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彪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庄善若一眼,却没想到恰巧对上庄善若如水般温柔的 目光。
庄善若心中一颤,赶紧将目光移开,落到伍彪的小腿肚子上。
张山家的素来利落,她先将手里的狗皮膏药放到床边,撮起双手的食指与大拇指,捏在膏药上端的两个角上,就这样轻轻一揭,狗皮子连带着膏药便被完完整整地揭了下来。
庄善若松了口气。
这伤口比起前几天来可算是好得多了,虽然还是丑陋,可是原先伤口周围让人触目惊心的黄绿的脓水已经不见了,伤口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伤口边缘的皮肤正在收紧。
“啧啧!”张山家的虽然是第二次看到这个伤口,可还是止不住地惊叹。
庄善若细细地看了两眼,抬头冲着伍彪鼓励地一笑;伍彪下意识地咧了嘴回了个笑容,神色愈见清朗。
“好多了,好多了!”舀水回来的伍大娘看着伤口谢天谢地。她绞了把温热的帕子,绞得干干的,小心地避开伤口,将旁边的皮肤擦了又擦:“可有好受些?”
“嗯!”伍彪点头,示意张山家的,“贴上去吧!”
张山家的会意,拿起床边搁着的狗皮膏药,偏了头,对准了伤口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将膏药覆在了伤口上。
“好了!”
伍彪神色舒缓,刚贴上去的膏药清清凉凉的,暂时缓解了伤口上又麻又痒的感觉。
伍大娘放了心,道:“善若,家里做了饭,你就在这儿吃了再走吧!”
“就是就是!”张山家的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清清淡淡地做了几个菜,伍兄弟说是想吃面条,刚擀了一些呢!”
“那可是不巧了!”庄善若歉然笑着走到桌子旁,将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道,“我还特意做了锅小米粥,烙了几个白面饼带过来,想着若是伍姨没工夫做饭,好歹也能填填肚子,倒是我带重了!”她并不说这些是特意做给伍彪吃的,不过明眼人一眼这些清淡的饮食就是给病人准备的。
“呦,怪不得我闻着这么香,原来是你带了烙饼来!”张山家的凑趣道。
“也没敢放鸡蛋,就搁了点小葱罢了!”庄善若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该做捞面条来,只不过面条容易坨了,不好吃。
“我家宝根倒是爱吃面饼……”
“那带两个回去,左右不是什么好东西。”庄善若笑道,心里却想着反正伍彪也不吃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话虽如此,可张山家的还是伸手拿了两张白面饼,道,“宝根狗都嫌的年纪,逮着啥吃啥,二妮三妮也不是省事的,我先把这两个饼送回去,让他们先垫着!”
“好好,你先回去!”伍大娘善解人意,“这儿有善若帮着看着,不会有事。我先去厨房再多擀点面条,到时候你给孩子带两碗回去!”
说话间,张山家的与伍大娘前后脚出了房间,整个房间里便只剩下庄善若与伍彪了。
☆、第332章 情话绵绵
原先流畅的空气好像突然变得凝滞了。
庄善若耳边听着伍彪的呼吸声,却只垂了头去看自己裙角下露出的绣花鞋。
“你坐!”伍彪打破沉默。
“嗯!”庄善若嘴上应着,身子却不动。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伍彪作势要将半倚的身子坐直了,可是伤着了的左腿使不上力,只能用手强撑着。
庄善若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害羞,赶紧上前道:“伍大哥,你赶紧躺好了。这腿伤眼瞅着刚好转,可是轻易动不得的。”
伍彪讷讷道:“哪有那么厉害了,这点伤我还没放在心上。”
庄善若帮着伍彪掩了掩被角,低了头幽幽道:“你也太大意了些,这又不是什么刮到碰到,自己就能好了的。这可是生生的少了一块肉,你就是再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也得想想旁人。”
旁人?伍彪心中一动,看着庄善若低头含羞带怯的模样,胸膛中竟像是有一阵暖流在东突西撞——伍彪素来看惯了庄善若能干爽利模样,难得见她露出小女儿的娇羞来。
也是,他当时只以为是小伤,为了省钱,也没去看郎中,只想着自己敷点草药,静静地养上几天也就好了。可万万没想到,这大野猪的獠牙是那么厉害,饶是他事先将伤口清理得干净了,还是感染化脓了。
若是他真的有个什么好歹,她又去依靠谁?
庄善若原先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许多,她说的旁人不过是伍大娘。不过,见伍彪眼错不见地盯了她瞧,知道他是想差了,却也不好解释,竟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是啊,若是伍彪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她……
伍彪挺直了上半身。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放心!”
