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陶永安答话,他就道:“罪臣恳请陛下,等罪臣授首之后,将罪臣的尸身与夫人的尸身埋在一处。”
陶永安几乎要暴怒,就因为这个女人,你乱杀一通让朕失去了一员大将,如今你居然还要和这个女人合葬,死了也要与她做夫妻?
他怒视着乔阳,后者的头贴着地面,手被捆在身侧,整个人都已经贴在了地面上。
他忽然间就没法生气了。
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兄弟,可如今……
沉重地叹息一声,他点了点头,说一声带下去。
然后,之前一直安静的秦王就跳了出来,对陶永安出言,请他严惩乔阳。同样的还有悲痛欲绝的安国侯,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祈求一定要对乔阳凌迟处死。
陶永安沉默地走回高台之上,在龙椅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群大臣。有人察觉到了陛下的心情不好,立刻就打消了说话的念头,安静下来。
这个时侯,就不要上去试图激怒陛下了。
唯有安国侯坚持不休。
陶永安几乎要讽刺出口,若不是你的儿子做了那等事,乔阳怎么会杀人。
这句话在舌尖上打了好几个转,最终还是被吞了回去。
“这件事,交给大理寺。”陶永安冷淡地说,“事实确凿,想来大理寺自会按照律例来定罪。”
安国侯也察觉了陛下的心情不佳,所以,他纵然是依旧悲痛欲绝,却也识趣地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抽泣两声,来表达一下自己的痛苦。
陶永安挥散了人群,回了御书房。
书房里的安静中,他的心情终于渐渐地平复来,然后想起了陶蓉蓉。
不知道妹妹有没有被吓到?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脑海,陶永安就笑了一下,当初妹妹看着何良义一家死在自己面前都不为所动,如今怎么又会害怕。
只是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还是应该去关心一下妹妹,当即起身叫了贴身的内侍过来,准备换一件衣裳去见陶蓉蓉。
刚出门,就见巧嫔挺着已经有些明显的肚子,慢悠悠地正在往这边走过来。见陶永安出现在那里,巧嫔上赶着走了两步,停下来娇柔地唤一声陛下。
“你如今身子重,怎么还到处乱跑?”陶永安这样说着,让巧嫔身后的宫女去扶巧嫔。等确认巧嫔没有摔倒的可能之后,陶永安就问巧嫔过来有什么事。
巧嫔拍了拍胸口,娇声道:“臣妾听说信国公出了事,实在是被吓到,想……”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陶永安的表情就冷了下来:“这件事,是谁到你面前乱说的?如今你身子重,居然还将这种消息告诉你,若是让你被惊吓了,该当何罪?!”
巧嫔一时之间分不清,陶永安到底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在恼怒有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深宫中的自己。
一直到她被陶永安三言两语打发回了居所之后,想到这个问题,依旧有些想不清。摸着自己的肚子,巧嫔有些犹豫地想,其实陛下对自己似乎也不是没有心,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一回神,她就摇头将这样的念头丢到了一边。
被人扶起来吃了一点儿东西,就有一个面容普通的宫女走了进来,在巧嫔耳边低声道:“陛下出宫去见升平公主殿下了。”巧嫔的表情又裂了那么一瞬间。
陶蓉蓉知道陶永安悄悄地过来了的时候,是吃了一惊的。
她连忙出去将人迎了过来,嗔怪地道:“哥哥,你就这样跑过来,也不多带几个侍卫?”
陶永安只是笑,很是享受这种被妹妹关心的感觉。
念叨了一会儿,陶蓉蓉就停了下来,示意陶永安将人打发走,只留了当时跟着自己过去的几个丫鬟。
随后,她对陶永安说了秦王妃出首秦王的事,问陶永安该怎么做:“这几个都是当时听到了的……她们……”
陶永安让她将秦王妃送过来的盒子取了过来,却没有急着打开,问陶蓉蓉:“你可知道,为何秦王妃出首秦王?”
