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夫人流了好多血,什么办,555555……”
一片慌乱的脚步声、急叫声、哭泣声……刺弧模模糊糊地想,看来她这次真的惨了,她怎么样都不要紧,但孩子千万不要有事,否则……否则她真的没脸再活下去了。
她很晕很痛,却没有昏迷,隐隐感到自己被抬起来,然后被小心翼翼地、面朝下地放在软软的东西上。
大概是怕她的肚子被压着,她肚子以上的地方都垫了厚厚的被子,她这样趴在叠得高高的被子上面,趴得很难受,但也没办法啊,背后有剑,腹部有大肚子,躺着趴着都不便,她刺弧受伤无数,真没有沦落得这么惨的。
在一众丫环的惊叫声中,大夫来了,她背后的衣裳被剪开,大夫一边检查她的伤口一边吩咐丫头们去烧开水、准备这样那样的药材,满耳都是丫环们的奔跑声和似乎来很远的骚动声。
伤成这样,她应该很快昏迷过去才对,但是,刺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就是晕不过去,因为,她一心记挂着肚子里的孩子,她强烈而急迫地想知道孩子有没有事,可是,她无法开口。
难道就没有人去问孩子的事情吗?对将军府而言,尚未生下的孩子不是很重要吗?
终于,副管家老嬷嬷问了:“孩子可有受到影响?”
大夫的声音:“这剑刺入后背,并未伤及腹部,目前还看不出对孩子的影响,但详情仍需处置完伤口后再观察。”
他的意思是说孩子暂时没事吗?刺弧迷迷糊糊地想。
“我要给夫人拔剑了,你们都准备好——”大夫突然厉声喝道。
突然,刺弧觉得后背一痛,然后一轻,堵在她身体里的剑就没了,身体里奔流的液体似乎一下子全从那道口子里喷了出去。
大夫应该在她的伤口处使用了麻药,她没觉得特别的疼,只是,那种血液狂流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周围的声音,正在逐渐远去,她知道自己快晕过去了,可是她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惶恐:她就这样晕过去,孩子出了事怎么办?万一她醒来的时候,肚子扁下去了,孩子没了,她该怎么办?
隐隐地,她总有一种预感,这次真的大条了,说不定她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也不一定……
孩子遇到了空前的劫难,这孩子的亲娘伊帕儿却不知道,能不能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伊帕儿突然回到这具身体,救了这孩子一命?她只能在心中祈祷……
“夫人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一个熟悉而近乎凄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令她稍微又清醒了一点点。
凤琉瑛终于醒来了啊!
绑架她的人听说是央国派来洽谈和平协议的官员,是凤琉瑛把他们带到府里的,这无异于引狼入室,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他昨晚上醉得一塌糊涂,直到现在才醒来?这下,他要追悔莫及了吧?
恐怕,他会比她还难受啊……
她拼着最后的意识,竭力想睁开眼睛,安慰一下他,但是,她做不到,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就是动不了,连眼皮子都动不了。
她只隐隐地听到凤琉瑛在大声地斥问大夫,很多的人都在安慰他和劝慰他,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很吵,吵得她昏迷不过去。
而后,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然后安静了。
一只手,两只手,抓住她的手。
温暖,有力,有点粗糙,是男人的手——凤琉瑛的手吧?
这双手握着她的手,握得好紧,严格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他的双手吧?
原来他的手是这样的……
忽然,几滴冰冷的液体,落在她的手背上,令她心头一颤:凤琉瑛在落泪?这个男人也会落泪,在这种时候?
没想到啊……害她都有点感动了,但同时她也强烈地知道,她这次受伤,真的大条了,要不然这小子会担心成这样?不会真的她或孩子保不住吧?
