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说做就做,事不宜迟,赶紧动手。
念着赖安哥哥的真言,她把袖子挽起来,外套也扔一边,用最轻便的打扮开始东翻西找起来。
就在苦苦寻觅可用工具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特意被她避开的,为了避免不经意间触犯到重要文件的书桌下躺着一张巴掌大的、桌子旁的火盆烧毁大半的灰不溜秋羊皮卷。那之所以会吸引了她的目光,是因为上面潦草的字迹写了她姐姐的名字。
“凯罗尔。。。。嘉芙娜。。。埃及。。。利比亚?”趴在地上,她皱着眉头念出来这断断续续的字眼。句子并不连贯,被焚毁的刚好是句子的后半部分,只能看个开头,猜都猜不出来个所以然。
隐隐捕捉到不太好的念头,她又起身,仔仔细细瞄了眼桌面上摆着的地图,她之前一直不晓得比泰多国在二十世纪改名叫什么,现在,她总算晓得了。
直觉告诉她这张羊皮纸会透露很重要的信息,她鬼使神差地就捡了起来,不顾那层脏脏的灰小心地塞到怀里,用腰带扎得紧紧地,保证不让它轻易掉出来。
这时候没空去研究太多,最至关紧要的,是要帮助他们击退外敌、保住性命。
就在她里头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外面也打得不可开交。
正所谓较量之下见真章,在真正打起来之后,外在因素起到的影响就大为减弱了,比拼的更加是个人的实力。而无论是在剑术、装备、战术指挥还是配合上,海盗们都较比泰多军差上不少。若他们是普通的刀口舔血之徒聚集而成的乌合之众,怕早就因为久攻不下,一哄而散了。但他们虽说披着海盗皮干着打劫的营生,本质上还是米开列最矫勇善战的国王禁卫军,而且不仅在准备上更充分,人数上也更占优势,所以乍看之下难分胜负。只是武艺上的差距是难以弥补的,与他们交战的比泰多士兵也对这一点心知肚明,顿时信心大增,越发神勇起来,打得他们节节后退。
眼见着优劣有逐渐逆转的趋势,米开列王着急了,一边奋力砍杀一边大骂起来:“兔崽子们,给我使劲杀啊!这些小鸡一样的贵族少爷都打不过,养你们做什么,一群废物!”
听到咆哮声后,与他相处久了的人都深谙首领发怒背后意味着什么,本来露出些许颓败之势的攻击者们背后发凉,打了个寒噤,不要命般地继续发狠起来。
他一说这话,伊兹密立刻便晓得他是首领,一边往他那边杀去,一边对奈肯将军喊:“全力攻击那个人!”
米开列王猛然感到脑后有利风袭来,本能地就躲闪了过去,险些没被伊兹密的剑尖捅穿喉咙。他心下恼怒,定睛一看,只见伊兹密一身纯白的腓尼基长袍上面溅了斑斑血迹,然而半点不损他的风华,他闲庭信步般地步步稳健地逼上前来,海风卷起他略长的衣袂,银色的长发牢牢伏贴在身后并不乱动。面容沉静,眼神冰冷,容颜俊秀,如同战神在世一般威风凛凛,意气风发。
米开列国式微,即使是身为国王的他也不得不出来依靠打劫路过商船才能维持军队的存在,但他毫不灰心,只随时等待着强大邻居密诺亚国的出现衰弱的兆头,借机才能崛起。深知生活艰难的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长得英俊又家世好的男人,伊兹密绝对是其中翘楚,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英明神武,武力超群的都是虚荣的比泰多人对自己王子的过度吹捧罢了,可信度极低。
他故作色眯眯打量了好几眼这看上去皮肤白净的王子,想让他不自在一番,却没料到伊兹密无动于衷,一脸冷静地看着他、不对,是看着他的咽喉。茶色的眼不带半点感情,冷得让人毛骨悚然,手下动作丝毫不停,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意、老练地剑剑往他要害招呼。伊兹密练得剑术从来不是花架子,他并不追求式样好看,只需最快速度制服敌人,结结实实是战场上的杀人技巧,更别说他还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不过米开列王也不是吃素的,反应迅速地举起手中这从不知何人手里夺来的趁手宝剑格挡住那迅猛的攻势,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手腕一沉竟险些没稳住!他不由得心下暗叫一声,对伊兹密刷新了评价:这人看上去不像是身强力壮的主,力气却大的可怕!
