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秘诏,并非如以前一样,证明他才是后青国真正的王,而是想弄清楚先帝到底留下了什么话给他。就像渔嫣所说,他勿需秘诏,强者自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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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静下来,只有御璃骁和她二人的呼吸在轻响,不,只有御璃骁一人的呼吸,她的呼吸如此轻,如此浅。
他抬眼,额角的胎记艳色无双,如蝴蝶展翅,好像随时会从她的雪颜之上飞出来一般。
这叫忘蝶的东西,真会让她有生命危险吗?
长指落在她的胎记上,冰得他又心痛起来,忍不住说:“嫣儿,你不能有事!”
其实御璃骁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镇定,不害怕。相反,他很怕她这样睡着睡着,就醒不过来了。好容易有一个总能一眼读懂他心事的人,让他不寂寞,让他时时感觉到欢喜,他怎么能失去这样的她呢?
情根深种,霸王动情,那情字如火焰一般在他胸膛里熊熊烧起,让他时时热血沸腾。她一笑,她一怒,她一侧目,她一调皮,她一温柔,全让他感觉妙极了,美极了。
总之,爱着了,便事事时时是好的。
他躺下去,把她连被子一起拥进怀里,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知道吗?那晚在你家小院,你说的话,让我极为振奋,你虽有时候令我恼怒,却更令我欢喜,就算是和我斗嘴,吵架,挠我抓我,也让我欢喜。”
“嫣儿,别睡得太沉了,也别害怕,有我在,不管多大的事我都会为你挡着。”
滚烫的手掌顺着她冰凉的手臂往下,一直握到了她冰冰的指尖,才用力握住。
她的呼吸急了急,随即又平静下去,浅浅的,随风散了,一点儿声音都传不过来。
御璃骁不敢闭眼睛,就这样盯着她看着。
御孝奉来人请了好几回,御璃骁都不肯去,沈郡王也等不了,先回去了。得知王妃病倒,王府里的家眷亲自带了婢女过来侍奉,又送上灵芝雪莲人参等珍贵药材,就在这琴馆里为渔嫣熬煮。
琴馆只是普通一家店而已,这样一搅和,店主早吓得不知藏哪里去了,客人也不敢进门,甚至半条街都无人敢踏足。
一天熬下来,御璃骁就似在油锅里走了一遭。
勾月悬起时,聂双城快步过来了。
“骁王,莫问离果然送东西来了。”
御璃骁飞快起身,箭步过去,从聂双城手中夺过那本泛黄的书。
“一说,忘蝶毒,以忘蝶石割破七名阴年阴月阴日出生之女婴额头,滴血入锁骨山顶泉池,在极阴之月夜,以女婴祭祀,再取泉水与忘蝶石一同炼制长生丹。二说,以七名阴年阴月女婴之血融化锁骨山顶秘锁,可得天下至富财宝。”
“这些都是传说,如何可信?”听他念完,聂双城忍不住愤然发问,“而且这也太残忍了,以出生女婴的性命,换这些虚枉的东西,太可恶了!应当把写这个的人抓起来,碎尸万段……”
他说着,扭头看向榻上,又露出一脸愕然,“可是,王妃好歹也是御史家的千金,怎么会被在婴孩时割了额头?难道是御史老儿狠心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御璃骁拧拧眉,继续往下看,“有情人之心头血,有情人之心头肉,有情人之眼中泪……”
他怔住,莫问离说,血和肉可得,可泪从何处来?他七尺男儿,还真没落过泪啊!就算这时候,他也挤不出眼泪!
“用辣椒?洋葱?”聂双城赶紧出主意。
“试试吧。”御璃骁焦燥起来,如此焦燥,又如何流得出泪来?
“属下去拿。”聂双城快步出去。
御璃骁抽出长剑,取血割肉倒易,可是这上面也没写,这三种东西要怎么用呀!
“要朝心口上捅呀,一定要又狠又准,带出热血三碗才行。”莫问离幽幽的声音传进来。
“行了,下来吧。”御璃骁拧拧眉,不悦地说。这亦正亦邪,亦敌亦友的对手,此时让他格外心烦。
若是平常,即便是像羽毛一般轻,他也一定能听到莫问离落在屋顶上的轻微声响,可今晚他心思全在渔嫣上,听她每一声轻微的呼吸,看她每一次眼皮轻颤,手指和手指叠交,一直未曾分开。
“哦。”他从窗口轻盈盈地落进,月光恰巧投在他的背上,让他像从月亮上飞过来一样。
“堂堂武林尊主,也一大把年纪了,时时扮这狐*媚子样子出来,也不觉得丢了身份?”
御璃骁转过头来,把长剑往桌上一丢,咣当一声,震得莫问离脸色大变。
怎能说他……一大把年纪?
