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正说的,外面有人道:“孟姑娘,有人找。”
孟知微正对邓曲的单纯无语中,闻言直接掀开了门帘:“谁呀,是难缠的客人?”
那侍女道:“他说他是天下米铺的伙计。”
孟知微想了半晌:“我不认识什么米铺的人啊?”虽然这么说的人还是走了出去,不多会儿就看到一个面色黝黑,穿着深色锦衣的中年人站在二楼走道边。
对方见了孟知微,笑道:“孟姑娘,鄙人天下米铺的梁米。”
孟知微看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梁米又道:“七两七钱的梁米。”
孟知微啊了一声,这才醒悟过来,小心的询问:“七哥是你…”
“他是我东家!”
孟知微没有想到庄起的人会寻上门来。当初离开之前,庄起只说有困难可以去天下米铺买七两七钱的梁米,自然有人会替他来见她。孟知微是个自立的人,哪怕前期店铺困难,她也觉得这是自身的问题,只要想到了法子,总可以克服。为了一点点小事就去有求于人不是她的作风,更何况,她觉得她与庄起之间还远远达不到相互扶持的地步,故而,也就没有去过天下米铺。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没有去寻人,梁米倒是寻了过来。
她立即将人引入了另外一个隔间,第一句话就问:“七哥是不是出事了?”
梁米颇为古怪的看着她:“难道不是姑娘你有事东家才让我过来的吗?”
孟知微道:“我小女子一个,能够有啥大事!”
梁米道:“赚银子这难道不是大事?”
孟知微越发糊涂了,她跟庄起井水不犯河水,更别提赚银子了。
梁米这才开始仔细地将孟知微打量了一遍,很有深意的呵呵笑了两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是这样的,我们东家每年都要从敖州送一批货到皇城,有时候是毛皮,有时候是瓷器,有时候又是茶叶等物,反正什么东西在皇城好卖,我们就买什么过去。可巧今年呢,敖州只有姑娘这个店铺里面的东西比较稀奇,别说在皇城了,哪怕是整个东离我都没有见过。于是在与东家商讨下半年做什么买卖的时候,我们东家觉得姑娘卖的玩偶可能会得那些皇城里的贵人们喜欢,所以特意叮嘱我,先到姑娘这里来拿一批货,带过去试试,卖得好,日后我们就长期合作。”
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买卖,孟知微心头雀跃的同时,又担心里面还有别的猫腻,忐忑的问:“你的东家真的是七哥?”
梁米呵呵笑道:“当然,庄起的名头在我们商贾耳朵里那是如雷贯耳,比皇商的金字招牌还要靠得住!不过呢,在商言商,商人信誉很重要,哪怕东家与姑娘的关系非比寻常,我们也得把里面的账算清楚不是!”
孟知微这才笑了起来,当作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打趣,只说:“不愧是七哥的人。”简直都钻到钱眼里面了,开口闭口不能吃亏。顿了顿,她又说道:“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东西,不如我先陪你在铺子里看一看,你需要哪些式样的玩偶,每个要出多少货,然后我们再来具体的商量成品价格,怎么样?”
梁米自然点头同意。
等到两个人下了楼,早在隔壁偷听的邓曲问是身后蹲着的春绣:“七哥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春绣回忆了一番在山里庄起对自家姑娘的照顾:“嗯,七哥算是我家姑娘的救命恩人吧。”没有庄起,她们两人根本走不出山林。
邓曲怪笑道:“哎哟,原来是英雄救美啦!”
春绣不愿坏了孟知微的名声,只摇头:“算不上啦!”
邓曲推了她一下:“怎么不算?救了她的命还不够,隔了这么久了还怕你家姑娘饿死在敖州,现在连银子都送到她的面前来了,不算英雄救美算什么?”
☆、第十九章
梁米的车队光装货的车就有二十辆,镖师上百人,里面的货物更是五花八门,既有北雍的皮毛,也有西衡盛产的绫罗绸缎,南厉的工匠非常有名,打造的金银首饰美轮美奂很得东离的世家和皇族女子们的喜爱。孟知微的十箱玩偶加上五箱童服礼盒放在里面,简直是针尖丢入了沙砾,这让孟知微即羡慕又心酸。
她没有想到,江湖人庄起的真实身份居然是个大财主。这个‘大’还明显超出了她的想象,据梁米所说,单这样规模的车队,在东离庄起就有上十支,西衡、南厉甚至于北雍,也都有他行商的队伍。
孟知微觉得,庄起就是一只蜘蛛,他的商队就是他织就的网,每日里勤勤恳恳的给他网罗无数的钱财,简直招人嫉恨。
不过,孟知微也从中看到了新的商机,等到梁米的车队一走,她就和胡半载叽里咕噜说了半日的话。负责在一边旁听加伺候茶水的胡算盘看着一老一少拿着新账本喜笑颜开相互恭维,到扒拉着算盘噼里啪啦嘀嘀咕咕,再到你一个想法我一个推测的细论,再到面红耳赤拍桌大吼,最后握手言和双双露出狼一样的嗜血光芒。
胡算盘咽下了无数口唾沫,躲避着两只野兽的盯视,揣揣的倒退:“爹,孟姑娘,有话好好说!”