又是几个来回,他虽靠着出色的身体素质和丰富的战斗技艺能够交手上好几轮,却在一个躲避不及之下,被力透万钧的剑身砍中了右上臂,湿热的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粘稠的液体顺着手臂滴到裤子和木板上,那剧烈的疼痛让他肌肉都几乎痉挛了起来,他也是个硬汉,嘴上半点不服软,眉头都不皱死要面子地挑衅说:“哈,居然敢打我!真是越来越好玩了,就让我的手下陪你吧!”说完狡猾地往他那边退了好几步,脱离缠斗。
“该死的,还不快去拦住他!”吼了一嗓子,他很快在集中起来的手下们的掩护里往离伊兹密远的人群移动,还不忘回头吩咐上一句:“别杀了他,把他打成重伤没关系,留口气换钱!”把奈肯气得恨不得把手中的剑扔到他脑门上去。
伊兹密虽说武艺高强,但在对方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的情况下也暂时奈何不得他,愣是被人潮堵住了,只好继续与其他人厮杀起来。而由于米开列王的威胁,就连那些后勤的、缺乏战力的人员也手段百出,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包括往人群里丢沙子迷眼,地上泼水,牙咬指甲抠等花招层出不穷,相当难缠,一时让比泰多这方非常棘手。
当满装着被提取出来、作为制作火把原料的动物油脂的陶罐摔碎在米开列这方船板上的时候,发出的闷响并不明显,听力格外灵敏的米开列王隐约分辨出这与众不同的声音,便随意询问了身边的侍卫一句:“还不快去看看是什么东西破掉了?”
那侍卫也正忙着招架攻势,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空去研究什么不明响动?这些有战斗力的大男人都聚集在船头了,在船舱躲着的只有那些只会尖叫的女人们。但首领的话又不能不听,他只好提气几分、猛一用力,硬是逼退了那对手好几步,喘息之间仓促往船尾位置一瞥,匆忙回答:“是他们丢的罐子。”
那首领一听放下了心,哈哈大笑:“是那群漂亮女人丢的吧!哈哈,她们还想用罐子砸晕我们的人不成!还不如脱了裤子把你们迷晕才是正道理!”遂也不去在意了。
全身包在不起眼的灰布下的凯西气喘吁吁地靠在船尾的木帮子上休息,刚才她足足抛了六个装满动物油的陶罐到对面,落点都有不小的偏差,油液分散了开来。那重量也的确够呛,还有一个因为瞄准失误,掉到海里去了,让她一阵心疼。
只差最后一道工序了,成或不成,就看运气,总而言之,她尽力了。她的不是火药,无法自燃,必须手动点着它。
理论上当然是用火药箭射过去准头最好,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她连弓都拉不开,怎么射?会射的人都在肉搏中,光凭她自己只能用最原始的投掷了。效果当然难免大打折扣,不过她搏的就只是一个出其不意,要求不敢太多。如果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一定会仔仔细细地听罗迪哥哥念叨关于那神秘的希腊火配方,做个半吊子火药出来,而不是当做耳边风一吹就过。
凯西用找到的打火石把手上这个塞满了破碎棉布——来源就是她的外套——的陶罐,那特意垂在外面的作为引子的一根长长棉条点燃,由于紧张,手一直不受控制地哆嗦,连连打了好几次才成功。见到火终于燃起,火苗舔噬起那棉条尾端的时候,她赶紧屏住呼吸,忙不迭地就抡足了胳膊,使出全身力气把这个烫手山芋往那头分布的七零八落、东一滩西一片的油渍上扔去。
“首领,不好了,后面的火烧得很厉害啊!”就在战况正酣的时候,海盗群里传来了越来越大的呼喊。
油遇火则燃,更何况周围全是木头?当他闻言回头看去的时候,那船尾已经是火光一片,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动物油脂的燃烧时让人作呕的腥臭味随风传来。其实也不能太责怪于部下们,突然遇到火的时候,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就是浇水,然而这对比水还要轻的油来说不但毫无作用,反而加快了扩散的速度、越发地加大火势,对于不知情的人,燃烧着的明火漂在水面的模样,更是格外显得骇人。
“该死的,你不会用沙子、用盐灭火啊!旁边堆了那么多沙袋都被你当谷子吃了啊!”他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咬牙切齿地就想狠狠痛骂这没脑子的手下一顿,理智上却也晓得此刻情势不好:这一耽误,不说时间浪费了,战机白瞎了,就连斗志都大跌。实在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忍痛招呼手下们不惜一切代价赶紧全员撤退——在偌大的*琴海上他们就自己的船这个落脚点,比起伤兵折将、两手空空失败而归的耻辱,他更难接受*船被烧毁、坠落海中的可怕后果。
就是太遗憾了,不得不放走这么个难得一见的大猎物,还白白折损了他那么多人手!
比泰多这方也留意到了那火光,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好事,但他们也没打算细究,只趁着对方军心涣散趁胜追击,留下了好些个来不及跑掉的海盗的性命。伊兹密此时忽然出声制止了准备追击的士兵——他一直有分神观察天时气候的变化,这下第一个发现不妥:“停下!快回来找东西固定住身体!风已经变强了,快看头顶上的黑云,飓风到了!别忘了这并不是打仗,放弃打杀残兵也不会太过可惜,最重要的是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