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禹隐约觉得正题将至,却仍是故作惊讶:“哦,那夫人您又……”
“因为竹若大师,”郭圣通提高了些声音,显得格外严肃,当然,她也是为了更好的将接下来的话传出去,“竹若大师派人传了书信给我,说最好早被粮草,否则恐有祸至。但我与大师不熟,且,佛教也不太懂。而这买了粮草,花的却是我的嫁妆钱。将军大概听说过,我郭家如今其实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家中无男儿,弟弟未长成。钱财只出不进,阿母又极为爱我,出嫁便将家中能拿得出手的物什,尽数与我了。舅舅那头……”
她叹气一声,偷眼见在场的兵士和寇恂脸上都露出了些同情和钦佩之色,方话锋一转:“我是妇道人家,钱花一分便少一分。所以,我原是不打算买粮草的。”
邓禹听罢心头也不舒服,他看向郭圣通,终于一改之前的挑剔心态:“那夫人如何又决定买了呢?”
“为了上个月那场雪。”她转向了寇恂,“寇大人知道,我北地虽寒冷,但极少在秋时下雪。而当时竹若大师便预言了,有一场雪。”
她拿出书信递与邓禹。邓禹打开一看,那字迹苍劲,却飘逸非凡,没有一二十年的功力,是写不出如此好字来。
他匆匆一扫,便看到了那信底的落款。竟是三月之前。
他深叹一口气:“大师果然神人也。”
郭圣通浅浅一笑,这信自然是竹若写的,虽然上一世她的记忆里头并没有这个人,但既然是阿母的少时好友,想必也是可信的吧。
这信中的事,她连郭主也没有说过。她当初在前往邯郸城时,同竹若在亭中说话时,便提起了这件事。当时竹若只是又排了一卦,继而更疑惑地看向了她。
她仍记得,当时竹若这样说:‘奇哉,你竟预言的如此精确。’
她心头一晒:她哪里懂什么预言?不过是依照上辈子的记忆罢了,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太偏离上辈子的记忆,怕的就是,一旦错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偏离曾经的轨道。
那么,她空有一辈子的记忆,还有何用?
不是永远遵循,只是,在时机未到时,她还不能轻易偏离罢了。
————
邓禹早从刘秀耳中听过竹若大师的名头。也是这位竹若大师,预言了郭圣通有凤命。
当时,他与刘秀心思一般无二:宁可错信,也绝不放过一丝可能。
可如今,看到了这信件,他不由得怀疑:‘难道竹若大师真能未卜先知?若不然,那场雪如何解释?郭氏女又为何真的去买了粮草?还偏偏,真救了急!’
可如今——
邓禹看向郭圣通:“不知夫人深夜来此,又所谓何事?”
看着郭圣通这般风尘仆仆的样子,邓禹不由觉得奇怪:‘若只是来宣扬竹若大师的神奇之处,她何必一袭男装,夜奔至此?’
“自然是有要紧事,”郭圣通道,“竹若大师几日前让人给我拿来了这个,让我交给一位姓邓的将军。因了那场雪的事情,我如今是对竹若大师的话,怎样都会信上几分,但我并不认识除将军外姓邓的大将了。而将军又不在河北。”
她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三只锦囊来:“说也奇怪,竹若大师竟如此看重萧王,大师竟如此三番要 他们竟是认识的?”
邓禹看着那锦囊,脸色骤变。想着手中信件,他几乎忍不住要上前夺过来看了。
用竹简写的书信要传递时,封存多用囊。而看郭圣通手中的那锦囊分量,邓禹可以断定,里头装的并不是什么竹简。
那为何要用锦囊封锁呢?
他有些疑惑。
当然,他并不知道后世有个罗贯中写了本历史同人小说叫《三国演义》,里头将锦囊同妙计做了个终身绑定。
这里郭圣通提前借用了一下。
郭圣通将那三只锦囊交给了邓禹:“按竹若大师吩咐,三只锦囊请交给萧王,当有疑惑时,以此打开锦囊,但不可一次全部打开,否则无效。”
邓禹接过锦囊,霎时觉得这三只小小的锦囊,重逾千斤。
————
刘秀在帐中,放下了那书信。
不管那信中言辞多么的冠冕堂皇,多么的好听。归根结底,都是问他来要钱的。
对阴家,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厚待了。不得不承认,他起初对于阴丽华是愧疚的。毕竟,他为了和河北真定王室联姻,不得已娶了郭圣通为妻。
而后来,阴家又一直表现的非常谅解和低调。让他心里头那份愧疚之感越发浓重。
可是如今呢?阴识这信上,字里行间,都是在问他讨要钱财。虽姿态摆的极低,但他在南阳阴氏中不是没有暗访心腹。这信中所提的亏损是有的,但,哪有严重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只怕。是他们看他胶着在这蓟城,心也越发大了吧……亦或者。是因为这天下的局势?
