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赵菱也怯生生唤了赵老夫人一声。赵老夫人瞧见她眼里的哀求,和揪着王恪袖子的手,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问赵菱道:“你可想好了,他和这个白月夕,都是秦国人。”
“娘,我知道。”赵菱低声道。
“这个白月夕,是杀死你哥哥的人的孙女,这个王恪与她主仆相称,你……”赵老夫人又道。
“娘,你说什么?”赵菱一惊,松开了手。王恪和胡衍,也俱都是一惊。只听赵老夫人道:“你大哥去长平前,就将与她有关的一切都告诉了我。只是我直到今日见了她,才明白这胡衍和王恪,都是她找来的人。”
月夕仍是一动不动,伏在地上,轻声道:“赵老夫人,您有怨、有恨,都算在月儿身上便是,求您切勿怪罪小恪。”
“算到你头上?怎么算?”赵老夫人冷笑道,“你能叫赵国四十万将士死而复生,将我的括儿还给我么?”
月夕肩头微微颤抖着,她直起身子,颤声道:“老夫人,我晓得自己对不住……”
“喂,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干什么?走开,别挡道。”一名女子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片刻,便见一名披着红色斗篷的女子,扶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肩上背着个包袱,进了马服君府。
☆、21 但闻人马行
那女子见到胡衍,先甜甜叫了一声“胡大哥”,可转见到月夕跪在地上,顿时咯咯笑道:“你平日里不是挺威风的么?怎么也会服软啊?”
“阿璃妹子,你怎么来了?”胡衍讶声道。
“我是陪着福伯来的。”阿璃笑道,她目光在众人脸上都转了转,停在了赵老夫人面上。
“福伯?你是老将军从前军里的那个……”赵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迟疑道。
“老夫人,是我。”福伯恭恭敬敬道。
阿璃上前一福,笑道:“这位是赵老夫人罢?福伯年纪大了,想同你们一起去雁门养老,不晓得老夫人可愿意捎上他么?”
“路上能多一个故人,我们求之不得。”赵老夫人和声道。
“我不走……”福伯嚷了一声。阿璃瞪了他一眼,他气势立刻弱了,呐呐道:“叫我走,我便走;可我心里不想走。”他见到月夕跪在地上,上前又拉起了月夕,嚷道:“这么冷的天,谁让你跪在地上,也不怕跪出毛病来。”
“福伯……”月夕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听见胡衍问阿璃道:“外面有很多人么?”
“对啊,”阿璃手指着门外,大声嚷了起来,“外面有不少士兵,把这马服君府都围住了。还说什么赵王有令,许进不许出。胡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皆是一惊,朝外一看,眼下天色已然都黑了,府外四处果然隐隐有火光之色。月夕面色微变,朝着王恪使了一个眼色,王恪轻身跃上了墙头。顷刻便跳了下来,轻声道:“不像是赵王宫的侍卫,倒像是正儿八经的赵军。”
“赵军?赵丹派军中的人来干什么?莫非是要拦住老夫人离开邯郸么?”月夕正在沉吟。只听到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一名武将带着一队人马。冲进了门来,口中大呼小叫道:“快,快,赵王有令,不许一人走出马服君府。”
月夕、王恪、胡衍三人对视了一眼,王恪正要冲上前去,胡衍将他手一扯,往下一按。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他上了前去,抱拳道:“这位将军,我是府里的管事,不晓得我们犯了什么事,赵王要派人这样围住我们?”
那武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大声道:“赵王有令,马服子有罪,虽不株连马服君府上下,可赵老夫人也不能擅自离开马服君府。老夫人……”他冲着赵老夫人一拱手,道:“瞧你们这大包小包的。是要远行么?我劝您还是就此作罢。留在这马服君府,又有什么不好呢?”
“这……”赵老夫人同福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话。阿璃却有些气不过。上前嚷道:“你们赵王是怎么回事?既然不问罪,干嘛要将人家孤儿寡母的软禁在府里?”
武将喝斥道:“住口,小小丫头,岂可对赵王无礼。”
阿璃轻轻哼了一声,朝武将扮了一个鬼脸。武将咳嗽了一声,又和声道:“赵老夫人,这天寒地冻的,不如我叫人送您回房去罢。”
赵老夫人只是沉吟着,她心中没了主张。抬起眼来不住地瞟向月夕。见月夕朝着自己微微颔首,她心下顿时一安。便听月夕问道:“这位将军,赵王不许赵老夫人出府。可说了缘由么?”
