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下人尴尬异常的从他手中接过老驴缰绳,迟疑着不知是该将它牵到门外那一溜儿高头大马之中,还是该将它独自牵到一旁去拴住。
乔丰年看他迟疑,就笑着说道:“你不要委屈了它,好生对待于它,喂它吃饱,喝足,我一会儿还要靠它返回村里呢!”
下人还是犹犹豫豫的将它牵到那溜儿高头大马之中,抱了些草料喂它,没想到它看着老弱,吃起东西来却毫不含糊,埋下头来吃的滋滋有味,专心致志,倒将它身旁的其余马儿惊得抬头四顾,显然都觉得它是个异类。
陈广征看着那神情自若的乔丰年,此刻心里也强烈的感到他和这匹老驴没有两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但依然脸上带笑,急急赶上几步,迎了过去。
“哎呀,贵客终于来到了!乔大官人,快快请进啊!”
乔丰年作揖回过礼后,跟在陈广征的身后就走进宴会厅,扫视了一遍之后,不由得眉头紧皱,心里很是不快。
他想到自己来时,将家中所有马匹都捐献出去,让保长分配给村中的自卫队使用,因此上才只能骑着这匹老驴前来赴宴。
来时,保长愁眉苦脸的对他说道:“眼看着明日我们就要去县里聚合抗击金兵,但是今年州府所要赋税不但没减,反而增加了不少!
但是今年粮食歉收,各家所交之粮参差不齐,和州府所要求的数目相差太远,还不到一半需求。而各家交过赋税之后,家中就再无多余钱粮了,眼见下顿饭就没有了着落!
此刻,家中青壮年再参军离去,让家中那些孤儿寡母又该如何维持生计?
此次乔大官人前去见到督抚,能否请求他多少减免些赋税,留得百姓一线生机!”
乔丰年背负着乡亲父老的重托前来,此时,却眼见着这满厅的酒席之上杯盘高叠,鸡鸭酒肉,丰盛至极,而厅中众人个个吃的是红光满面,肥头大耳,相互之间幺三和四,划拳行令,真真是快活至极,和那饿倒在道路两边的流民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不由得怒火直往上窜,咬着牙,回头高声对陈广征说道:“陈大人好享受啊!”
厅内众人原本见他进来,就先自静下声来,此时又听得他竟然语出讥讽,都着实吃惊不小。
方博恼怒的冲上前来,扬起手来就要去打乔丰年,却被陈广征一把拉住。
陈广征怒目呵斥方博退下,再回过头来,笑着对乔丰年说道:“乔大官人何出此言啊?老夫我也只不过是倾尽家资,请得省内这众多名流前来欢聚一堂而已!乔大官人何必搅扰了大家的兴致!”
乔丰年不再言语,径直走到最前一张餐桌之前,端起其中一盘鲍鱼来,高声问道:“诸位可知这一盘鲍鱼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吗?”
厅内众人不知他所问为何,都不敢轻易出声,整个大厅之内鸦雀无声。
乔丰年叹息一声,悲声说道:“这二三十个上好的鲍鱼,所需不少于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啊!五两纹银,足够一个五口之家美美的过上一整年啊!
在座各位家大业大,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觉得这盘鲍鱼稀松平常,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在我们甘肃省内,还有多少黎民百姓在饿着肚子,甚至饿死在路上?又有多少百姓迫于无奈成为流寇?
一顿饭,对于在座各位来说实在是三餐之中的一次而已,但对于此时那些,仍然在挨饿受冻的百姓来说,却是他们能否活得下去的一个机会啊!”
他眼中落泪,声音霎时沙哑了,扫视了一圈厅内众人。众人皆羞愧不已,纷纷在他眼光扫视之中垂下头来。
乔丰年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陈广征,悲声说道:“陈大人,你这一顿饭下来,不知要花费几百纹银?但是,这几百两纹银如果不是像今日这样海吃海喝浪费掉,而是捐给百姓,不知要救活几千几万的百姓性命啊!
今日我前来赴宴,只是有一事相求!希望大人能体谅百姓艰辛,上奏朝廷,减免今年苛捐杂税,好放百姓一条活路!
如果大人能够真的为民着想,我乔丰年第一个匍匐在地,甘心任您使唤!”
说完这话,乔丰年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厅内众人都吓了一跳,那陈广征也是吓得不轻,急忙弯腰去扶他起来,但无奈这乔丰年今日前来本就抱着必须达成百姓心愿的决心,因此上,长跪不起,任这陈广征百般劝解。
厅内众人的眼光就齐刷刷集中在陈广征的身上,他尴尬至极,心里后悔着实在不该请这乔丰年前来,但此时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朗声说道:“乔大官人一心为民着想,实在是让老夫敬佩不已啊!
