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人的日子越近,太皇太后面上欢喜,可是目中的伤感与不舍却是叫阿元不能忽视的。她在太皇太后的身边长大,这位老人给了她全部的疼爱与温柔,一颗心都在她的身上,说一句在宫中相依为命也差不多。虽有别的皇子皇孙,可是太皇太后的心里,阿元却还是不同的。因这个,阿元心里也很不舍。
太皇太后却不肯叫阿元难过的,强撑着精神,只张罗她的婚事。
“日后,我带着许多的小娃娃进来给皇祖母玩儿。”阿元就安慰地说道。
“许多?”太皇太后想到许多的小阿元,精神果然一振。
“那起码也得七个八个的。”熊孩子满嘴里跑火车,把皇祖母忽悠得喜笑颜开,忧愁也没了,这才安心地等着嫁人。
到了嫁人的这一日,整个后宫都是大红一片,后宫中的嫔妃不管是与阿元有没有恩怨的,都露着笑脸在太皇太后的宫里凑热闹,此时不来,叫太皇太后记恨,可怎么讨生活呢?
阿元此时是出嫁女,正是腼腆的时候,穿了大红的嫁衣,只如神仙妃子一样美丽,端坐在宫中,听着外头的嬉笑,就心里十分忐忑。
不大一会儿,就有外头喜气洋洋的喧哗声,一旁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妃急忙将九翚四凤冠戴在她的头上,只压得公主殿下闷哼了一声,小脖子发出咔吧一声,方才挺直了腰,俯身看了看自己的彷如云霞般在烛火之下灿烂无比的嫁衣,阿元觉得自己形象还好,这才装着端庄的模样小步小步地走出了宫殿,就见到一身火红,仿佛眼里有光芒在盛放的阿容立在灯火之下。
这人的一双眼睛在漫天的烟火中亮的仿佛天上的星辰,越过了人群只看着她,叫她心里只觉得欢喜。阿元回头再次望了望自己住了许多年的后宫,这才矜持着将手放在了阿容的身上,叫他牵引着坐上了宫车,往公主府去。
摇曳的珠帘下,阿元端坐不动,却还是能透过沿着长街的宫人们手中持着的灯火看到阿容在马上的背影,只看到他,就觉得心安。
圣人与皇后亲自送行,阿元心里一动,突然止住了队伍,小心地下来,就在要离开这后宫的门口回身向着后头看去,就见到最前头,太皇太后一双眼睛不肯错过一样也往自己的方向看,脸上流着眼泪,也不用宫轿,只一步一步地跟着队伍,她的心里突然觉得难过,慢慢地跪在地上,用力地给太皇太后磕了三个头,抬头的时候就见太皇太后被皇后扶着倒在了皇后的肩上,竟自己也流下了眼泪来。
如今她才有这样的感觉,就是自己真的是要出嫁了,此时竟没有了从前的欢腾,满心都是舍不得。
“日后,我陪着殿下一同来看望太皇太后。”阿容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指,向着跪在地上不起来的阿元轻声道。
阿元哭得满脸花,却见到阿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的嫌弃,只对着自己温和地微笑。
“以后,要天天来给皇祖母请安的。”阿元握着阿容暖暖的手,小声说道。
“殿下喜欢,微臣就陪着。”
阿元花着脸点了点头,跟着阿容起身的时候小声说道,“咱们说好了。”
她的模样有些可怜,阿容忍着想要摸她的头的冲动,扶着她上了宫车,这才继续往公主府去。
这沿街张灯结彩,叫阿元看着满眼的红色,只是看着就喜气洋洋的。阿元见众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宫门的后头,看着不知多长的嫁妆跟着自己走,这才坐在宫车里老老实实,不想给自己与阿容的亲事有一点儿的不好看。
公主府中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
肃王不想进宫,进宫叫他觉得就跟闺女不是自己个儿的了似的,如今正等在公主府里虎视眈眈,等着最后收拾一把抢走了他心爱的闺女的坏小子,真是摩拳擦掌,精神抖擞。
“王叔!”见他似乎要摆谱欺负人,诚王哭了,扑上去抱住了肃王的大腿,哀求道,“别叫阿容再折腾了!”说完,真是一脸的沧桑,可怜地说道,“这些年您欺负他还不够么?阿容,多不容易。”他的身后,郑王也在慢慢地点头,冷着脸露出一个心有戚戚的表情。
“你还是阿元的兄长么?!”肃王听这小子竟然向着阿容说话,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感情他养得白白嫩嫩,花儿一样的闺女,就这么便宜了别人还得说声谢?!
