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赶紧出门找地图。
楚留香握着手里的纸张,细细思索,按照这字的笔势,那个点便是点在了太湖江浙一带,但是江浙一带的世家也不少,到底是谁呢?
沈七味与高亚男都被胡铁花的声音吵醒,和他一起去找地图,最后,他们硬生生从雷震天的书房里把那一幅一丈见方的大齐地图揭下来了。
楚留香看见羊皮绘制的地图周边还有钉子的痕迹,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小胡?”
胡铁花看沈七味,示意他说。
沈七味干咳数下,眼睛一瞪,“老夫用雷震天那小子的东西是他的福气,他敢不给?”他在江湖里混的时候雷震天还穿着开裆裤玩尿泥呢,不就一张地图么,他敢不给。
楚留香摸摸鼻子,“晚辈没别的意思,只是,借用人家东西不说一声,恐怕不大好。”他们毕竟是雷震天的客人。
胡铁花嗤笑:“你忘了你还是个小偷了吗?盗帅!”
☆、48万仞山
万仞山。
任何动物都无法在这里生存,任何鸟类都不愿飞过这里,只有光秃秃的山,静止的空气,丑陋的□在山体表面的岩石。
最高的那座山峰东面,是一座断崖,那里有为什么这里是座死山的原因。
火。
断崖底下,终年燃烧着地火,连那里的岩石都被烧的发红,只要有生物走进这里十丈之内,便会被这地火烤的尸骨无存,这便是死地。
这里终年是灼热而压抑的,天是蒙蒙的灰白,灰白的天,灰白的石头,肆虐的地火,不被神眷顾的地方。
若是这世上有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在一座高而陡峭的山峰峰顶,有一个不大的石头平台,现在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红*的衣服格外醒目,他面朝着东方的烈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地一片萧肃,时间在这里已经静止。或许,或许那只是个石头雕像,唉……这种地方哪里可能有人的存在呢。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是看风景吧?”一个清雅温润的声音传过来,在这了无生机的空山上被放大。一个穿着洁白衣服的男人鬼魅般出现在红衣人身边,乌黑秀丽的短发,小巧的瓜子脸,若非他身材修长,肩宽臀窄,人见了一定会误认这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圣洁,他好像神圣不可侵犯的神,脚踩青莲、伴着祥云自天边而来。
红衣人静默了会,“我没让你上来。”语气平淡,给人的感觉确实压迫感十足。
“呵,”无花狂妄一笑,“我可不是你的走狗,不需要听你的。”
“你到底要囚禁她到什么时候?”红衣人突然问道。他的脸色惨白惨白,一双眼睛却是泛着嗜血的暗红,邪肆而狂狷,嘴唇亦是猩红,倒是很配这方天地。魔王和地狱。
无花朗声笑的讥讽:“你心疼她了?这可不像魔都作风。”
“关你何事。”魔都重又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无花道:“我很好奇。你居然还有情?真是不可思议。”
“你,”魔都瞬间欺身过去,右手掐着无花脖子,狰狞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无花高昂着头颅,任他掐着自己致命的脖颈,“只要楚留香不死,你永远都得不到她,魔都。”他姣好如少女般的脸颊被憋得紫红,却半点也不在乎,眼睛里的疯狂像东面崖下经年不衰的地火,勾魂的地狱。
“只有我,我了解楚留香胜过我自己,只有我能帮你杀了他,苏祈才能属于你。魔都,你不会杀我。”
魔都怒火大炽,“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你知道么?我怎么杀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他脸上狰狞又可怕,那双猩红的嘴唇里吐出的言语却轻柔,就像情人间的*语呢喃。
无花的双手还是垂在袖里,对自己会被掐断脖子的命运一丁点儿也不关心,“哪里,我们各取所需罢了,当初说好的,你助我杀楚留香,我就有办法让苏祈对你死心塌地。”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魔都一下把无花掼倒,拂袖而去。
“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无花轻笑,嗜血魔都,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还不是跟狗一样任人使唤。
碧水山庄。
房间里的所有人呼吸都停止了。
