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身影一晃,越到苏祈身前,刚好看见她来不及遮掩的疲惫和茫然,她脸上还有一些未脱落的痂,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早晨的阳光照着她的侧脸泛着柔和的光晕,恍惚间齐宥以为眼前的女子只是一个清淡的虚影。
苏祈的眼睛霍然睁开,眼里带着被窥视的愤怒。
“你在想什么?”齐宥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看见她蓦然睁开的眼睛赶忙又收回来。
苏祈闭眼,又睁开,笑道:“多谢你的莲花,只可惜了这花或许不喜欢被人采摘呢。”
她又恢复了这样的温和淡定,好像刚才的表情只是齐宥的臆想。
齐宥道:“恩。我先走了。”她在他面前一直温和又疏离,对他这样避之唯恐不及,仿若怕沾染了甩不开似的。
胡铁花从窗户跳进来,好奇道:“齐宥那小子见鬼啦,从你窗户就急匆匆跑了。我还以为他把你怎么了呢。”
苏祈把玩手中莲花,漫不经心道:“他有急事。胡大哥又寻到了什么好酒?”早些掐断他的念想对大家都好。
胡铁花马上把齐宥抛到九霄云外:“我在雁回楼喝得女儿红,那叫一个甘醇!可惜只有我一个人,回头老臭虫伤好了,我请你们去喝个够,咱们不醉不归。”胡铁花喜欢苏祈喝酒时跟他一样的拼命劲,故而一喝酒出了楚留香就是苏祈。
苏祈抿嘴笑:“何必要等楚大哥,我今日就想喝酒,你带我去啊。”
胡铁花瞪大黑亮的猫眼:“光咱们俩?那你的伤?”
“无碍。叫着沈老头,他也是个酒徒。”苏祈说罢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吧。”
胡铁花大呼:“现在?这都下午了!”赶紧从窗户跳出去——他一向懒得很。
苏祈头也不回。
沈老头当然乐意奉陪,三人悄悄就下了山。胡铁花是个粗性子,完全没发现苏祈有何不妥,沈七味看出来也不敢说,于是三人维持了表面上的兴高采烈。
雁回楼是苏州有名的酒楼,若是不提前订座包厢是去不得的,索性三人只是来喝酒的,也不在乎这些,只在二楼大堂找了个坐便坐等小二上酒菜。
苏祈今日并没戴面纱,这一路走来行人的眼珠子全粘在了她身上,她也没反应,反倒气的胡铁花一脸想杀人的表情。
等菜上来的空档,整个二楼都已挤满了人,男人。
有些是锦衣公子是从楼上包厢下来的,有些是小有声名的江湖人,普通没背景的都被赶走了。那些公子侠士个个想一亲美人芳泽,可惜那旁边的大汉一脸凶相不时瞪人,虽没吓走人但也没人敢上前挑衅了。
胡铁花无奈道:“阿祈,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吧。”他怕楚留香揍他。
苏祈微笑:“为什么?我还没喝道酒呢。”
“可,可是,周围全是苍蝇啊,要不咱买回去喝吧。”
这时酒菜已经上来,店小二通红着一张脸帮苏祈摆好碗筷,倒好酒,磨磨蹭蹭站着不想走,胡铁花一瞪他,瑟缩着跑下楼梯,一个没踩稳稀里哗啦就滚下去了。
苏祈慢条斯理轻抿口酒,点头,真是好酒。
“眼珠子长在别人身上,我又管不着。若是做什么都在乎别人眼光,那活的岂不是无味极了。”
胡铁花语塞,起身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喝完,一脚将长凳“喀拉”踏断,大声向周围人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他生的高大强壮,大眼一瞪威慑力十足,几个小户公子一看这人来真格的了,赶忙灰溜溜跑下楼去了。只剩下财大势粗带着打手的和亡命之徒亮出明晃晃的刀剑戒备。
掌柜的在楼下急的团团转,这些祖宗是要拆了他的酒楼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发上来,我怕被拍砖头...顶锅盖逃走...
☆、纨绔的再次粉墨登场
罪魁祸首吃的一脸惬意,完全不在乎有人要为了他火拼了。
沈七味也不管,反正胡铁花一人满能对付了,径自喝酒,不时道一句“好酒”。
胡铁花才不管这些人是腥是臭,一手抓起一个就扔出了窗外,就这么一抓一扔,胆子小的自知技不如人又自动走了一批,不过半刻整个二楼就空了。
被扔下去的骂骂咧咧,却没一个敢再上楼的,他们被一招擒住,哪里敢再上去送命。
胡铁花拍拍手,换条板凳拿起酒壶继续喝,连拿几壶都是空的,不满了,“喂,太不给面子了,也不给我留点。”
苏祈沈七味均无辜看他。
胡铁花挠头,转而向楼下道:“再给我拿好酒来,拿大碗!那么小的杯子打发谁呢!”
掌柜唯唯诺诺让小二送上几坛子酒,满脸的横肉颤颤巍巍:“大侠,您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让大侠在二楼屈坐。小店三楼现在有雅间,采光好,不知大侠可否赏脸?”