“就因是她的兄长,才劝王叔别冲动。”诚王听着外头儿子们嗷嗷直叫,心中无尽的悲伤,哽咽道,“真的吓退了阿容,这妹妹可怎么办呢?”真到了此时阿容发现消受不起熊孩子与老岳父,转头跑了,留下一个恨嫁的,特别能兴风作浪的熊孩子,诚王想了想日后的生活,就觉得那画面太美,他真的不敢看。
没个能绑住熊孩子的倒霉蛋儿,天天被祸害真的很叫人伤心的。
“等生米煮成熟饭,日子长着呢。”郑王也在一旁劝道。
等阿容被吃掉,想反悔也不成了。
肃王沉默了。
凭良心话儿,他看着破孩子天天上蹿下跳,还真的觉得有点儿悬,只是为了岳父的威严,他只冷哼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众目睽睽的,罢了,且饶了他就是。”说完脚下生风地走了,独留诚王流出了送了祸害往别人家去后欣喜的泪水。
后头阿元俩亲哥听到了这个,凤卿都要笑死了,捂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凤唐只在一旁斜着眼睛看着特别愚蠢的诚王,与郑王一同立在院子里,看着火红的宫车进了公主府的后院儿,里头王妃夫人们都去参观新娘子去了,这才看着跟着进去的阿容冷哼了一声。
等真当了他妹夫的!
阿元进门前,已经再次被宫女们在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粉,盖住了自己的小花脸儿,此时端坐在床上,就听见身边都是笑声,顿觉自己成了大熊猫。有点儿不习惯,却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往帘子外头一看,就见阿容带着腼腆的笑容进来,他本就秀美,如今还穿着喜庆的红色,如同宝光在身一样,美得叫见多识广的勋贵夫人们都看呆了,一时间屋里竟鸦雀无声,频频在成亲的二人身上逡巡。
怨不得秦国公主非要嫁湛家子呢,就这样的容貌,真是嫁过来天天看着就开心了。
阿容只对着这些女眷笑了笑,走到了阿元的身边与她对坐,阿元就闻到了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正心旷神怡,有点儿害臊,就见阿容已经将她面前的珠帘挑起来,看了她不敢笑,恐一笑就往下掉渣渣的僵硬的脸,目中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小声说道,“好看。”虽然阿元自己觉得有点儿僵硬,可是雪白的粉上还有厚厚的胭脂,这样的浓重娇艳的打扮平日里是阿容见不到的,此时就觉得这是另一种惊心的美丽。
阿元听了真是美,也咧嘴一笑。
小脸蛋儿上,一层粉簌簌飘落,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之后夫妻二人脸上同时一抽,阿容用身子掩着后头女眷们炯炯的目光,装作不经意地低头,飞快地吹了一下。
粉没了,公主殿下松了一口气,不敢再笑了。
这样绷着脸,就叫女眷们觉得秦国公主很有范儿,颇威仪,不愧是宫里教养长大的,况阿元一双美目流连,虽不如阿容美貌,却也是精致极美,竟真的是一双璧人。
肃王妃站在命妇之前,特别地得意。
这样好看的孩子,是她的女婿来着!
她左右逡巡,仰着头颇有一种独孤求败的感觉。
见这小夫妻这就难舍难分的,目光交缠在一起旁人都插不进去的,肃王妃心里窃笑了一声,这才在后头女眷的奉承中笑道,“咱们这些人在这儿,这两个孩子都腼腆,罢了,且饶了他们一回。”
“这真是天作之合。”就有一个命妇恭维道。
“小夫妻竟是说不出的般配。”
“寻常夫妻,哪里有这样的缘分呢?”
一溜儿的奉承话,不过却真是大多出自真心了。
有些不过是来看笑话的。
秦国公主花儿一样的年纪,又得宠,竟然看中了一个年纪这么大的驸马,背后不知多少人在笑,可是见到了阿容如今的模样,却也觉得,若是自己,只怕也愿意嫁的。
这样的美人,实在难得。
看着阿元与阿容饮了交杯酒,肃王妃这才与阿元笑道,“你且安坐,叫你驸马出去宴客就是。”说完,使了一个眼神,叫熊孩子千万绷住了,别暴露真面目,这才带着笑容领着女眷们往外头走了。
阿元觉得屁股底下的花生枣子什么的硌得慌,挤眉弄眼地扭着小身子。
见她无人时就开始作怪,阿容含笑咳了一声,握了握她的手道,“等我回来。”
“等会儿,本宫好好儿宠你,啊!”熊孩子还不知道眼下嫁了人,那就没啥叫人担心的了,还在作死。
阿容的笑容微妙了起来,只是想到自己还要出去,别惊走了熊孩子,因此含笑点头道,“微臣等着。”说完,见屋里头不过是宫女在,因此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匣子来放在阿元的手上,温声道,“殿下先看着,等我回来,顺便,”他咳了一声道,“可先梳洗。”再看看这公主一脸的浆糊,他有笑得停不下来的趋势,只怕洞房都够呛了,这怎么能够呢?太不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