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交给我吧,你们回去吧,太晚了。”
“好嘞!有龙哥酒量不错,趁着现在没嫂子管,下次再放开肚子喝上一场。”
“臭小子,回去灌你的黄汤去!”
一阵关门的声音。
王有龙嘟囔着:“人,不是人……”
“看,喝醉了,都说胡话了,和你们爹一个德行!”
庄善若想出房门去帮忙,却是按捺住了,正担心王大姑一个人扶不动,又听到王有虎的声音:“哥,你是咋的了,高兴也不能喝成这样啊?”
“高兴,我——高兴!”是王有龙带着哭腔的声音。
“阿虎,你仔细着,当心你哥吐了。”王大姑嘴里碎碎地念着,“这群不省心的,唉!”
一阵嘈杂过后,院子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庄善若看了看窗外,月亮都西沉了,空气里也微微有了丝久违的凉意,可是她还是毫无睡意,忍不住将晚上的事在心里想了又想。待到院子里的公鸡叫头遍的时候,她才支撑不在,睡熟过去了。
第15章 春娇
更新时间2014-1-13 20:01:52 字数:3318
“咚咚咚”,有人在东厢房外敲着窗棂。
庄善若迷迷糊糊地醒来,倒是吓了一跳,揉揉眼睛,原来天早就大亮了。
“善若啊,得起了,你刘福婶她们还等着我们呢!”
庄善若应了一声,赶忙爬起来穿衣服。昨晚胡思乱想了一夜,天蒙蒙亮才好不容易睡过去,没想到这一觉就错过了时辰。庄善若穿戴停当了,打开房门。只见王大姑正拾掇得整整齐齐地立在石榴树下,一见她出来,倒是笑了,道:“你来家三年,我还没见着你睡过懒觉呢。”
庄善若有些不好意思,忙撸起袖子,道:“昨晚走了困,早上就迷迷糊糊地醒不来。干妈,我先去铡猪草。”
王大姑忙拦住:“这些我都收拾停当了。你去换身衣裳,今天去县城里,可别叫人笑话了去。”
庄善若环顾了下院子,可不是,猪圈里的两头猪早就吃上了,那群鸡在院子的泥地里刨着吃食,叫得欢。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那件半旧的月白色的褂子,缝得倒还算精致,领口袖口都滚了道本色的边,就是洗得次数多了,微微的有些泛黄黯淡了。
庄善若笑道:“这衣裳挺好的,还是上年做的呢。”
王大姑推着庄善若道:“进去换件,你这个年龄穿得这么素净干什么,你没见你干妈这么大年纪了还爱穿个红的绿的吗?”
庄善若朝王大姑身上一看,今天王大姑穿了件铁锈红的细布棉的长褂子,拢了个整整齐齐的螺髻,斜斜地插了根老银簪子,倒是显得整个人年轻了许多。
庄善若踌躇着,她实在也没啥好衣裳,不是旧了就是短了的,倒不如就这样干干净净地穿着去算了,反正她对赶集也没啥大的兴趣,只是不想拂了王大姑的好意。
王大姑偏着头想了想道:“我记得你有件茜红的褂子,颜色倒是喜庆,只是料子略厚了些,不过也不碍事。”
庄善若只得依言去翻出那件茜红色的褂子换上,这个料子还是她亲娘当年的陪嫁,当时得上是块好料子,巴巴地留了近十年才给她缝了件衣裳,当年她亲娘做的时候特意往大里留了些尺寸。庄善若因往日里家里连遭变故,嫌弃这件衣裳颜色太亮,做好了也只穿过三两次,现在穿起来倒是刚刚合身了。
庄善若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镜中的自己俊眼修眉,面含春色,本来就娇艳的容貌被这鲜艳的衣裳一衬,倒更显得夺目了。她的手指抚过自己略略红肿的双唇,回想起昨晚在院门口的种种,不禁脸色绯红,羞赧得抬不起眼睛了。
庄善若一出房门,就看到王大姑眼睛一亮,笑道:“你这闺女真是好颜色,就该穿成个花儿粉儿的,到时候看得集市上的那些年轻后生眼睛都移不开了。”然后轻轻地捏了捏衣角,道:“还是早些年的料子好,虽然有些厚,不过不碍事,我们左右是坐车去,不会太热。”
庄善若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她微微红了脸,问道:“干妈,我们赶集去了,那家里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王大姑看了看正房和西厢房干脆地道,“没了我们这三个大男人还饿死了不成?你放心,我早就做了一锅粥和几个贴饼子温在那里呢。”
庄善若这才略略放了心,想起凌晨王有龙喝得不省人事被人搀扶着回家,又问道:“大哥他没事吧,平日里也不见他喝酒啊。”
“没事没事,能有啥事?我都去看过了,这两个臭小子正睡得香呢,一屋子臭烘烘的酒味,熏死人了。恐怕得睡到正午才能起呢?地里也没啥要紧事,就让他们睡去。”
说着说着王大姑突然微微地红了脸,昨晚王大富借着酒劲折腾了她大半夜,这可是好几年也没有过的事儿了。
“姑妈,我去准备点水,你给拿进去。”庄善若微微蹙眉道,“大哥二哥喝了那么多的酒,恐怕起来会口干。”
“我倒没想到,还是你做事妥当。”
姑侄两人将家里的事情都料理干净后,王大姑挎上一个小包袱,里面装了些帕子水囊,然后拉着庄善若,出了院门,往村头赶去——原先说好和刘福婶在那里碰头。
这一路人来人往的,王大姑不断地和人打着招呼。
“呦,她王家嫂子,一早的干嘛去呢?”
