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脸色很难看,不过大过年的,怕给家生明年赶考带来晦气,勉强在一起做了一顿团年饭。王氏也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面对魏氏的各种奚落冷嘲热讽愣是从容以对,脸上笑的起褶子,愣是看不出一点不耐。
因为人多,家里只有一张破方桌,现在大家都在过年,只好将瞿燕山家里的方桌搬上来,如此,男人一桌,女人一桌,而小花也终于可以上桌子吃饭了。
饭间,王氏说道:“听说老三大女儿前两天被婆家赶回来了……”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以及对魏氏的探究。
魏氏哼了一声:“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一样的贱蹄子,不会下蛋的母鸡,要是我早就将那不中用的媳妇赶出家门!”
林氏夹菜的手微微一抖,脸上阴鹜一闪而过,当魏氏偏头瞟向她的时候,脸上挂着一贯的柔和而谦卑的笑意。
这时,里屋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林氏立马站起身,歉意地朝魏氏王氏致意,而后急切地朝里屋跑去。二妮抬眼看向林氏急匆匆的背影,那样的关切与焦急曾经都是自己的,而现在,那个呱呱啼哭的小娃子成功夺去了林氏对她的宠爱。虽然说在一开始她穿越女的心理并不渴望或者有多稀罕他们能对她多好,但是宠爱也会让人养成一种习惯,在这些年里她已经习惯林氏对她的好,她成功将那个受气包姐姐彻底成为“多余的人”,而现在,那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娃子,还没做什么呢,就将自己的一切夺走了。
看来自己还是太低估了古代人对传宗接代的重视程度了,二妮心中有了新的定夺。
另一边,因为瞿家生现在已经是秀才,自然成为众人捧扬的中心,现在竟表现出几分文儒之气来。小花是这个家里最没有存在感那个,但是也是看事情最透彻的一个。
年饭就在这貌似和谐,却各自内心做着各种再次权衡与决断的诡异气氛中度过。
年后,家里一片忙碌,在无比急切而喜悦的气氛中为瞿家生准备进京都赶考的一应所需,林氏和魏氏两人将林家生送到茶肆。茶肆里都是附近乡邻,早就听说瞿家的魏老婆子如何精明能干,养出那样出色的儿子,将媳妇管教的如此贤淑等等,现在终于见到这为方山县争光不少的瞿家老大一家子。
果真是母慈子孝妻娴,一边无比狗腿谄媚地说着恭维和祝贺的话,一边心里无比艳羡。
林氏怀抱着才三个月大的瞿文,站在魏氏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满脸幸福,带着娴静而温婉的味道,眉目中满含对丈夫的期待。她的样子让瞿家生心中陡地生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走出几步远忍不住回头看向两人,嘴唇嗫嚅着,似有话说,踯躅了好久终于蹦出来几个字:“好好照顾我娘……”
林氏柔柔地笑着,重重点头应诺,“生郎,你放心赶考吧,家里一切有我呢。”
瞿家生定定看了林氏一眼,而后转身爬上马车,车轱辘吱嘎转动起来,扬尘而去。
林氏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变过,只是一侧嘴角微微上扬,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嗤。
小花被隔离在院子旁边的窝棚里面,虽然每天有做不完的活,但她的心灵和身体都得到空前的锻炼和提高,生活无比的充实踏实。每天出去打猪草,砍柴,锄地等等,都是她锻炼自己植物异能的最佳时机。自从上次她意外感应到山参的植物精华后,她发现自己左手对植物精华格外浓烈的植株会有异常感应,所以每次出门都会在那些野草上试验自己的感应能力,随着使用的次数增多,她发现不是左手对那些普通的植物没有反应,而是自己对植物的了解还太弱了。
每种植物反应出来的生命脉动是不一样的,有些强烈如奔涌江河,有些却如同潺潺溪流一样,与它们的本身精华效用相关联。就像山参,有补虚救脱、大补元气的功效,元气与人的精神感应息息相关,所以小花当时立马就对山参散发出来的生命波动有了反应。而小花则是仔细辨认这些不同植物,不同生命波动之间的细微差别,直接通过左手的感应,就能分辨这些植物究竟具有什么样的药用价值。
第五十一章 再遇
从初春到入夏,几个月下来,小花对左手的植物精华的感应越加敏感,她已经完全凭借左手的感应分辨这些常见野草的属性,以及对人体药用价值。换句话说,她恐怕比那些草药大夫对草药的认识更深,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没有系统的草药学知识。
