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阿元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湛老太爷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着,见阿元脸上不好看,便笑问道,“可是看出了什么?”
“那表哥是个什么意思。”阿元便有些不快地说道,“身上不好,什么样儿的身上不好,竟来见见表妹都不行?”她冷笑道,“不说是至亲,只我的身份,这人竟然就敢不来,还叫媳妇服侍,莫非我的身份,竟低劣到这个模样?!”说完,又沉声道,“舅母的脸色不对,我不好细问,只是祖父,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
“你表哥无事,有事的是你那表嫂。”湛老太爷便嗤笑了一声,见阿元看来,便淡淡地说道,“不然,你以为你舅母为何不愿叫你表姐嫁到官家去?就因为吃了官家女的苦头!”说完,见阿元哼了一声,便叹气道,“这个,还真不怨你舅母,实在是……”他拍着大腿骂道,“真真儿的鬼迷心窍了!”
“祖父?”
“实乃一场旷世绝恋!”湛老太爷继续拍大腿。
阿元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求助地看向祖母大人,果然祖母冷哼了一声,湛老太爷老实了,挺着高大的挺拔的身躯,用昂然的神情兢兢业业地传播小道消息,与阿元说道,“你那个表哥,真不是一般人,想当年他议亲的时候,你知道吧?”祖父很和气地问道,“你那舅母是个实在人?”见阿元点头,他喝了一口茶,吃了一口点心,看了一会儿远方的天空。
“您能说点儿实在的么?”阿元忍无可忍地问道。
“还说什么,”湛老太爷的脸上却露出了厌恶来,冷冷地说道,“你舅母给他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那家里虽然如今无人为官,却是书香门第,娶来的那媳妇真是贤良淑德,叫人喜爱。”
“这是良缘呀。”见祖父的面上露出了不喜欢,阿元不由说道。
“你表哥不喜欢。”湛老太爷便淡淡地说道,“说是媳妇儿木头似的,不解风情,将好好儿的媳妇儿丢在家里,自己往外头厮混,眠花宿柳。你舅母知道了就恼了,将你表哥关在了家里头不许出去,谁知道你表哥竟在外头招惹了来头不小的女子,那女子竟然有脸寻上门来,只要你表哥娶她。”湛老太爷见说到此处时,阿元的手已经开始发抖,气得脸色发白,也恐这孩子烈性,急忙安慰道,“莫要为了这样的小人生气,不然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我齐家,堂堂英国公府百年的门楣!”阿元恨得心里突突直跳,只尖声道,“全叫这孽障败坏了!”与妻子无情无义,这样人,竟然出自齐家!
湛老太爷见阿元仰天就靠在了椅子里,小声说道,“只怕就是随了你外祖父呢。”叫湛老夫人给了一记,有心不往下说,却还是小声说道,“你舅母也气得很,想将那女子撵出去,谁知她竟还是两江总督家的外甥女儿,这样的高门大户,实在叫你舅母没法子,往总督府去,总督府里却只是含糊,说是要将那女子给你表哥做二房,做妾都行,又说不是正经的亲戚,也不肯接见。”
“如今如何了?”阿元只忍着怒意问道。
“你表哥被迷了心窍,吵着要休妻,你表嫂本是要一头碰死,只叫你舅母拦下,只肯认她一个做儿媳妇儿的,赶了你表哥出去,不许他回家,如今僵持着,还没个结果呢。”叫湛老太爷说,这样的小子,就该抽死算完,只是到底那是独子,五太太忍心守着儿媳妇儿,不认儿子,也已经难得了,顿了顿,湛老太爷便唏嘘道,“你舅母恐你笑话你表嫂无能,因此不敢说,只我瞧着你不是那样的孩子,便告诉你了。”
五太太恐阿元看不起儿媳妇儿连夫君都看不住,又恐她厌恶儿媳妇儿嫉妒不许纳妾,竟不敢说那孩子如今病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在床上卧病。
“舅舅舅母为何不与母亲说?”阿元只抱怨道,“虽在京中,可到底咱们也是有来历的,难道不能将表哥拉回来?”
只是想到自己方才误以为表嫂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竟没有与她礼,阿元就有些后悔。
“你舅舅,早年常叫人费心,如今是真的不愿意叫人知道这个了。”湛老太爷便叹气道,“况,就连我在江南,也不过是打打骂骂,关起来算完,又能做什么?”不认他回家,或许还叫人快活呢。
“关着就是!”阿元目中露出了冰冷之色,冷笑道,“谁家的女孩儿,都不是活该叫人这样糟蹋的!他娶了妻子,还敢这么欺负人,就很该打死!”见阿容伸出手顺着自己的后背,叫自己不要太过气怒,阿元忍了忍,这才与颔首的湛老太爷道,“我这就使人关了他!想寻死,想绝食,由着他去!”她拍案道,“还有那女子,要不要脸,嗯?!抢夺别人的夫君,很得意么?总督府,总督府算个屁!”