“和刘福婶说好了,去县城里赶个集。”
“这是你家外侄女吧,啧啧,几年不见,到是出落得花儿似的。”
“是啊是啊,善若叫声姑。”
“呦,这小模样,说人家了吧?”
“还没呢,你有啥好的给留意留意?”
“你这话放出去,你的门槛可不给说媒的给踩平了?”
……
王大姑骄傲地笑着,庄善若倒是低下了头,她平日里素净惯了,难得穿个鲜艳的,就浑身不自在,感觉路上那些街坊的眼睛有意无意地都往自己身上瞟。又加上街里街坊的说话也随便,庄善若恁大的姑娘了被人当面说亲事总是有点害羞,羞到后耳根都是热热的了。
说话间,便到了村头,早有辆双辕青色车衣的马车在那里等着了。
王大姑认得那赶车的刘老汉,无儿无女的老鳏夫,靠赁马车过日子。她估摸着这趟去县城也就十多里地,两百文车钱总够了。虽说是搭的刘福婶的马车,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刘福婶一个人付车费,这刘福婶是什么人,她的便宜可是不好占的。王大姑心里有了打算,忙一拉庄善若,紧走几步来到马车前。
刘福婶听到声响一掀帘子,圆圆的胖脸便笑开了:“王家嫂子,善若,快上来快上来。”
王大姑抱歉地笑道:“我们来晚了,别的耽误了脚程。”
“哪儿的话?我们也是刚刚到,正好呢!”
两人说话间,刘老汉从车厢后面拿出了一张小凳子,放在马车旁,王大姑姑侄两个便踩着这小凳子躬身上了马车。
车厢里不大,坐了四个人也没有多少空余的空间了。车厢里铺着半旧的坐垫,絮了点薄棉花,坐着也稍微舒服点,不会那么硌得慌。
“坐好嘞,走嘞!”刘老汉也跳到了车辕上,侧坐着,吆喝了一声,马车便开始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
庄善若刚刚坐定,双手便被人亲热的握住了,她一抬头,对面坐着的刘春娇正对着她亲热地笑着,庄善若也赶忙回了她一个笑脸。
刘春娇也就十五岁,月份倒还比庄善若还小个几月,跟刘福婶一样长了张圆圆的脸盘,饱满得就像是一轮满月,弯弯的眉眼,一笑嘴角便旋出两个梨涡,颜色不是顶好,但是胜在一脸的喜气,显得是娇憨动人。身上穿了件翠色的褂子,袖口领口都绣着缠枝的花样,头上簪着一朵精致的绢花,唇上轻轻地点了些口脂,更是衬得人脆生生地俏丽。
庄善若在榆树庄很少出门,和这刘春娇也只有几面之缘,只是认识说不上熟悉。
刘春娇笑道:“善若姐,那天娘一说你也要一起去县城里,我可欢喜得很,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赶集的这一天呢。”
“是呢。”庄善若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得应了一声。
王大姑却接过话道:“我是有几天没见着春娇了,倒是出落成这般的好模样,满脸的喜气,让人看着也畅快,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刘福婶得意地笑着,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道:“王家嫂子你就别寒碜我了,这丫头能有啥福气,都是我们宠着她,在家里一枚针不拈一棵草不拿的,小姐一样养着,看她这回怎么去做人家的新媳妇?”
刘春娇羞红了脸儿,撒娇道:“娘,看你说的!”
王大姑听着刘福婶的话里似贬实褒,也就顺着她的话道:“这不就是她的福气嘛,能嫁到县城里是多少人眼巴巴也盼不来的好事儿?再说了,刘郎中家也是知书达理的,娶了这样花骨朵儿似的媳妇回去,爱都爱不过来,哪里还能亏待了去?”
庄善若见刘春娇害羞,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这番话可是说到了刘福婶的心里,她笑得都不见眼了,迭声道:“可不是这个理,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