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总管这人,一向左右逢源,这才是真有能力的人。他要保着自己的脑袋和如今的富贵安定的日子,就必不敢让这趟差事出问题,必定使出浑身解数,护送衣裳到大营中。
“是。”傅总管这才一揖身,捧着令牌出去了,胖乎乎的身子从背后看,像黑熊一般厚实。
得贪吃成什么样子,才能胖成这样……
渔嫣摇摇头,带着两个丫头出去。
十月并明大摇大摆跟在她身后,跃上屋顶,如一道白色的光,很快就往外窜去了。
念恩既然不敢在府中说明缘由,那就出去说,哪只妖怪想在背后捅她的刀子,她就用两把刀捅回去。
出府衙的时候,渔嫣眼尖,看到叶素简身边的丫头探头探脑地跟在后面,她不露声色地轻轻一拎裙摆,往台阶下走去。
“娘娘,我们晚上还出去,好么?王爷会不会怪罪?”念安兴高彩烈地问。
“王爷怎么会怪罪呢?王爷说过,只要我喜欢的,尽管去做。听说福安戏楼有唱戏的,挺好。”渔嫣故意大声说着,还正了正脸上的银面具,大步往台阶下走。
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扭头看念安:“你为什么不洗洗脸,还是这般香。”
“嗯?我洗了,真没抹了那膏子了呀。”念安赶紧摆手。
“怎么会这么香?你们闻到了吗?非常浓的香味儿。”渔嫣皱皱眉,小声问二人。
念安和念恩互相看看,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讶然。
渔嫣心里一沉,暗自琢磨,莫非也是这红斑的缘故?
老天爷,别作弄她好吗,她方才活得舒爽一些!她掩了掩鼻子,掌心里有些许墨香,是她方才写了会儿字的缘故。
———————————我是对手有多强,我就有多凶的分界线————————————
主仆三人在前面,几名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进了福安戏楼,戏台上正在唱将军出征的戏码,台下人喝酒饮茶,自在逍遥。
要了间雅间,渔嫣让侍卫们就坐在外面的桌子边看戏喝茶,和念安念恩进去坐着。
房间一面正朝着楼下戏台,有栏杆拦着,用帘子遮好,想看戏就拉开帘子,不想看戏,就把帘子合上。戏台上戏子正演在妻子送丈夫出征那一幕,咿呀唱得婉转悱恻。
“哇,打仗呢,还有这么多人看戏。”
念安吐了吐舌尖,用帕子擦了擦椅子,让渔嫣坐下来,
“打仗也得过活呀,看戏不行吗?”渔嫣笑笑,招呼小二上酒上茶。
“王妃就是心宽,心宽好,心宽体胖,会长寿呢。”念安咯咯地笑,扭捏了一下,小声说:“不过,王妃,我能不能也坐着看呀,我今天跑了一天,好累的。”
“坐吧。”渔嫣点头,一拉念恩,柔声说:“你也坐,出来了就别板着脸了。”
念恩轻轻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啧,你看看他们几个,看得口水都要淌下来了,”念安眼珠咕噜转转,停在那几个正盯着戏台的侍卫身上,不满地抱怨,“一个一个的都不如阿朗老实可,就不应该让阿朗走。”
“想阿朗了?”渔嫣小声逗她。
“嗯。”念安羞涩地一抿唇,还真点起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叹气道:“不过,他好歹是将军,我只是个丫头,他从来都不朝我看的。”
“傻丫头。”
渔嫣摸摸念安的小脸,笑了起来,转眼看念恩,她正双手握着空空的茶碗,有些失落的看着戏台之上。
“念恩,我有话问你,你最近怎么了?我还看你吐了,你是不是……”念安看看门口,指着她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干了丑事?”
