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的她没注意到伊斯震惊又狐疑的打量。伊斯忍不住怀疑,难道密诺斯王那么明显的情意和王太后的纵容,都没让这位小姐发现即将安到她身上的身份吗?要是以前的她听说有这么迟钝的人,她一定会嗤之以鼻,认为是欲擒故纵要么就是装模作样,但按照这段日子以来对凯西的了解。。。
哎呀,九成是真的。
可怜的密诺斯王。伊斯忍不住表情诡异起来,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密诺斯王的确没真正表白过,而凯西素日对密诺斯王表现出来的情愫,似乎更偏向是姐弟呀!
不过这些不是她们这些侍女应该操心的事情。世界上不可能有女子能拒绝成为密诺亚高贵王妃的橄榄枝吧?只要密诺斯王心意不变,这位小姐成为王妃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么想着,她给凯西披上格子坎肩,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做成的,一点都不硌人。
本来打扮完毕后,只要一如既往地等密诺斯来带她走就行了,但只见一个医师打扮的男子匆匆忙忙就冲了进来,不顾后面侍女们的喝斥和阻拦,愣是闯进了寝宫。那些侍卫本来想把他扔出去,但考虑到凯西衣衫整洁,而这位御医又似有急事,手无利器,就只把他拦在了寝宫门口。
“怎么了?安杰,是你吧。怎么气喘吁吁的,那么着急。”凯西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让侍卫放他上前。前段时间她一直和御医们混在一起交流,都熟悉了彼此的名字,而安杰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虽然年纪小,但医术老练,可谓是年少有为,天赋极高,被内定为日后的御医首席接班人,在宫女们的未来黄金夫婿榜上高居前三甲的有名人物,也是和凯西的关系也是最好的一个。
在安杰气喘吁吁的行礼过后,他急促地述说了来意。原来是那位强国比泰多的王子伊兹密旧伤复发,现在高烧不退,已经意识昏迷整整一晚了,伤口明明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时不时流出脓血,不见愈合。现在就连模糊的呓语都很微弱,再这样拖下去只怕不好,用凯西教的物理退热法见效不大,抹了他们秘制的药膏也不见好转,只好求救凯西了。
凯西很为难,“我不是医生呀,你们知道的,我帮不了什么。”
安杰一听急了,赶紧往地上磕了几个头,然后祈求凯西前去,并说,“院长说你的见多识广,学识渊博,说不定可以想出什么,求你去看看吧,哪怕只看一眼也好。”伊斯也有些不忍,低声跟凯西说,“凯西小姐,你要不就去看一下吧,要是比泰多王唯一的子嗣在密诺亚出事,说不定会引发很严重的事情。”
“不会吧,”凯西咂舌,“那又不是在我们这里受的伤!”
“虽说如此,但比泰多王可不是那么讲道理的人。”伊斯想到那以残暴好战出名的君主,就不禁打了个寒噤。她的父母本来也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就是为了躲避战乱,才从比泰多邻国迁家来到密诺亚甘愿当个平民也要保住性命。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伊兹密王子要是在密诺亚出了什么事,绝对会承担对方发泄熊熊怒火的载体,发动战争的概率极其高。
见事态严重,凯西只好带上药包,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安杰本着事不宜迟的急切,赶紧让人抱着腿脚不便的凯西过去,见到那人步履不快,还着急得满头大汗,又不好催促,还是凯西让侍从加快了速度。见到凯西来了,那些御医们都自动让开,还连忙喊宫人和比泰多侍从们都安静下来,不要干扰她诊断。
其实那是多虑了。凯西的眼珠子已经死死长在了那渗血的伤处,完全没在意周围发生的任何事情——她曾经猜测那可能是什么中毒反应,只她做梦也万万不会想到,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由子弹造成的洞眼!
“我的天,”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嘀咕着,扑上前去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观察创口:“这真的是三千年前吗。怎么会有子弹!那么先进的武器已经诞生了?!不可能啊,明明我看到他们连有铁剑的都很少。”但伤口再怎么仔细看上去,不论是那圆形伤口外的一小圈灼烧痕迹,还是那可以清晰看见的乌黑子弹尾端,都让她除了中枪外找不到第二个解释啊!
被不可置信的画面震得精神恍惚,她眉头紧皱,生了满肚子的疑问,但看到伤患——伊兹密已经意识模糊,就只好问一旁面色极其凝重沉痛的比泰多老将军奈肯:“请问你知道王子的伤是什么造成的吗?是在哪里造成的?”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兵器。那天晚上,在内夫德沙漠的绿洲燃起了突如其来的大火,然后里面出现一个奇装异服的男子端着跟匕首一样大小的武器,对着王子叫喊了什么,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王子的肩膀就。。。”他还没说完就被激动的凯西紧紧握住了手,尖声追问,连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发抖了:“然后呢!那个男人呢!那个男人是不是黑头发的!高高瘦瘦的!”