胡半载一巴掌敲打在了儿子的左肩:“儿砸,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孟知微另一巴掌也盖在了他的右边肩膀上:“小算盘,越人阁的钱途就在此一举了,你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对不对?”
胡算盘几乎要给这两人跪下了:“爹啊,大姑娘啊,你们看我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吗?那梁老板是大姑娘你的熟人,自然有话好说,有生意大家一起做。可让我去跟那些陌生的西衡和南厉来的商贾谈生意,这,这不是把羊送入虎口吗?他们可不会看在孟司马的面子上就给你大开方便之门,他们要的是真金白银。我们这玩偶,说实话,卖不出大价钱,别人还会嫌弃它霸占了其他货物的位置。”
孟知微敲打着他的脑壳:“你就是个笨的,我自然知道他们不是梁米,我说这货好卖,对方就毫不反口的拿了去。你啊,要懂得活学活用三十六计知道么?”
胡算盘问:“三十六计和我去跟西衡商人谈生意有什么关系?”
胡半载算是败给了这个笨蛋儿子:“举一反三啊!”老人家使劲的敲打着儿子的另外一边脑袋,“你只要告诉他们,东离的庄大老板进了我们越人阁整整三十箱的玩偶,他们就绝对不会将你拒之门外了。”
胡算盘纠正老爹:“明明是十五箱,玩偶只有十箱!”
胡老爹又给了儿子一个爆栗:“你看错了,其实是五十箱,这一点我跟大姑娘比你清楚得多。你想想看,庄大老板会是个做亏本生意的人吗?他的眼光不好,会有现在连皇商们都羡慕的家底吗?”
胡算盘道:“可他的确连皇商也不是啊!”
“那是因为他不爱虚名!”
胡算盘不服气:“就他那样的商人,没权没势,迟早会阴沟里翻……”话还没说完,就被胡老爹捡起角落的鸡毛掸子给追着打了一路,“你自己没本事居然还瞧不起真正有本事的人!他没权没势你知道啊?他没权没势会保全住那诺大的家产?他就算没权没势,西衡南厉和我东离的皇帝都瞎了眼,会赐他‘忠义公’的名号?”只打得胡算盘猫弹鬼跳哀嚎连连。
孟知微原本还觉得胡算盘口无遮拦,现在见他被自家老爹收拾得差不多了,又有些哭笑不得:“小算盘,你实在没把握的话,让你爹再教你几招。”
胡算盘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他教我的都是损招。”
胡老爹原本都打累了,闻言直接把鸡毛掸子砸在了混蛋小子的身上:“损招?能够让你飞黄腾达腰缠万贯,那就不是损招。别人想要我教我还不教呢,你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孟知微和胡老爹的双重攻击下,胡算盘终于屈服了,在当夜被老爹提溜着耳朵特训了一晚后,洗了个冷水脸,揣着装了玩偶的琉璃盒子雄赳赳气昂昂的上路了。
谈生意,东边不亮西边亮。胡算盘第一次激发了他的潜能,耗时半个月,终于说通了几位西衡的商人,让他们有限的带着一部分上等的玩偶回了自己的国家。好的开端就是日后成功的基石,再过一个月,他又将锦缎和碎布玩偶推销给了南厉的商人。最后,他甚至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把成套的幼童锦缎衣裳卖给了北雍的客商,少了银钱的没关系,以货易货嘛!北雍的皮毛兑换东离的锦缎,很划算!
为此,孟知微也忍不住感叹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奸商啊奸商!”
等到日后,穷极无聊的邓曲问胡算盘做生意的诀窍,他都会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四个字,奇货可居。”
“怎么个奇货可居法?”
“很简单。北雍人很蠢的,你拿着一件衣裳,跟他说这布料好啊,手工好啊,花样繁复啊,你说干了口水都没用。这时候,只要一个准备去北雍走商的商人出现,别管是西衡的还是南厉的还是我东离的,只要他们其中一个看中了这件衣裳,问‘不错,有多少货,我都要了!’,那个北雍笨蛋就会立即咋呼,“这是我先看中的!”然后,你就等着抬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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