一滴又一滴的泪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真想睁开眼睛,安慰一下他,但是,睡意却强烈地袭来。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然而这一次,她强大的意志却不能阻止身体的睡意。
在不甘心之中,她终究彻底昏迷了过去。
她没看到房间里的几盆热水,都被她流出来的血染成了赤红色,触目惊心。
大夫忙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她的伤口包扎好,这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直到此时,整个将军府上下才得以喘口气。
凤琉瑛仍然一身酒气,坐在刺弧的床边,赤红着双眼,握着刺弧的手,久久不动。
大夫抹了汗,喝了几大茶,才疲惫地坐下来,一边喘气一边对他道:“夫人伤势很重,可能会有性命之忧,这几日一定要时时派人看着,如若伤口发炎流脓,一定要及时告知老夫,另外,也要记得一日五餐地给夫人喂药水和流食,不可让夫人饿着。如果将军允许,老夫想暂时住在府里,以便随时给夫人看伤……”
凤琉瑛打断他的话,红着眼道:“在夫人伤愈之前,你自是要呆在这里时时看着的,总之,夫人不能有事。”
大夫点头:“老夫知道了。事已至此,将军您也要保重,您没事,夫人也才能安心哪。”
而后,大夫没再多言,带着徒弟出去了。
丫环们在旁边看了半晌,才过来劝慰凤琉瑛先出去吃些东西,不要愁坏了身体。
凤琉瑛看着腹部挺着大肚子,背后缠着厚厚纱布,陷入昏迷之中的刺弧,一步都不敢离开,但是,他不能留在这里,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形势容不得他哀伤。
他走出卧室,进入对面他昨晚歇息的侧厅。
侧厅里,昨天晚上跟他一道被灌醉的手下已经在等着他了,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和悔恨。
一看到他进来,这几个人齐刷刷地跪下,一开口便是:“请将军降罪,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凤琉瑛摆摆手,坐下来,疲惫地道:“我们都有错,我的错最大!我不该中了对方的圈套,引狼入室……”
现在想来,央国的这些狼子分明就是有阴谋地诱他们去喝酒,把他们灌醉,送他回府,顺顺利利、大大方方地进入守备森严的将军府,他们是他邀请住宿的,府里的人谁会怀疑他带进来的人?
明明他爹不久之前刚警告过他刺弧会有血光之灾,他爹的预言不曾错过,他竟然还是为了结识这几个不明底细的所谓邻国大人物而大意了……
如果刺弧和孩子有什么事,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将军千万莫这么说!”一个亲信急急地道,“虽然咱们都有错,但千错万错,都是这些央国贼子害的!他们打着和谈的旗子来到此地,谁能想得到他们区区几个人,竟敢在咱们的地盘上行刺将军夫人!想我们纵横沙场多年,真没见到这么胆大妄为的贼子……”
“不必再说这些了,骂得再狠,也于事无补!”凤琉瑛摇摇头,眼里闪过一抹狠色,“咱们绝对不能饶过司空那个老贼!你们几个立刻叫上人手,跟我去追堵那个老贼,让他这辈子都不到他的老婆孩子!”
一名手下犹豫了一下,道:“将军,陈七最先醒过来,他已经派人去追司空老贼了,但是……但是,司空老贼一行已经跟着央国的使节上路,走很远了,一路上还有两国的将士护送,恐怕追不上了……”
咣当!凤琉瑛抓起桌上的杯子,重重地砸到地上,双眼凶得几乎要吃人。
几个亲信都不敢说话。
半晌,凤琉瑛才从唇里迸出几个字:“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禀将军,司空老贼等人逃离将军府后并没有回驿馆,而是直接奔去城郊的驿站,跟着等候在那里的使节一行离开京城,往央国的方向去了,陈七带人去驿馆扑了个空,杀到城郊时人已经走远了,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也不敢带兵追击……”
凤琉瑛怒道:“这些人在我家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逃得如此顺利?这府里的人,还有陈七,都是吃素的不成?”
“小的问过了,陈七跟将军府上的侍卫原本可以追得上司空老贼的,但刚出府就遇到衙门的人,衙门的人听说将军府上闹了火灾,还出了刺客,非要拦住他们问个清楚,陈七等人就跟他们说了几句话,结果就追丢了……”
砰!凤琉瑛又拍桌子:“陈七现在何处?”
“他虽然最先醒来,但酒意并未全消,这一路上骑马去追司空老贼不利,气急攻心,回来的途中从马上掉下来,摔伤了头部,被送回军中歇息了,小的刚才所言,全是他派人来府里报信的……”
凤琉瑛听得双眼迸出骇人的红光了,咬着牙道:“老贼逃得还真快!如此说来,央国使节也知道司空老贼的行动了,他们分明就是约好一起离开的!以一国之名来我国谈和,却暗中图谋不轨,真是混账之至!本将军不杀了他们,小则辱了我凤家的颜面,大则辱了我凤国的威名,这口气,万万是咽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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