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嫣拧拧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沧州九名巨富,在三个月之间被山匪捋去,后被撕票。渔朝思查出和沧州知府有关,是那知府和山匪相勾结。那狡猾的知府用计诱渔朝思进了陷阱,差点丢了老命,是被一个江湖人救出来的……
“除了我这样有正义感,善良、且胸怀广阔,不畏强*权的武林至尊,谁能一夜之间灭了山匪?”莫问离眼底含笑,毫不客气地往自己头顶上堆光环。
渔嫣抿抿唇,又翻了翻眼皮子,还真是他……当初父亲就是那样夸赞那江湖客的,说的话一字不差!还记在了他的案录之中。
“总之,我不会害你,跟我走吧。”莫问离站起来,一拉她的手腕,大步往前。
“放肆!快放开王妃!”跟着渔嫣的四名侍卫立刻上前,雪利刀锋出鞘,紧指莫问离的胸*口。
“不长眼的东西。”
莫问离脸上还是笑意堆积,可手却挥出,那雪袖翻飞时,明明如清风拂动了衣袍而已,却让四人的手腕剧烈一麻,刀齐齐落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莫问离一拉渔嫣,从楼上直接跃下,飞快地甩开了几人。
念安急得大叫,冲下楼时,早已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渔嫣被莫问离拉着,穿过大街,又冲过几道小巷子,停下来时,已是喘得说不出声话来。
恼火地甩开他的手掌,气冲冲地问:“莫问离,你是脑壳进了水?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么?干吗带我来这里?”
“你不是想知道念恩的事吗?”他扭头看她,浅浅笑着,一指前方。
渔嫣冷笑,小声说:“她在府中出事,府中的人尚且不知,你从何而知?你能耐会比他还大?”
“你错了。”莫问离扫她一眼,淡淡地一笑,“我的能耐或者没他大,但是我只办这件事,只专心这件事。可他的心在他的天下,他每天有太多的国事政事,有太多的仗要打,有太多的人要斗,念恩是怎么回事,在他心里,不过是你们女人互相争宠的把戏罢了,而且念恩对他来说,生与死只和蝼蚁一般,他不会仔细过问的。”
渔嫣被他一席话堵着了嗓子,戳中了心。
其实渔嫣也这样想,那日问他念恩的事,他只镇定地说了句不是他的,便没了下文。渔嫣再问,他又说,会让聂双城查个水落石出。
聂双城每天里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当真去查过了吗?渔嫣不得而知,她很难见到聂双城一面。还有她给御璃骁的两封信,御璃骁也没再提。渔嫣要强,总不能盯着两信情信去追着问,就这样默默地不了了之了。
御璃骁的心,是大得很呢!她这些小事一装进去,便被大事给掩埋了……
“进去看看便知。”
莫问离一伸手,推开了小院的门。
渔嫣秀眉蹙紧,大步走了进去。院中一片清冷静幽,几株美人蕉开于墙角,花苞含羞带怯地隐于绿叶之中。
房中突然传来剧烈咳嗽之声,像是位老妇。
紧接着,又有女子担忧地轻泣声传来。
“娘,您再撑撑,姐姐会出来找我们的。”
渔嫣转头看了莫问离一眼,快步走进了那间小房。推门一看,一老妇躺在榻上,一名清秀小丫头正俯在榻边,嘤嘤哭泣着,喂老妇喝水。
听到声响,母女二人都转头看过来,渔嫣仔细瞧,这小丫头和念恩的容貌很是相似,尤其是鼻子和嘴巴,如出一辙,就连哭的时候,那嘴巴微歪的姿态都一样。
“是大丫头吗?”老妇人努力瞪大了眼睛,可瞳中却是灰白色的,分明是盲了。
“不是的,娘,是位漂亮的夫人。”小丫头瑟缩着,把茶碗放开,紧张地看着渔嫣。
“我叫渔嫣……”渔嫣轻声说着,慢步走向榻前。
小丫头一声惊呼,飞快地转身拉住了那老妇人的手,大声说:“娘,是姐姐的主子。”
“你们是念恩的亲人?”渔嫣并不轻信人,这突然冒出来的母女二人,实在古怪,念恩明明没有亲人了,她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有人找到了她们母女,把她们交给了御天祁的人,以此为条件,要挟念恩为他办事。”莫问离慢步进来,低声说道。
渔嫣没出声,这样就说得通了,念恩左右为难,所以不肯说实话,一心求死,才病成这样。
莫问离看看她,又说:“她们母女被关在京中的隐秘地方,御天祁这两天应该会知道她们不见了,也无妨,反正她们也没有利用的价值,念恩没办成事,也得不到解药。”
“嗯,我知道了。”渔嫣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你不问问清楚?”莫问离愕然地看着她问。
“有何好问,你说是就是吧,就算不是,我又问得出实情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没什么好认真追究的。”渔嫣到了院中,深吸了口气,小声说:“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身边人为了我受连累,你既说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就好事做到底,把她们母女三个送走吧。”
“你不随我走?你跟着他,会死的。”莫问离长眉轻扬,极认真地说。
“怕什么,人反正会死,未必跟你走了,我就不死?活成万年老妖精?我就呆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渔嫣拍拍袖子,大步往外。
“渔嫣。”莫问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低声说:“既不想走,那就随我练功,让你有本事多活几天,不然,念恩的事未完,你先没命了。”
渔嫣犹豫一刻,轻轻一笑,“你教我什么功?花生米袭人功?还是满脸麻子功?”