说到最怒时,她便爆了粗口。
简直太不要脸!
什么真爱不真爱的,既然有了妻子,责任才是第一,真爱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这样的事儿,在京里没少干吧?”见阿元这么凶残,湛老太爷不由用可怜的目光看了低头给阿元端茶的孙子一眼。
这是何等被欺压的苦逼人生。
阿容却并不觉得如何,只觉得阿元因此事发怒,心里颇恨起了那不曾见过的表哥。
“那小子如今住城西,可好找了。”湛老太爷虽也曾出手,却不好太过,如今见可算是有能做主的过来了,便叹息道,“你表哥心心念念要做总督府的外甥女婿呢,家里的糟糠,算什么呢?”说完,便笑了笑。
阿元臊得满脸通红,只不能再说。
当初定国公府热闹的时候,她见五公主总是一脸阴郁,还没觉得什么。如今身临其境她才知道,有这样的倒霉亲戚,真的是一件叫人丢脸的事情。
忍了忍,阿元低声谢过了祖父,只命人往那表哥外头的宅子去了。
见去抓这小子的人走了,阿元便起身叹息道,“此事,是齐家的不是……表嫂这样,我该上门探望。”说完,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见还早,便使人预备了贵重的补品等物,拜别了湛家二老,只往自己舅舅的府上去了,沿途心情就很差,阿容在一旁见了,不由劝说道,“这是你表哥妄为,与你有什么相干?你愿意为表嫂张目,这已经是很大的诚意,切莫太过难过。”
“我也是气得狠了。”阿元缩在了阿容的怀里,只觉得这怀抱叫人心安,有些疲惫地说道,“这样无耻的人,我……”
“若他不是出身英国公府,只怕那总督家的小姐,是不会与他好的,如今只怕是有恃无恐。”阿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舅舅虽然在江南不起眼儿,可是却是京中高门子弟,那女子该是看中了这个身份,想着要做英国公府的亲戚。”
至于总督府为何不管,自然是因总督府也是愿意与英国公府有那么点儿姻亲关系的。不说英国公如今在京中炙手可热,就说肃王妃一脉,就很叫人侧目了。
为了这个,舍出去点子名声有什么要紧呢?
“男子若是一心一意,再多的女人来招惹,难道还能反过来糟蹋了他?”阿元不说那总督府的什么小姐了,如今只恨自己的表哥,冷笑道,“那府里,我管不着,我只管该管的!”
“随你心意就是。”阿容并不叫阿元不要擅动,只温声道。
“我这样,算不算跋扈呢?”阿元突然叹气问道,“才来江南,就搅风搅雨的。”
“管他,”阿容只用力地抱着这媳妇儿,笑得一脸的欢喜道,“我很喜欢你这样跋扈。”若什么都不做,说两句表嫂可怜就丢开手去,那还是他喜欢的那个熊孩子么?觉得很不该叫阿元在这其中吃亏,阿容抱着软绵绵气鼓鼓的小媳妇儿,就在心里盘算起怎么跟两江总督“聊聊”了。
若是识趣,也就罢了,若是不识趣,想必当初出身詹士府中的同僚们,很有些对两江总督这个位置有些兴趣。
江南可是重地,天下税赋半数出自江南,这样的好地方,应该握在圣人信任的人的手中才对。
想到这里,阿容的目光就闪了闪,越发明白两江总督的心思了。
圣人在京中,虽然未动摇老臣,一副天下太平,却很将些心腹调动在了要紧的位置,两江总督虽在地方,可是到底是封疆大吏,自然看得出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时候大家都不大稳当,宫里又不肯选秀,与同僚联姻并不是什么有利的举动,还不如去与京中受新帝看重的高门勋贵联姻,联络有亲,便能在京中为他说话,他也不必担心远在地方鞭长莫及。
京中伸不上手,却很有几家在江宁有子弟,其中英国公府五老爷,就是其中最好的对象了。
左手连着英国公府,右手靠着肃王妃,这样的好姻缘,自然是叫人眼红的。
就算是有妻子,可是也不过是一纸休书的事儿,大概那时,总督府也没有想到五老爷一家,竟然这样执拗,宁可赶走了儿子,也不肯休了儿媳妇。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隘,阿容的嘴角就翘了翘。
“想什么呢?”阿元见他一脸叫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就哆嗦者问道,“不是在算计本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