您快起身,老夫身为一省的父母官,岂能对于百姓疾苦坐视不理?
乔大官人放心,老夫定然会向朝廷请愿,适当减免今年的苛捐杂税!”
乔丰年闻听此言,心中大喜,感动的连连叩了几个响头,这才起身,慷慨激昂的说道:“陈大人此言一出,诸多百姓的性命就有了保障了!我替全省百姓谢过陈大人了!”
说完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陈广征呵呵笑着扶住他,大声对身后下人说道:“快快撤掉桌上所有事物,将它们快速散给街上饥饿之人!”
十几个下人得令,急忙奔进厅内,收拾桌上食物。
厅内众人感动不已,纷纷鼓掌喝彩,更有人大声赞美道:“陈大人真是雷厉风行啊,我们甘肃一省的百姓终于盼来了青天大老爷了!”
其余人等都随声应和,陈广征得意洋洋,转脸去看身旁的乔丰年,见他皱紧眉头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就一凛,急忙转过视线和其他人寒暄去了。
厅内餐桌之上的食物眨眼就被撤掉,人们纷纷借机告辞离去。
乔丰年最后离去,临走之时再次抱拳,郑重请求陈广征道:“还望陈大人言出必行!乔某告辞了!”
“乔大官人好走!”
陈广征微笑着看着乔丰年从容牵过那头老驴,费力翻身上去,慢悠悠朝前走去。看他身影渐渐远去了,他这才回过头来,恶狠狠的对身后的方博说道:“看来,此人确实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你下去速速前去渠县找我那世交许德庸,想法尽快将他除掉,切记,一定要干得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后患!”
方博得令,心里大喜,转身快速离去了。
陈广征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气恼的看着狼藉一片的宴厅,心里暗自想到:“乔丰年啊,乔丰年,你让老夫今日下不来台,老夫定然让你一家都活不过今晚!”
☆、第二十四章 抱打不平
方博骑着快马一路狂奔,身后两位随从骑马紧紧跟从,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渠县县城。
渠县位处边陲,只是一座人口不过几万的小小县城。此时正是早市时分,挑担进入县城贩卖自家所产果蔬的百姓挤满了这条并不宽敞的小街。
方博心急如焚却无奈寸步难行,看到满街人来人往,如果再像这样继续慢慢挪行,不知何时才能到得那“天外居”客栈。
他扬起手中马鞭,口中大声吆喝道:“闲杂人等快些给大爷我让开道来!大爷有要事在身,再不让开,休怪大爷鞭子无情了!”
但街市之上人声鼎沸,任他喊破喉咙也无人理睬。
方博一时心中火起,再不迟疑,扬起手中马鞭就狠狠向马前众人身上落去。
这一鞭子下去,马前五六人都被狠狠抽到,立时惨叫声一片。旁边众人见状不妙,急忙闪开身去,立时就让开了一条小路出来。
方博得意洋洋,手中马鞭却并不停下,不断扬起落下,闪躲不及的许多百姓都被狠狠抽中,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方博双脚用力一夹马肚,纵马狂奔向前,口中狂呼道:“识相的,快些给大爷让开路来!”
前方一个十字路口,一位老妇人手挎着一只竹篮,正颤颤巍巍从一家杂货铺中走出来,看到对面那家果蔬店摆出新鲜果蔬,就高高兴兴准备过去采买一些。
那方博纵马前行,甚是得意,哪里料得这老妇人突然过街,眼见着马儿狂奔过去,离那老妇人不到三五米的距离了。
方博一咬牙,铁了心,脚下不停蹬着马镫,马儿吃痛加快了四蹄,朝着老妇人就撞了过去,身后两位随从也马不停蹄,跟了过去。
老妇人听得周围百姓齐声惊呼,莫名抬眼去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陷险境之中,但此时唯有睁大眼吃惊的份了,哪里还有半分机会闪躲开来?
周围百姓大声惊呼一片,许多人都转过身去不敢再去瞧上半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果蔬店二楼窗口突然纵身跳下一人,闪电般将老妇人拦腰搂住,一个轻点足尖就又纵身高高跃起,让过冲撞而来的大马,同时伸出右脚轻轻点了几下,周围人等还未看清,就见那方博和身后两位随从就都从马背之上重重落地。
方博一头栽倒在果蔬店前一筐青菜之中。那两位随从也纷纷掉落至旁边的菜框之中。
这都只是一眨眼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待得那人将老妇人平安放下,立稳身形后许久,周围百姓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喝彩之声四起,人们纷纷挤涌过来,都想亲眼瞧一下这位救人英雄究竟何等摸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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