莫问离转过身来,已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双手负于身后,瞳光渐冷,坚毅中透着不容人抗拒的威风,这才是真正的寒水宫尊主的威严。
“忘蝶毒大寒大燥,最忌情绪变化太过激烈,你从今日起随我练习寒水静心诀,凡事要记得平心静气,不得随意动怒。”
“真的?”渔嫣犹豫一下,小声说:“可我怎么还是感觉你是骗子?”
“放肆,我愿意收你入门,是还你父一个人情,不许满嘴骗子这样胡说。”
他顿了顿,轻抬手臂,明明慵懒,像是在伸懒腰,可手腕突然用力,一道劲风从渔嫣耳畔飞过,击中她身后的美人蕉,花苞从枝叶间跌落。
“去捡过来。”他微抬下巴,依然倨傲。
渔嫣想了想,过去捡过了花苞,递到他的面前,轻声说:“我不会认你为师傅,我父亲即为我师傅,我随你练这什么诀,若真能克制这毒,我会感谢你。”
莫问离凝望她一会,轻轻点头,“把花咬在唇中,盘腿坐下,听我念口诀,其中不得咬坏花瓣。”
渔嫣依言做了,仰头看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古怪,又不是侠女,这模样一定很可笑……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选择再信这人一回,她实在是想活下去。每天身体的变化,让她就像生活在火炉中一般,受尽煎熬。
“开始,闭上眼睛。”
莫问离低语,声音如春风般和睦入耳。
渔嫣缓缓闭上了眼睛,随着他的话语,慢慢调整心情,摒除心中杂念……
可是真的很难,人本就有私心杂念万般万种,她更有太多、太多的杂念了。生与死,爱与恨,国与家,还有那么多她惦记着、并且正被烦忧困扰的人们,御璃骁、云秦、念恩……
她越想安静,就越难安静,突然间脑子里开始有些不应该出现的画面……男女相缠,热血荡漾。
她牙一用力,咬坏了花瓣,呼吸一声比一声急,大颗的汗从额上往下淌。
莫问离见状,赶紧一掌轻摁在她的肩上,就在这时,渔嫣立刻缠了过来,用力抱住了他,轻轻喃语,“嗯……不舒服,快抱我……”
她沱红的双颊分明在告诉莫问离,她正陷进幻觉里,可这怎么可能呢?这是他翻遍这些年各收集到的心法秘笈,找出来最温和的一种。他甚至还亲自试过,尽管这内功心法和他练的大相径庭,甚至会稍有不甚,会让他走火入魔……
她贴得更紧了,甚至试图把双手探进他的锦衣之中,她柔软得不可思议,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莫问离呼吸着这美不胜收的香味,差点就走岔了气!
他用力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把手掌摁在她头顶百会穴上,注入内力,助她赶走歪念,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仔细听了听她的脉搏——比上回在琴馆后院要杂乱多了!
这毒原本是慢性的,只会一点点地增加,可为什么她会发作得这么快呢?
她偎在他的怀里,娇*声轻喃,不肯离开。又突然抬起了头,把红唇轻摁在莫问离的嘴唇上……
莫问离脑中蓦地一阵空白。
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好久。
院门外突然有了轻轻的脚步声,莫问离立刻推开渔嫣,飞身掠出,只见一名头戴黑布巾的男人飞快地闪过了巷子口,跑出他的视线。
他不敢放渔嫣独自在此,只能返回来,继续用内力助她平静,又不敢靠她太近,她此时正处于幻觉之中,莫做了让她后悔的事,醒来之后,痛苦难安。
他也不是柳下惠,如此美娇娘,他就算要了又能如何?他自认御璃骁还没办法轻而易举地捉住他。可渔嫣毕竟不是别人,是他亲手把还是婴儿的她捡回来,给她洗去胖胖小身体上的血和污泥,用自己的破衣包住她,抱着她在密林深山行走半月有余。那样的相依为命,让他心里对渔嫣有种极特殊的感情,他能负天下人,也不能负这小女子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