奈肯将军这把老骨头也被惊了一跳,不过立刻就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一番后遗憾地摇头:“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而且那声响动之后,那一切就消失无踪了!难道是尼罗河女儿的神力在作祟!”他叹气,“比泰多的医师们也找不到病因,那只可能是神的法术了!”
周围的御医们听到他的话,皆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他们被凯西前所未有的失态吓了一跳,好在这个将军还是比较厚道的,没有胡乱推卸责任,也没有任何谴责的意思,只说明那的确是旧伤,而且比泰多的御医们也束手无策,那即便是比泰多王也找不到理由胡乱发作密诺亚了。
果然是被枪打中了!
凯西有些失魂落魄地松手,强自镇定一会儿才平息了想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不管那是谁,都一定是现代的人持枪将这位倒霉王子打伤,可能是因为时空混乱导致的短暂交错?这人因为子弹没有取出来,才导致的慢性炎症和脓血不断。他说幸运也幸运,首先他被打中的不是肢体末端,手术后恢复的话不会因为组织供血不足而难以修复;也不是关节部位,要是伤到骨头的话,不但被打中的时候骨碎四溅,弹入肌肉中难以取出,还会导致子弹的重金属渗入体内造成铅中毒——在肌肉组织里留存的子弹是不会发生铅中毒的,因为纤维会分泌物质将子弹包裹起来,让它失去化学活性隔离起来;更没有被打中大动脉,特别是那个部位附近有着锁骨下动脉和胸前动脉的情况下,要是正好被洞穿,在心脏泵血平均83毫升每秒的强大压力下, 本该供应上肢的血液甚至会被喷射到十米以外的地方,其后的短短几秒内失血量可以超过一千cc,几乎是当场死亡。别说在古代了,现代都八成没戏。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他创口部位要是自动愈合了,生活说不定还可以恢复如常,只是他的伤处如今感染相当严重,虽说在其他医师的倾力抢救下暂时被压制住,这根本不是长久之策,只会不断复发,破坏他原本健康的身体底子,然后引发其他并发症最后无力回天死去。她听说这位王子还以矫勇善战,武艺出众而闻名,只要这样下去,不需要过太久,想拉开弓都是个梦想了。
想着包里剩下的那几支盘尼西林,足够进行四次注射,勉强也够。她又沉吟了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见死不救。这样放着下去,对方无法排除异物的免疫系统只会通过释放更多的细胞活素和趋化性细胞因子来损害其他肌肉和血液组织,令他日渐衰弱而死,还不如趁着体力尚好的现在拼死一搏,做个手术取出弹头再彻底消炎,还有活命的机会。那子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就如同她一样,也不应该对这些对现代武器无知又无防的人造成任何伤害,那是破坏宿命既定路程的。这人不应该在年纪轻轻的时候,遭受这些罪,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她重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们王子受伤的原因,我可以试着治疗他,通过动手术,”说着她比划了下,“但不保证一定会好。只是,这样放任下去只让医生们保守治疗的话,”她迟疑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绝对会有生命危险,而且不会撑的了太久。你们愿意冒险一试吗?”她从没有动手术的经验呀。但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做的,和可能会做的,也只有她了。
奈肯犹豫不决起来,有风险他能理解,如果那是他自己的伤处,他一定二话不说就同意,然后生死由天定;但那可是比泰多最尊贵的王子啊!要是发生什么万一,这里所有人赔命都应付不了比泰多王的怒火。他一个区区将军,怎么可替王子下决定呢。他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小姐居然会有办法,要知道王子负伤游历多国,寻访各地名医,也没人有半点头绪。他没怀疑她在吹嘘,因为之前同样有着世人束手无策病症的密诺斯王被她顺利妙手回春,如今与常人无疑。既然连她都说有风险,那其他人不可能会有更稳妥的解决方法了。
虽然他万分相信,英明睿智的王子也一定会选择放手一搏而不是缠绵病榻,苟延残喘。但他还是决定等王子清醒地时候问清楚后,再做打算。凯西听他解释后,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随即扯过桌子上的一张干净的纸莎草纸,取出小包里自己新做的鹅毛笔小心翼翼画下一个工具的图样来然后递给奈肯:“我给他治疗需要用到这个,用铁器打造出来,越快越好,”她听密诺斯说过,比泰多的铁器制作是世界最强的,这次赴宴来带的礼物中也包括了好几个铁匠和少许铁矿作为贺礼向密诺亚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