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子那么多年以来的洁身自好不是作假的,坐怀不乱足足二十一年,就真的把持不住,知道要赶紧成家生子让所有比泰多人都安心后继有人了?她又不太信。她不着痕迹地仔细观察了王子的眼神一番,也不见有什么特殊波动,依然平静如水,语调也只是冷静地吩咐医师们全力医治好这位小姐,没有半点热恋中的人为心*的人产生的忧虑和担心,抱对方出来的时候也没有体现出半分因贴身接触而油然而生的欢喜。
不愧是王子,真是看不懂。
虽说心中不知道转了无数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姆拉内心扭成了一团乱麻,脸色却丝毫不显:反正作为首席女官,等这位小姐醒来之后,她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打探清楚其中的瓜葛。
伊兹密并不晓得这些人的猜测越发暧昧,他只有点担心凯西死在自己这里。看到兵荒马乱折腾了好一通,她不再白皙得毫无血色如今却泛着病态的潮红的脸颊没有好转的架势,甚至还模糊地低声呓语起来。他索性直接按照过往的经验下令,避免更加慌乱的情形发生:“姆拉!快松开刚给她换上的衣服让她舒服;而其他侍女去拿温暖的毛毯让她暖起来,再去准备几条浸泡过凉水的面巾铺到她头上给她退热。而你们,”他蹙眉看着刚刚还在为治疗方案争吵,现在却乖乖噤声的医师们:“不许再吵了,尽快找出个让她退烧的方子,在海水里不知道泡了多久,她定然是着凉了。”
那些医师们对视一眼,却没有贸然应声,很快有一个资格较老的硬着头皮上前回话:“王子,不仅仅是着凉的原因,她之前应是服下了大量的助眠药剂才会昏迷不醒的,身体本身就不算好的情况下,再加上在阴冷潮湿的地方呆的时间过长,现在才会难以诊治。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才能找出最适合她的药方。”
伊兹密闻言目光一凛,心中那先前被抑制住的怒意又有一些冒头:让她服下过量安眠药的怕就是那匪徒了,他先前倒没想到这茬,只以为她是挣扎累了,才力疲晕了过去,然后着凉;却不知道那主谋者更加心狠手辣,不仅将她用重重大锁栓进木箱生怕不沉,怕她挣脱,还给她灌了那么多药物保证万无一失。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既然要杀她,手段还有很多更直接的,譬如直接毒死她,勒死她,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谨慎地保证每一个步骤不出差错呢?这点自相矛盾,除非那人需要避人耳目才能下手,而且还有毁尸灭迹的必要。但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同伙的帮助,单就凭借个人实力便能从深宫的重重把手中将密诺斯的心上人偷出来暗杀,可不现实,有这个本事的人,早就直接去杀密诺斯王了。
在脑海中把跟密诺亚国结怨,或是虎视眈眈的野心国度们过了一通,他排除了一些根本无力将她绑架出王宫的小国后,主要锁定在米开列和米肯尼人身上。在没有更多线索和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好推测更多了,还是要细细调查一番再做判断为好。
要知道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并不是秘密,对方八成是明知这一点还这般毫不留情地对一个弱女子下手,既是报复密诺亚也是在明目张胆地削偌大一个比泰多的脸面,绝不可轻饶。比泰多国有他和父王坐镇,何时轮到他国肆意羞辱了?想当初埃及不知道是何人害死了他惟一的妹妹米达文,他们毫无忌惮地直接掳走曼菲士的恋人,引发战争进行报复,除了主要是为第一公主报仇之外,也是为了展示比泰多国的强横实力和骄傲不容欺凌。可惜那次由于他的过度小觑敌手导致失败,不仅损失了大量士兵的性命,还丢失了一座港口,甚至连人质都被夺了回去,妹妹的公道更是没讨回来,可谓是奇耻大辱。
不过他并没有自哀自怨,也没有一蹶不振。反倒很快振作起来,低调蛰伏着伺机而动。
对他而言,得失固然重要,在失败的教训中学习和进步,吸取经验承认自身的缺点也是至关紧要的。他并不怨天尤人,也不觉得后悔是一种富有意义的行为:这次就算一败涂地,下次,他会让对方连本带利吐出来。只是他背负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和期望,他应该更加谨慎行事才是。
从自己的思路中挣脱出来,他沉默地看着侍女们依言照做,而医师们依然在争论,不过音量放小了许多,言辞也不再那么尖锐,再看看床上躺着的凯西,她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艳红的唇小幅度张合叨叨些根本让人听不清的梦话,水蓝色的清澈眸子蒙了层朦胧的水汽似是要落泪般可怜,半睁不闭的眼帘上长长的眼睫沾着几滴不知何时渗出的晶莹泪花,巴掌大的小脸酡红,神情懵懂娇憨,乍看下像在瞅着前方,视线却压根儿没有聚焦到任何一点。