“骁王若下不得手,我这老头子就帮你一把。”莫问离咬牙切齿,雪袖一挥,长指化刀,直戳御璃骁的心窝。
御璃骁闪身躲开,黑衫拂过莫问离的胳膊,冷冷地说:“莫问离,我现在没空陪你发疯,你只要护住她的性命,十九公主和你要的东西,我给你。”
莫问离收住脚步,转头看他,一脸愕然,“你真给?”
“真给。天下江山,我自能取得,便是给你十九又如何?但是你若敢伤十九性命,你莫问离永生永世,也别想抬头做人,我自会让你生不如死。”御璃骁盯着他,唇角微弯起冷傲的弧度。
莫问离双手回到雪袖之中,拢于身前,轻轻点头道:“骁王动情,这可不是好事。”
“是人皆有七情,六yu,何奇之有?”御璃骁转身走向榻前,凝望着渔嫣道:“若我连一个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又哪能护住我的家国江山。”
“若到了你在渔嫣和家国江山之间选择的时候呢?你如何选?”莫问离上前一步,盯着他冷傲的背影问。
静了会儿,御璃骁淡淡地说:“不会有那一天。”
☆、【121】嫣然遇游龙:心灼
大风骤起,撞开飞雀衔梅枝的雕花大窗,层层雪纱狂舞,片片桃花瓣就像在大风里颤抖飞旋。
莫问离的白袍被风灌满,眼角的妖孽之笑渐浅了,掀开重重雪纱,慢步到了榻前,低眼看向渔嫣,半晌过后,才低声说:
“江山美人,英雄所谋。可是,王者动情,等于把软肋交于敌人之手。”
“这些不劳你担忧,你只需说忘蝶如何解?”
御璃骁浓睫垂下。话虽如此,人也撑得镇定,可是分明满瞳都浮动着竭力掩饰的担忧盥。
莫问离笑笑,拢在身前的袍袖松开,探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渔嫣额角的忘蝶印上,轻轻落下。
“锁骨泉边忘蝶人,忘蝶泪尽泉中血,忘蝶肠断永不还,忘蝶枯骨念旧人。”
御璃骁不想听他念诗,他焦燥得就像快燃烧起来了。莫问离的声音就像这屋子里悬垂的雪纱,明明是轻轻飘起,又重重砸进他的耳中泷。
“书中所载的这两个都不是传说,宝藏和长生丹都在锁骨山上。山下附近几个小村,大都是两百多年前倾覆的大云王朝的遗族。他们在那里,守护的是当年退至锁骨山上、殉情而死的大云皇后于攸兮的陵墓。”
“于攸兮?她不是带兵退至大漠边,被万箭穿心而死?”
御璃骁惊愕地看着莫问离,他小时候就看过国史,大云王朝盛极一时,是被后青国先祖帝一手倾覆的。不过王朝更替从来如此,胜者为王,败者寇,无谓对错。
史书有记,大云王朝最后一帝,其皇后乃大将之女,精通文武,深得太后喜欢,十四入宫为后,却因疾病所至,一生无所。后来云帝宠幸后青国先祖帝献上的贵妃,战火起时,贵妃频将情报传递给后青国,大云铁骑一败再败。
皇后亲自领兵,带人拼死一战,也未能救回大云国,皇后带着追随自己的将士被围困在大漠之边,最后被万箭射杀。
莫问离笑着摇摇头,缓缓地道:“错,她退去了锁骨山,想等大云皇帝前来相聚,就此隐居深山。可一月之后,等来的却是皇帝和贵妃一同沉湖自尽的噩耗。她在月起时,于锁骨泉边以忘蝶石割腕自尽,呵,多么凄美的爱情……在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人,最有情的也是人,人可以无情到遗忘一切,也可以有情到付出一切,只为了守护心里那一点点的念想。活下来的忠心护卫们就在山脚下建村耕地,守护他们忠义皇后的陵墓,几代人都未离开过。”
“你的意思……嫣儿她是大云皇族后裔?”御璃骁眼中锐光一寒,
“大云皇族自诩高贵不凡,出生时便在右手手臂内|侧纹上穿云紫雀记一枚,她有吗?况且都两百多年过去了,那几个小村和外界婚嫁频繁,哪里还会有大云国后裔在!骁王太多心了,我只是说个故事而已。”莫问离笑笑,转头看他。
渔嫣只有额上有这红记,身子玉白如瓷,完美无瑕,一点小疤痕都没有!他摇摇头,盯住了莫问离的眼睛,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几丝端倪。
莫问离知道的事,多到让他生疑!
莫问离静静地和他对望一眼,转头看向渔嫣,露出一脸惋惜,轻声说:“所以她没那个福气,就是个倒霉到正好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时的小村女娃而已。一定是有人信了书中所记的方法,找了渔嫣王妃她们几个小女婴,施了血咒术,也不知道怎么就没成功,让渔嫣活了下来……只是可惜十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