胡铁花眨眼,看看整个二楼都空了,明了点头:“多谢掌柜。今日所有赔偿都记在我账上吧。”他自然不会为难普通人,更何自己动手在先,将客人全打跑了。
说罢看向苏祈,苏祈微微点头,率先站起来向楼上走去。
楼梯上到一半,苏祈突然看到双锦缎靴子挡在前面,随即往右边挪挪,那靴子也移过去,继续挡路。
苏祈抬头,看见了一张纵欲过度的脸。
那人笑的一脸猥琐:“上次一别,在下想姑娘想的夜不能寐。不曾想今日不期而遇,我与姑娘果真有缘呢。”说罢也不顾在楼梯上了,抱拳长长一揖。
苏祈赶忙后退一步,他的头几乎要撞到自己身上了,“你是谁?”她不记得自己在哪见过这人。
那人忙道:“在下曾在中秋灯会的时候有幸见过姑娘,在珍宝阁。”
珍宝阁?苏祈略一思索,恍然,那个纨绔!
“姑娘想起来了?在下李善达。”纨绔喜不自胜,“姑娘是来吃饭的,来来,我们去楼上雅间。”言罢转身与苏祈并肩向楼上走。
后头的沈七味摇头,赶不完的苍蝇啊......
苏祈走上三楼,任纨绔再催也安然不动,站在走廊上等胡铁花上来才道:“你落了一个。”
胡铁花了然,抓着纨绔后背就将他提了起来,不顾纨绔乱叫,正准备扔下去,只听两声“且慢!”
一个是掌柜喊得,胡铁花直接忽视,一个却是苏祈。
苏祈接着说:“扒扒他身上的银子,付酒钱。”上回因为这纨绔她买个破镯子多花了五百两,必须捞回来。
胡铁花疑惑:“为什么?”
苏祈问他:“你带钱了吗?”她刚才听到胡铁花说要赔钱,就突然想起来,这厮不光是个酒鬼,还是个穷鬼。
胡铁花掏啊掏,掏出了二两小银角子,挠头。
苏祈翻个白眼:“我也没带。”出门太急了。沈七味自然也不会带的,他隐居惯了。
所以才要抢钱啊。
好吧。胡铁花本来也是做贼的,跟强盗也算同行,业务也还算熟练,顺手就把纨绔身上摸了个遍,顺利摸下银票若干、钱袋一个,然后将人扔下了楼。
纨绔惨叫,立马又利索从地上爬起来:“你,你们等着,我家跟拥翠山庄是亲戚,等我喊帮手来,把你们统统杀了!”纨绔自以为厉害的放下一堆狠话灰溜溜跑了。
苏祈:“嘁~”
胡铁花顺手将那把银票递给掌柜:“喏,酒钱。”
掌柜的眼眶都要凸出来了!全是一百两一张的十张,买下半个酒楼都够了!
他想收又不敢收的样子让胡铁花很不耐,随手掖在他衣服里将人打发走了。
苏祈很不满,这纨绔穿的人五人六的怎么就这么点钱,拽过胡铁花手里的钱袋倒出来,钱袋里面只有几钱碎银子,和一个纸条。
苏祈看过纸条顺手催内力将其化为粉末:“走吧。继续喝酒去。”
胡铁花急的抓耳:“哎你怎么毁了?上头写的啥?”
沈七味怒看苏祈,这丫头到底掖了多少事儿不跟他老头子说?
苏祈走进包厢:“没什么,不过是淫词艳曲,不说是不想让你污了耳朵。”
胡铁花不满,她当他傻子呢?这么烂的理由她也好意思拿来骗他......
然而苏祈不想说的事,他们又怎么能问的出来。
三人一直喝到酒楼打烊才抱着酒坛子出来,此时月已上中天了。
苏祈喝得半醉,勉强能自己走路。沈七味与胡铁花是长年浸淫在酒坛子里的人,都只是微醺。三人手里都还抱着一坛美酒,边走边喝。
拥翠山庄。他们住的客院灯火通明,廊下挂着的灯笼明晃晃照着院中正在下棋的人,地上拉的长长的影子。
秋日的天气白天还不觉得如何,晚上却已经有些凉意。
楚留香披着长衫坐在垫着锦垫的石凳上与苏蓉蓉正在对弈,棋局上厮杀正酣。
苏蓉蓉一子下去,杀了对方黑子大片,缓缓道:“楚大哥,他们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了。你还是先回去睡吧?你的伤……”她心中一片酸楚,楚留香要等的不过是那人。
楚留香毫不在意自己已经走投无路的局,笑道:“这几日总躺在床上,好不容易能出来透个气,你却总是赶我。难道蓉儿是在嫌弃我今日棋力不佳?”苏祈近几日借养伤之名一直在躲他,自他醒来就没见过她,不然他今日也不会执意等她回来。楚留香心中自嘲,他如今跟毛头小子一样,真正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