这真不像当初在王宫里,气势汹汹让奈肯将军打晕他方便她治疗的那个漂亮少女。瞅着她这气息奄奄神志不清的模样,那将她折腾成这样的人也是十足的铁石心肠才能做到不为所动了。伊兹密忍不住轻轻叹息,有些怜悯地伸出托她所赐才能再次活动自如的右臂,将那被子往上拉了拉,盖过她精致的锁骨,却被她那滚烫的小爪子一把摸索着抓住了。
柔若无骨的手在高烧下根本没什么力气,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抽回,而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将那属于他的手掌艰难地抓到她那边,然后放到同样热乎乎的嫩滑脸蛋旁,蹭了一下,又一下,嘴里还嘀嘀咕咕些什么,咂了咂嘴,露出一个调皮得逞的微笑来。
像是妹妹小时候养过的那只骄傲可*的猫咪一样,只是那只猫咪后来自己溜掉了,还让米达文哭了好一阵子。
被触动了相当遥远的回忆,伊兹密虽不至于太过伤感,却也有些动容,在众人略有所悟的暧昧目光中就这么任由这放肆的姑娘枕着他的手大大咧咧地睡觉了,直到医师们终于找出了稳妥的治疗药剂,给她灌下后,连绵的高烧总算退了下来,精神似乎也足了,睡姿连换好几个,伊兹密那先前倍受宠*的爪子则被她毫不客气地扔去一边,只用后脑勺对着他。
看着微微眯起眼,神情复杂莫测的伊兹密,姆拉咳嗽几声,“王子,应该用午膳了,这位小姐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嗯,走吧。好好看着,有情况派人来告诉我。”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更加给了浮想翩翩的手下们更多桃色的想象空间,伊兹密并无任何留恋、步履如常地回到自己的舱房安然享用起当初特意从比泰多运来的食物。
他绝对不会承认,在手被那女孩毫无眷恋地抛弃到一旁,对方还能睡得一脸幸福的时候,心底有那么一咪咪的不爽的。
就算有,也最多是因为之前还分明觉得她神似妹妹从前养的猫一样,尽管在他人面前傲气十足却能对主人低下头颅撒娇,结果凯西过河拆桥的表现却让他发现现实里的这姑娘根本就是个不知感恩的小东西。不过吃着吃着,他又想起那躺在床上的病人来,于是吩咐奈肯将军:“告诉姆拉,如果她醒了,按照我吃的份例也送去一份。”
奈肯猛然抬头,甚至有些失礼地用诡异眼神探寻地瞅着他,伊兹密不明所以,平静地回视。见王子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奈肯颔首表示:“是,我这就去。”
然后一溜烟小跑就去了。
伊兹密摇了摇头继续用餐,是他的错觉么,总觉得奈肯将军的步子格外轻快。
而这头的姆拉则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明白王子的小心思了,于是吩咐底下侍女们更加尽心伺候,还亲自给她更换汗湿的衣衫。平时跟姆拉关系最为亲密的侍女比拉悄声问她:“姆拉,这位是王子的。。。”她欲言又止,只用一双渴望八卦的棕色眼睛憧憬地看着她。
“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应该过问的,不过这可是王子亲口吩咐我们照顾好的人,不管是谁,都要尽心对待。”姆拉不为所动,回答得无懈可击,也没有给出准确任何信息。但比拉觉得自己能从中听出了那么点暗示的味道,小小噗嗤一笑,她越发卖力起来。
姆拉自顾自地忙着也没再搭理她: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事儿的真假,她还想问别人呢,少来问她了!
刚把脏衣服交给下人们送洗,她就看到急促冲她这儿小跑来,脸上还非常罕见地喜气洋洋的奈肯将军,有些奇怪地问:“王子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呢,”奈肯卖了个关子,见对方不怎么买账,只好继续说:“王子亲口叮嘱,要是那位凯西小姐醒来了要吃东西,按照他的份例给她送去。”
“吓!”姆拉倒抽一口冷气,“你知道这小姐的名字叫凯西?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被人关进箱子来呢?要不是运气好王子救起来,怕早就。。。”她不肯再说下去。
奈肯这下看清了这位不苟言笑的侍女长也有深深的求知欲,顿时不着急了,岔开话题:“我知是知道,但有些口渴了,我记得船上还有被你存起来、打算给王子全留着的密诺亚王宫赠送的葡萄酒,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喝上那么点呢?”
姆拉 暗地里咬咬牙,如冰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这拐弯抹角要酒喝的家伙,“行,你快说,我等你说完就给你送上一罐行了吧。”王子伤势未彻底好全之前,少喝些酒也无妨,就是便宜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