“这……”武将抽了一口气,讪讪道,“这倒没有。”
“无缘无故,赵王为何要为难她们几名老弱妇孺呢?赵王是怀恨在心,借故问罪罢?”月夕冷笑道,“他出尔反尔,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笑话么?”
“这……”这武将又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他为人倒也干脆,索性直言相告:“这缘由我是不知道了,我们也不想为难老夫人。可赵王以虎符下令,除非见到另外半片虎符,否则我们不能叫老夫人出府半步。”
小小一个马服君府,三四名老弱妇孺,竟能让赵丹调用虎符,可见他心里是何等地重视此事。月夕不晓得赵丹打得是什么主意,又想到他几次连累赵括。赵括死在长平,固然是自己与爷爷一手造成,可难道不是也有这赵王一半功劳?
她心里恨极了赵丹,不禁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叫赵丹来见我。”
“混账,你竟敢直呼赵王名讳?赵王又是你相见就能见的?”武将怒斥道。
“唤他赵丹的名字又怎么了?”王恪亦冷笑道,“他若晓得月儿要见他,只怕早就巴巴的自己跑来了。”
“将军……”月夕见武将与王恪眼看着便要动起手来,挡身到了王恪面前,淡笑道,“将军,你去同赵丹说,若还记得当初是谁从秦王宫里救了他,就叫他来见我。”
“你好大的口气……”武将怒道。胡衍忙上前几步,从怀里不知摸了什么东西,往武将手里一塞,笑道:“我这些朋友都急糊涂了,将军不必理会。不过,我想赵王既然关注马服君府,将军也该及时将这府里的动静呈报赵王。将军抓到了几个古怪的人,请赵王定夺,是大功一件,赵王自当嘉许将军。”
武将摸了摸手里的东西,温腻厚泽,确是一块好玉。胡衍给的借口又合情合理。他是军中之人,对马服君府内的人多少也存了几分体恤之心,刻意装作犹豫了片晌,便叫人去通禀赵王。
夜深天冷,胡衍安排着果儿几人将府内的暖炉都搬到院子里,点起了炉火,又叫王恪搬了一张小榻子出来,请赵老夫人与福伯坐下。他细心体贴,前前后后十分周到,便是将那武将和手下的兵士都打点的舒舒服服。
不仅仅是神气相似,便连为人处世,他也同赵括有几分暗合。月夕望着他,一会觉得是胡衍,一时又似瞧见了赵括,回眼见赵老夫人也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胡衍,更是胸口酸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可再看坐在一旁的福伯,面上虽有些不耐,可对胡衍,却是丝毫也不放在眼里。
ps:因为章节发布错了,如果对不上前后章节的,可以跟我说一声,我想办法。
☆、22 青丝舞正齐
她与赵老夫人瞧见胡衍都会都心神恍惚,福伯与赵括之间,亲近绝不亚于自己两人,可怎么就无动于衷?她又想起那夜见到福伯,福伯与她说话时,面露悲痛不假,可时常还有些欢喜之色,仿佛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月夕觉得福伯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想不明白。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疾奔而来,在这清寂的夜里甚是响亮。门外一阵喧闹,瞬间便有二十多名侍卫,拥着身着便服的赵丹,从门外冲了进来。
“霜晨,霜晨呢?”赵丹面色焦急,目光在院内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赵老夫人与福伯忙起了身,却不下拜,他也无心理会,目光只是四处扫视。
可一见到胡衍,他顿时吓得“啊”了一声,退了两步,指着胡衍,仔细盯了几眼,才微微镇定了下来。他再往一旁看,见到月夕默然立在一旁,立刻冲上前来,可没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离月夕前方三步,颤声道:“霜晨……我又见到你了么?”
“什么霜晨,她叫赵姬……”阿璃咯咯笑道,“你真是赵王?你真的来见她了?”她胆大包天,说话毫无礼数。一名侍卫怒道:“大胆,竟然敢对赵王无礼。”
他伸手便要抽阿璃的耳刮子。阿璃嘴巴利,轻功好,可手脚功夫却实在平平。她尚未反应过来,一条青丝带急急伸来卷住了她的腰,将她凌空拉起,带到了胡衍身旁,胡衍将她揽在了身后,那侍卫的巴掌便落了空。
“赵王。”赵老夫人欠身致意,“不知赵王今日为何派人……”
赵丹一挥手,拦住了赵老夫人的话。他却柔声对月夕道:“霜晨。这几年你去了哪里了?”
“我去哪里?赵王不清楚么?”月夕笑道,“那夜赵王带人来捉我的时候。不就晓得我是秦国的白将军了么?”
赵丹被她一句话封住了口,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月夕又道:“我问你,赵老夫人要出府,你放不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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