刘盆子称帝,更始帝刘玄曾下过的圣旨自然没了效用,但更重要的……是这天下,群豪又起。而他刘秀,却被铜马军困在这北地,看上去自然是狼狈极了。
可阴识不是这等无远见之人。难道说——
刘秀眼睛危险的眯起:“阴家竟是有了另外的效忠对象?只为了我给不了的那个正妻之位?”
这简直是不能原谅!
查!必须查!
刘秀下了决心。
“报!”传令兵喊道,“萧王,河内郡有书信至!”
“递来!”刘秀一撩长袍跪坐在了主位上。
于是,那帐门掀开,传令亲兵上前递上那信囊。
刘秀挥退他,用竹刀割开了信囊。展开竹简,这竹简乃河内郡寇恂所写。看日期,是写于一月之前。里头汇报了一下日常,又写到郭氏圣通用自己的嫁妆购买了粮草备用……
“王,仲华兄来信。”外头耿弇的声音响起。
刘秀将竹简先搁置一旁小几,起身带笑出去:“伯昭来了。”
耿弇递上竹筒:“伯山营内巡视。我收到了仲华兄发来的飞鸽。想必是有什么急事。王您先看看。”
刘秀接过竹筒,摸出一张缣帛来,打开一看,里头蝇头小楷,说的却是竹若大师之事……
他眼神剧变:“今日我还有点事,先不留伯昭吃酒了。”
耿弇虽不明刘秀为何神色剧变,却仍是从善如流告辞下去。
“郭家,阴家……”他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缣帛。
一个是他不得已娶的女人,却为他心甘情愿的给予了全部……一个是他倾心爱慕,年少时代心头最为向往的女子……却……
他捡起了小几上刘黄和刘伯姬写来的书信。那里头,字字句句,他已快背熟。无非是,阴丽华身体孱弱,却极想念他……
他原本不想怀疑的。
他原本也希望,这一切果然如这信简中所言的……
“可是,这些巧合也未免过多了。”他松开手,看向了阴识递来的那封信帛……
————
阴识无非是聪明的。
他从接到刘秀军中之人发来的飞鸽传说,说了粮草被烧之事后。便开始思考出路。
他并不想立刻便放弃刘秀,一则,刘秀胜算并不是没有;二则,阴丽华已然嫁给了刘秀,阴家在世人心头已同刘秀羁绊极深,若贸然舍弃刘秀,只怕会落下个刻薄寡恩的名头。
思来想去,他唯一能做便是尽量保全阴家的实力。于是,赶在刘秀想到从阴家借钱为购买军粮之时,他便抢先递了书信,言及自己辛苦支撑艰难。需要刘秀给予一点银财度日。
他的做法并没有错,上辈子也是这般做的。可惜,他算漏了一个变数。
上辈子,刘秀之所以来不及想阴家此时的不是,是因为军粮之事未决。当时大军即将渡冬,粮草迫在眉睫,阴家没钱,他便立刻全力盯上了郭家。而郭家即使有倾国之财,要立刻收集如此多的军粮也是颇为不易的。
那时候刘秀全力盯着粮草,哪有空寻思阴识这信背后有甚含义?
如今可不一样。郭圣通早就备好粮草,他甚至没想好如何开口问郭家要钱购粮时,郭家便以购足。用的又是嫁妆钱。
此时军粮已不成问题,同为姻亲,这不同的态度,便足够让不用为军粮忧愁的刘秀好好想想了。
是故,阴识并不知道,他为了保全阴家财力的一封书信,因了郭圣通这个变数。竟让刘秀心头对阴家的愧疚,开始渐渐消退了……
☆、第18章
郭圣通并不知道,自己为郭氏正名之事还顺便打击了阴家在刘秀心头的地位。
此时的她正展开缣帛看着郭主写与她的信简。
这一年来,郭家已将商铺从北地开向南地。所收有亏有盈,不过总体来说,仍是赚了不少……
不过——
“南阳怎么没有?”她问那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男子。
“好叫娘子知道,南阳那头是阴家和刘家的地盘,我们开了几次,皆不得利。无奈只能开在了与之相邻的宛地。”
郭圣通心里告诫自己急不得,如今已算相当不错了。只是心头却仍是有些不甘……
————
“萧王,邓将军帐外求见!”传令亲兵躬身在帐外道。
“快请!”刘秀说。
帐门撩起,刘秀正好起身:“仲华兄,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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