念恩的脸色一白,匆匆转开了脸,小声说:“别胡说。”
“几位客倌,点心和酒来啦。”
小厮端着大盘子进来,把茶点放好,又点了一只小炉,放了一坛清泉水在旁边,让三人可以温酒喝。
“这是新开坛的十五年黄酒,特别适合小姐喝。”小厮笑着,把酒坛子的封条撕开,顿时酒香四溢。
“好香啊。”念安笑眯眯地站起来,抱起酒坛子就往小铜壶里倒。
念恩拧拧眉,从怀中掏出小锦盒,拿出银针,一一试了,这才给渔嫣倒了一小杯酒,担忧地说:
“娘娘才病过,不要喝太多。”
“知道你心疼我。”渔嫣抿唇笑笑,拿起了酒杯,低眼看看楼下的戏台子。
念恩匆匆掠她一眼,又低下了头,专心温酒。
“臭念恩,你一定做了对不起娘娘的事!”念安盯着她,恨恨地拍桌子。
“我没有。”念恩马上就放下了酒壶,急急地反驳。
“我看到你……”
念安眯了眯眼睛,刚说一半,被渔嫣喝斥住。
“好了,出来散心,不要胡说八道。”
“娘娘从来都护着念恩,我才最忠心。”念安不服气了,一扭腰,双手扭着帕子生闷气。
念恩的脸色越来越白,手在唇上掩了会儿,分明是在忍着不吐。
“你去吧。”渔嫣转开头,轻轻地说。
念恩如释大赦,赶紧起身,掩着嘴冲出了房门。
“这丫头到底怎么了呀?我去看看她,别让她给别人通风报信,这个坏丫头!我非要揍她不可!”念安急了,站起来就跟出去。
渔嫣没阻止她,只端着酒杯,慢慢饮着,她有半袖垂在栏杆下,一手握着酒碗,看戏看得入神,如痴如醉。
突然甩了甩头,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又滑下去,反复了两次,才摇摇晃晃地慢步出去。
下楼梯的时候,她突然手往额上一抚,人软软地往下滑去。
一只手迅速扶住了她,两个男人左右看了看,把她往旁边的房间拖。
“快点,动作快点,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的。”
二人说着,开始拔刀,往她的喉咙处砍。
渔嫣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用力推开了其中一人,坐了起来,盯着二人看着,冷冷地说:“二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你们主子有多讨厌你们两个,要推你们来送死?”
“你没晕?”
二人吓了一跳,互相看了一眼,又愕然看向渔嫣。
“你们的药不行,份量少了,像我这样的人物,起码下一斤才有用呢。”渔嫣唇角轻轻一弯,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袖子,微微侧脸看来,“你看我这衣裳,料子可贵了,却让你们两个的脏手摸过,不想要了,告诉我,你们主子是谁,我去找她要衣裳钱。”
她说得云淡风清,不咸不淡的,让那二人又怔了一会。三人都不再出声,楼下唱戏的声音伊呀得更加悱恻断肠。
其中一个鼓起了勇气,一咬牙,往他身上扑来:“少废话,受死吧。”
渔嫣迅速往后一倒,只听到窗子处一声巨响,一只白狮从窗子处扑进来,锋利的巨爪挥过去,一个被重重地摔到墙上,脖子咔一声就断了。
剩下的那个吓得魂飞魄散,被利爪摁在地上,眼泪鼻涕纵流,大腿下淌出一大滩腥臊的尿。
此时门推开了,侍卫大步进来,过去看了看那个扭断脖子的,又来看这个吓得只剩下半条命的人。
渔嫣轻捏着鼻子,厌恶地盯着他看。
十月好像也不喜欢这味道,爪子一挥,把这人扒得飞了起来,撞在椅子角上,又跌在地上,一口老血吐出来,连声嚎叫求饶。
“真没胆识,你主子是谁?怎会派你这样窝囊无用的人过来!”
渔嫣扭过头,不看那人头破血流的样子,这不是要做恶梦了吗?十月下爪没有轻重,早知道让它轻点拍才对。
“没、没……主子……”他还想嘴硬。
“那就让我的狮子,先扒开你的肚子,再掏出你的肺,然后是心肝……挖出来的时候,你还是活着的……哎……上一个挣扎了几个时辰才死?”渔嫣坐下来,慢吞吞地说着。
那人惊恐地看着渔嫣,喉中发出呜呜的哀叫。
“说吧,我保证让你好好活着。”渔嫣朝他点点头。
“我……是……叶素简……让我们来的!”那人眼睛一闭,大声说了句。
渔嫣立刻拧紧了眉,她猜到会是叶素简,只有她会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渔嫣站起来,慢步走近他,又故意吓唬说:“怎么可能是她?算了,你不说实话,就喂狮子吧。”
“主子,娘娘……出了什么事……”
念安拉着念恩奔进来,一看这情形,眼睛一翻,就吓晕了过去。
念恩闻到血味儿,一扭头,又开始吐。
渔嫣其实心里也不好过,谁爱看着头破血流的人呀?正想让侍卫把人拖走时,一抹亮光突然从暗处射到,正中那人眉心,那人立即就毙命了。
“谁?”
渔嫣跑到窗边,只见一抹黑影正飞快地往远处奔去。
“十月,追!”渔嫣大喝一声。
十月如闪电一般飞扑出去,在屋檐上敏捷迅猛地奔跑,脚掌踏碎的瓦,惊动了屋里的人,可谁也来不及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王妃,这两个都没救了,请王妃稍避,容属下查验一下他们身上是否有记号。”侍卫看了看那人的眉心,过来请渔嫣先避开。
渔嫣沉着脸色,匆匆出来,原本以为就是叶素简……只有她会不顾后果,使出这样拙劣的手段来,可叶素简哪有能耐,有这样武艺高强的人帮她杀人灭口?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