太湖武林世家虽然多,但是侠义且最有名望的,只有叶家。
叶家人并不是响当当的武林世家,跟江湖里人交往不多,家里子弟资质也并不太高,但是,谁听到叶家碧水山庄也要翘一翘大拇指。叶碧水这一生,救过太多人,甚至为朋友赔上了性命,叶老夫人独自拉扯四个儿子长大,他们也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在太湖,就算是城里头上长疮的脚夫去叶家,也会得到最妥善的照顾。
就算是侠义无双的郭家兄弟,年轻时也有过死对头,但是叶家人,当真是把与人为善进行到底,完全不带一丝儿折扣。叶老夫人告诫她儿子,就算是笨些、吃些亏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叶家祖宗。
这样的人家若是遭到这种事,上天也太不公了。
胡铁花道:“到时候戮帝由我来收拾,你们谁都不许插手,我要砍他个几百刀。”
楚留香道:“我倒是真想自己是搞错了。”
沈七味一巴掌拍上他的头,“臭小子,赶紧收拾收拾上路,来不及了怎么办。”
“那,其他人呢?”薛斌问道。
高亚男急急忙忙回房收拾,女孩子总要细致一些,需要带着的也多。
胡铁花道:“我去叫。”说罢一溜烟没了踪影,然后院子里就响起了他杀猪般的声音。
一刻钟之后,一行二十二人,四十匹健马向太湖进发。每个人都有两匹马,方便途中更换,郭家姐弟年纪小,分别和两个人同骑一马。
他们租了五条小船,请了一个当地向导去碧水山庄。碧水山庄虽然是在太湖湖心岛上,看似隐秘,但是,只要略问一问城中的渔民,都知道怎么走。
这时候,天色已经近晚,太阳将人拉出长长的影子,晚霞映出橘*的暖光在每个人脸上,像一场盛世的欢歌。
郎是太湖水,妹是水中鱼,情愿水干鱼亦死,勿愿有水死脱鱼。
楚留香心里松口气,或许,还没有事。
胡铁花道:“我就说老臭虫一定是搞错了,你们看,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薛斌皱眉:“先别急着下结论,去看看再说。”
众人人一踏上岸,就感觉不对劲了,空气里血腥气很重。
向导是当地的渔民,名字叫张阿满,经常来这一带打渔,“今天叶家怎么这么安静?不能啊?平常叶家都开着大门的。”
楚留香心中一跳,忙掩住张阿满的嘴巴让他别出声,众人俱都亮出武器,小心翼翼推开大门。
“他/妈的。”胡铁花大声骂。
紧闭的大门后头几具下人尸体 ,都是被一剑穿胸,血液还散着热气,汩汩流淌了一地。张阿满骇的大叫一声,一翻白眼晕倒在地上。
这时候没人来得及注意他了,事情,还是发生了。
楚留香脚尖点地向后院掠去,轻飘飘的纸片一般,却有着箭的速度和力量。后头的人也运起轻功跟着,前后相隔不远。
刀秋霜目眦俱裂,“畜生,住手。”手里的大刀飞起,带着万钧的气力贯穿了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帮叶青城解了危机,自己却被身后长剑贯穿了胸腹。
“娘!”叶青城长啸,扔下手里的剑,狂奔过去接住摇摇欲坠的妇人,“娘!不要!”他眼睛暴睁,双手颤抖着捂住刀秋霜的伤口,眼泪唰地流下来。叶青笺、叶青笠兄弟在两人周围护着与黑衣人缠斗,眼睛焦急望着他们的母亲。
刀秋霜厉声道:“哭什么!还不快跑!!不要给娘报仇!你们快跑啊,快跑!”她用仅有的力气推拒这个小儿子离开。
“不,娘,我不走!”叶倾城狠狠抹一把眼睛,重新握起剑柄。他是叶家人,他的哥哥娘亲在这里,他绝不能走。
刀秋霜的眼睛渐渐漫上死灰色,眼睛里噙着的泪水闪烁。可惜叶家,还是要断在她手里了。
一条长鞭肆虐,所过之处血肉四溅,遍地都是不完整的残尸,黑色的鞭子染成了红色,持鞭黑衣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收割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老人、妇女、孩子,鞭下不知有了多少亡魂,那些人死前的血将他黑色的夜行服和蒙面的黑巾浸的湿透,仅露出的眼睛也似乎被血染成了红色。那双眼睛,冰冷又暴虐,竟像是地狱里的修罗。
最后,只剩下叶家四个儿子在苦苦支撑,与那持着鞭子的凶手以一敌四,黑衣人却还有十几个,却都围着不动手。他们已经没必要出手,这四个人,已经是强撸之末。
楚留香赶到后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黑衣人一见有人来了,手里鞭子挥的更加密不透风,想要先他一步立时杀死这几人。
楚留香大惊,欺身上前直取黑衣人手里长鞭,黑衣人顾不得叶家兄弟,忙后退几步,鞭子灵蛇一般护住全身。
也不见楚留香如何动作,只一伸手就握住鞭梢。长鞭并没有倒刺,被鲜血侵润的滑不留手,楚留香的手却像黏在了上头,人黑衣人怎么都挣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