庄善若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虽然她生得娇艳。可素来持重,这一笑竟带了几分的娇俏,有说不出来的妩媚。
伍彪看得痴了,半晌才嘿嘿地笑了两声,心里是无比的快活。
庄善若也觉心头一松,轻轻地挨了床尾坐了,道:“伍大哥,我知道你是替我攒着银子。可是若是将银子和人相比,孰轻孰重,你自然是比我明白的。银子没了还可以挣。若是人有个好歹,那、那……”庄善若声音越说越低,终究说不下去了。她自从与伍彪在缘来包子铺互通心曲之后,两人向来是心照不宣的,何曾说过这样直白的话。
伍彪叹息。冲动地伸手握住了庄善若的手,沉声道:“我都明白!”
伍彪强壮有力的大手包裹着庄善若白皙纤细的小手,自觉手心里的的手蜷缩着,像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地在他的手心里觅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不动了。
“伍大哥……”
“善若……”
两人都垂了头。不去看彼此,可是交叠在一起的手却是愈见炽热。
庄善若觉得一阵安心,仿佛是一叶漂泊了许久的孤舟找到了温暖的港口,竟觉得有一丝放松后的倦怠。
“我这两天就把我们的事和我娘说说!”
庄善若突然觉得有些慌乱,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伍彪手上用力。更是将她的手紧紧攥住,不肯放松半分。
“不、不,不急。”
“你不急,我急!”伍彪哪里不知道庄善若的心思,这看着无所畏惧的女子可也有着一片敏感柔弱的心肠。她是怕娘嫌弃她不是黄花闺女,可是是不是又有什么相干?他要的是她,即便她拖儿带女的,他也定会爱屋及乌。
庄善若抿了嘴,心里为难,将伍彪难得的一句情话略了过去。
伍彪心念一转,在喉咙口低低地笑了几声,道:“你怕?”
庄善若又羞又恼,用力甩开了伍彪的手,嗔道:“我怕什么?”
“那就是了!”伍彪有心要逗逗她,“既然不怕,那赶紧和我娘说了去,省得她日日张罗着给我说媳妇。”
庄善若不语,两颊却是羞红了,眉眼之间自是说不出的风情。
“不是怕,那就是羞!”
庄善若咬了唇,道:“若是伍姨不答应呢?”
伍彪像是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分明是愣了愣。
庄善若的心突然往下一沉。
“怎么会不答应,你在她嘴里千般好万般好的,怕是求都求不来的!”
“未必!”庄善若艰难地道,“当侄女和当媳妇能一样吗?毕竟,毕竟我是再嫁之身。”
伍彪知道庄善若心中的症结在此,收起嬉笑的神色,正色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点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娘虽没大见识,可人也不算古板。我们家家境虽然比起以前来好了许多,可毕竟还是底子薄,你若是愿意嫁进来她定是高兴都来不及的,哪里还会有什么二话。”
“可我毕竟……”
伍彪赶紧打断了她的话:“若是我娘真的不愿意,可架不住我喜欢。旁的我都能听她的,单单这件事上我要自己做主一回,即便是因为这个说我不孝,我也认了!”这是他心里做过的最坏的打算,想来不至于此,可是话说出来心中不免还会是一阵绞痛。
庄善若见伍彪郑重其事地说了这一番话,目光坚定,脸色发白——对于一个至孝之人,能在婚姻大事上为了她而忤逆老母,恐怕比海枯石烂的誓言更让她安心了。
庄善若心中一暖,主动握了伍彪的手,道:“伍大哥,我信你!”
“你信我就好,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伍彪调整了下心情,又道,“你榆树庄娘家有没有什么人能替你做主的,离年底也就半年了,你也多多少少漏出点口风出去才好!”
庄善若一想起成日沤在酒里的王大富不由得一阵恶心,道:“姑母不在了,姑父也不大管我事,倒也罢了。只不过榆树庄的两个表哥待我亲厚。怎么的也是要和他们通个气的。”
伍彪咧嘴一笑:“我们家人口单薄,也没个兄弟姐妹,你也是孤身一人,既然有两个大舅子。那可是要好好亲近亲近的!”
庄善若面上一红,啐了他一口:“呸!哪个是你的大舅子了?羞不羞?”
“嘿嘿!”
“你这伤若是没大碍了,我寻思明后天去榆树庄一趟,毕竟也好久没回去了。有虎哥城里木器行的生意也忙,二嫂怀了身子,也正好过去陪陪她。若是有合适的机会,也可以把我们的事情提一提,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