉得他的话其实很有道理的,随笑道:“你说的极是,况且我们还有事要做。今儿宫里可来了不该来的人,太子有没有发觉?”
子悦太子略愤怒道:“本来玉器的事儿全权交给贺一过贺大人处理,赫连勃勃偏要来插一脚,他就是最不该来的人!”
段樱离摇摇头,“赫连勃勃固然厉害,但我总觉得,天下机谋权术者,能胜过凤羽者寥寥无几,当然赫连勃勃也极不简单,若是这二人联手了,真是不敢想象他们到底会做出来些什么样的事。”
子悦太子听了,不由一愣,“凤羽?”他也是听说过凤羽的大名的。
段樱离点点头,“今日,我在宫里见到了他……”
*
第二日太子子悦举宴。
邀请慕风及徐蔚,还有赫连勃勃等人,雅儿公主自然也来凑热闹。现在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听慕风的去向,然后及时来到慕风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