于是,在林家的帮助下,瞿家终于完成了这一年的春种夏收,而小花也终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学习草药。两条路可选:要么向村里的赤脚阆中学采药;要么去集镇的药房当学徒……细思量下,这两个方案都不现实,自己现在已经是家里的顶梁主劳力了,魏氏怎么肯让一个她吃闲饭?还要花大笔的银子学那些没用的玩意。用她的话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便现在学会了草药学,以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小花想到第三条路:看书自学。悲催的是,前世三十多年的人生,还有个秀才老爹,她愣是没机会去学个子丑寅卯,所以现在即通人情世故又能算数,实际上还是大字不识一个……
事情弯弯绕绕,又回到了起点。上学堂读书太不现实,向自己那个狭隘而自私的秀才爷老爹学习更不可能…只有求助三舅舅。小花知道他上过几年学堂,本来成绩还不错,后来是他自己放弃了学习。小花觉得自己和三舅舅之间有种微妙的关系,而这种关系随着时间推移也越加牢固,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出卖自己,所以让他现在教自己的话最合适不过。
相对于真正小孩子学习,不仅需要大人的督导还需要对其中含义的探索理解,小花只需要将那些字的写法和读音与自己的知识结合起来就行了,所以趁着现在农闲,小花直接翻山越岭,到十里外的榆树沟林家后山,让林宝教习那些字的写法读音,每天十个字。
从初夏到盛夏,烈日炎炎,山林茂密,在后山背阴夹壁下被小花整理出一个小天地出来。山洞依山开凿,离地面一丈有余,洞口呈不规则的三角形,洞口斜向上,里面不足两丈方圆,再放上几个石墩子,显得十分潮湿而蹩仄。
小花每天除了将一家人以及猪食等准备好,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消耗在这个山洞里面,愈发抽条的小巧身子挺直腰背坐在石墩上,面前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个两尺长宽的沙盘,小花手执一根树枝以握笔姿势一笔一画在沙盘上写字,一边写,一边念念有词。
沙盘前面放着一本粗糙纸质的手抄册子,不过上面的毛笔小楷十分干净刚毅,三字经,百家姓,增贤广文……数千个单字,一个夏天的时间,小花已经将这些启蒙读物上的字全部识得,并且能够背下来,写下来。
小花决定去集镇上买些关于草药学的书籍,本来林宝也能帮她买的,但是她想自己去看看,增长一点见识,同时也想去药房看看会不会收草药,哪些草药等等。略微收拾一通,小花就准备出发去集镇,这是她距离上次买布鞋后第一次到集镇。
相比一年前集镇貌似有繁荣了不少,周围又新修了不少茅舍,还有几栋新的泥坯房子,一溜烟沿着中间马路铺展过去,直通山隘口。
集镇上来来往往不少人,神情都带着莫名的兴奋和不安,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小花穿梭人流中,仔细寻找自己的目标:书店,货郎以及药房。
小花来到药房前,三间门面,左手边是大夫坐诊,中间是拿药的,右手边的门扇只开了两道。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缝里小心挤了出来,穿着染蓝布短衫的中年店伙计一手撑着门板,喊道:“禹家娘子,记得下次还将药材送到我们这里来呀,价格好说。”
妇人回身连连应诺,待她一回头与小花撞个正着。相比一年前的豆芽身体,小花这一年多时间长高不少,已经及妇人肩膀了,她感应到撞了人,本能地连忙俯身赔不是。
小花带着一丝惊异地哦出声:“大婶就是上次卖鞋子给我的……?”
妇人也回过神,将小花上下打量一通,“哦,是呀,原来是你?对了,你?”禹娘子带着一丝惊喜,蓦地想到什么,看看小花又看向身后的药房,带着几分急切和担忧:“姑娘,你……你是来抓药的?”
小花从上次在她那里买鞋就知道这妇人守信心善且热心,没想到再次相见,心中自然的感觉到亲切,所以笑笑道:“呵,不是的。对了婶子,刚才我看你从这里出来,是卖药的吗?”
禹娘子道:“是呀,这家药房东家还不错,价格也算公道,没事就到山上去采些药来补贴家用……”
小花连忙说道:“婶子还懂药理?”
禹娘子摆手尴尬笑笑:“呵,算不算懂,这些常用的勉强知道而已,久病成医呀……”
小花察言观色见对方神情中有焦急,且刚才说话明显的有深深的忧虑,说道:“看婶子身体健朗,莫非是婶子家里有人……”随便说人家家人怎么怎么样是很大的忌讳,若不是小花心中对这个妇人多一丝好奇,不仅肯自己做鞋来卖,还懂草药;同时她也想通过对方了解一下草药学知识等等,她觉得先与对方交流比这样无头苍蝇一样直接找药房询问要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