陶蓉蓉摇了摇头:“我猜着这其中别有内情,可秦王妃不曾说,我也没有问。哥哥若是想知道,如今秦王妃就在我府上,哥哥尽可去问。”
“难道你就不曾想着帮哥哥分忧去问一问?”陶永安这样开着玩笑,却依旧站了起来。出么前,他扫过陶蓉蓉身后站着的那几个丫鬟,将她们的惊惧看在眼中,轻叹道:“既然知道了,就先关在院子里。等事情结束了,再放出来。”
那几个丫鬟连忙跪下来谢过陛下恩典,陶蓉蓉叫了大管事过来,让他找个地方与对外的理由,将这几个丫鬟先关起来。
大管事去办这件事的时候,陶蓉蓉与陶永安却并肩而行,去见秦王妃,追问她缘由了。
秦王妃与秦王长媳刚刚平静下来,正对坐着说这话,忽地听陶蓉蓉与人说着话走上来,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等陶永安一上来,两人才镇定下来,上前来行了礼。
面对陶永安的问题,秦王妃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吐出一个让陶永安惊愕的理由来。
秦王不是秦王。
☆、第三十一章
如今的秦王余斌是前朝秦王手下的大将,比起陶永安,出头要早得多。当初陶永安还是小兵的时候,余斌就已经是可以与秦王直接交流的人物了。
如今他已经子孙俱全,马上就要四世同堂的人物,却冒出来“秦王不是秦王”的说法,陶永安不自觉地皱眉。
“此话何解?”他坐在主座上,手里把玩着陶蓉蓉给他倒茶过来的彩瓷茶杯,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秦王妃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制止了想要解释的儿媳妇,恭敬道:“陛下与夫君亦是多年之交,想来夫君的一些习惯,陛下也是知道的。”
陶永安没有说什么,秦王妃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夫君虽说也是武将世家出身,可毕竟是旁支,当初世家子的教育,夫君都是从旁偷学,只学的一鳞半爪就已被迫告终。所以夫君有时候,总会闹一些笑话。纵然是后来用心去改了,一些小习惯已经改不掉了。”
她的目光从陶永安的手上滑过,低眉道:“喝茶时,夫君的手指总是会不自觉在杯壁上靠一下,确认杯中茶水温度适宜才会喝下去;吃饭前,夫君的肩膀总会抬一下,盖因从前都是自己动手,并无仆人帮忙分菜……这些都是小习惯,若不是与夫君多年同伴,臣妾也不会注意。”
陶永安凝视窗外,正有一只鸟扑棱棱飞过,停在树梢上开始整理羽毛:“你是说,现在的这个秦王,这些习惯都没有了?”
秦王妃说是,片刻之后低声道:“犬子也曾言,道父亲在校场之上的风格也有变化。”陶永安听她这样说,想起曾经僵持不下的边疆与如今大胜的喜讯,一时之间,就信了大半。
转过脸来,他看向对面低着头的妇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王妃沉默片刻,低声道:“陛下登基的消息传来,夫君大醉一场。当夜有人来访,第二日夫君就有些变化。后来私下相处之时,臣妾试探一二,也发现夫君似乎不记得一些事情了。”
她说着,脸颊燥得通红,“只是臣妾与夫君已经许久未有房事,并不曾知道夫君身上的一些特征是否还在。”
陶蓉蓉听到秦王妃这样说,口中茶水差一点就把持不住。好容易吞下去之后,她见陶永安似乎在沉默地思索什么,不由问:“那他的那些妾室呢?”
秦王妃沉默不语,陶蓉蓉转念一想,也就了然。
作为一个正妻,不管通过何种手段去问那些妾室自己的夫君是否有变化,只怕都不妥当。她将这件事想了一会儿,见秦王长媳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当即了出来。
陶永安与秦王妃同时将目光投注向她,只是前者淡然,后者愕然。
秦王长媳脸颊绯红,眼圈也有些泛红,跪下来对秦王妃磕了一个头,带着哭声道:“母亲,有件事儿媳一直不敢与您说。昔日在边疆,现在府中那位,曾经对儿媳意图不轨,幸而夫君及时赶到,才……”
停了一停,她抹去眼角眼泪,低声道:“后来夫君曾说,那人肩膀上似乎有一个纹身。”
陶永安立刻道:“什么样的纹身?”
秦王妃还来不及升起愤怒,就被陶永安这样一句问话夺去了注意力:“陛下……”秦王长媳摇头,额头靠在地面上,道:“臣妾不知。当日是夫君……”
秦王妃将儿媳妇拉起,将她按在自己边上坐了下来:“你并无错。”她斩钉截铁地说,“好生与老大过日子,不要想这些了。错的不是你。”
秦王长媳的眼泪又一次汹涌了出来。
随后,秦王妃转向陶永安,平静道:“犬子曾经拿过一个图案来问过臣妾,只是臣妾当日并不曾多加以注意。只是如今想来,倒还记得一二。”
陶蓉蓉连忙自己去边上去了纸笔过来,秦王妃挥毫画了,呈于陶永安身前:“大约便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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