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来也巧,贾家虽然没有什么大人物上门拜访,但是亲戚之间的来往还是有的。
这不?因为史湘云出嫁的事情,史三太太亲自上门来送喜帖去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贾宝玉的玉。
其实这也是一个惯例,只要能吹嘘,贾母能句句不离贾宝玉的玉。
这么多年听下来,史三太太早就被听烦了,因此就说了一句“不是说金玉良缘嘛,今儿我好不容易来一场。姑母不妨把金和玉都拿出来,放一起我瞧瞧,也沾沾喜气不是。”
贾母也道:“这主意不错。”只是现在薛宝钗还在卧床休养,贾宝玉也没在眼前,因此命鸳鸯领着几个丫鬟去通知。
没一会儿鸳鸯就领着贾宝玉回来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锁,奉与贾母。
史三太太凑过去看时,果然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八字,共成两句吉谶。亦曾按式画下形相:
璎珞正面式。
音注云:不离不弃。
璎珞反面式。
音注云:芳龄永继。
史三太太强笑道:“这金锁打得到精致。”只是再精致的金锁对于他们这种人家。又能值几个钱了?别的不说,光史湘云就有一个金麒麟,若是值钱。史三太太会给史湘云带着?
贾母对史三太太的话很受用,笑道:“宝玉,快吧你的玉来出来,让我们大家好好瞧瞧。”说着得意极了,也是。在贾母心里,这生来就带玉的能有几个,放眼整个京城,也就贾宝玉一人,这种事情,这么能不让贾母得意。
不想。贾宝玉却在一旁痴痴地笑了,看向袭人说道:“我的玉呢?”
众人心头一跳,急急去看。却见贾宝玉项上戴着金螭璎珞圈,那原本系的宝玉却是不见踪迹。
贾母急得心头乱跳,急道:“玉呢!玉呢?”
王夫人也是一身的冷汗,急道:“袭人!紫鹃!宝玉的玉呢?”厅中之人无不急得乱窜的。
袭人惊的面上雪白,跪下哭道:“我早上服侍二爷穿衣裳的时候。紫鹃说要亲自给二爷戴玉的,我就递给紫鹃了。”因为紫鹃有贾母撑腰。因此贾宝玉的后宫小妾,紫鹃倒是隐隐约约的是领头了的。
紫鹃一看贾母看向自己,连忙说道:“我给二爷戴上后,就一直在二奶奶那里伺候!然后鸳鸯姐姐就来叫二爷来这里,这中间是袭人给二爷换的衣服……”这家常衣服和见客的衣服可不一样,像贾家这样的人家,就是见自己的亲戚也要重新换衣服的,反正洗衣服有下人在了!
这换衣服的时候,贾宝玉的玉怎么可能不取下来。
众人又看向袭人,袭人惨白这一张脸说道:“我给二爷戴上了……”
还是琏二奶奶镇定几分,说道:“老太太还是先让小丫鬟回去找找,指不定落在那里了,这万一金螭璎珞圈松了也不一定呀!”
众人都道:“是是是,说不定还落在房里了,快去瞧瞧去!”又一面安慰贾母,劝慰王夫人。
袭人立于一旁,一声也不敢吭。心里却止不住的着急,明明知道亲手给贾宝玉戴上的呀,若是找不到了,袭人只觉得自己想都不敢想那个后果……
宝玉的玉打小就戴着,人人都知道是顶要紧的,宝玉的这些丫头们伺候了这么多年,知道厉害,一百个丫头的命也抵不过这一块玉来。断不会有人起这个偷的心思,便偷了去,人人皆知是宝玉的东西,谁敢收这贼赃?
今天就来了史三太太一人,而且人家是自己用轿子抬进贾府的,而且一直都在这里坐着。另外史三太太也没有动机呀!
众人又想道:是了,紫鹃才刚说了,自己给贾宝玉戴上的时候还在的,偏袭人给贾宝玉戴上了就丢了,若不是她藏的便真是她克的了。
王夫人本是就是心思恶毒之人,凡人都要往坏处想三分,虽说十分中意袭人,但是经贾母一番话,便远离了袭人。却不想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一远离,倒是看清楚了袭人的几分真面目,因此早已对其没了当初的期望。
如今出了这事,心里越发的讨厌袭人,此时心中这般想着,眼中不由带了三分疑惑四分痛恨看向袭人。
琏二奶奶心思乖觉,早已明白,自是闭口不言,以免多说多错,左右都是他们二房的事。邢夫人恨不得无事掀起三尺浪来,哪里还能劝和,只拿眼不住看着她婆媳二人,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心思。史三太太对于这事不便多说,也不言语。
袭人聪明绝顶,早已察觉王夫人的目光,只是有苦不得言。只能低头罢了。这个时候她不低着头,还能干什么!
谁想旁边郑兴家的笑道:“老太太,太太,若想找二爷的玉,我倒有个主意。”
王夫人忙道:“什么主意,还不快说!”
郑兴家的笑道:“这宝二爷和二奶奶是金玉良缘,人人皆知。我想着这玉是有灵性的东西,既和二□金锁儿结了缘,定也有了情分了。不如咱们用二□金锁儿让些道士和尚开坛做法,指不定就能找着那玉了……”
话还未说话。便被贾母一口啐在脸上,骂道:“不中用的娼妇!成日家就知道挑拨这个撺掇那个,有什么趣儿!这玉是胎里带来的。那是天生的灵气,是那些人工打的,不知哪里的野和尚给的东西可比的么?还不下去!”
郑兴家的兴兴头头说了这么个主意,以为能讨好,谁想竟刚好触到贾母痛处。讨了个没趣儿,也不敢应声,只得讪讪下去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当下不由心下凉了半截,又疑惑起薛宝钗来!
莫不是薛宝钗克贾宝玉?从前在这里没事不过是因为还不是我们家的人,如今嫁了过来了。这命理就显出来了。
亏了我的好妹妹还跟我显摆说她这女儿是千里挑一的金命,能贵家旺夫,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怎么就忘了这金子再好也是个坚利的东西。宝玉从小就单薄,哪里经得起她这么一克的?
嗐,千算万算,实在算不到最后竟娶个扫把星进来,这可怎么好?……
就在王夫人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史三太太倒是先开口了“”
贾赦忽道:“我怎么听着方才有人说什么‘玉’丢了,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惊。都不敢言语。
贾政也有些疑惑,道:“是怎么回事,什么玉丢了?”蓦地脸上一白,惊道,“莫不是……宝玉的玉……”
王夫人脸上白地如纸一般,哭地满面泪痕,道:“老爷,可怎么好啊!宝玉的玉也不知道怎的,竟就丢了!”
贾赦贾政大惊,忙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细细说清楚!”
众人只得将事情前后并丫头们的话皆说了。
那贾赦是个行事不经脑的,听了这话,便至袭人跟前说道:“你既是最后一个碰那玉的,可见你最有嫌疑的。还不从实招来,偷了宝玉的玉要做什么?”
袭人唬得面上雪白,跪下哭道:“老爷太太冤枉!我既已经入了贾家,便生是贾家的人,死是贾家的鬼,断不会生别的外心去!再说,我与二爷已是夫妻的名分在,那玉是二爷的命根子,便也是媳妇的命根子,我何苦与它生歹念?这于我又有何好处?”
贾赦一窒,冷笑道:“好一张伶牙利齿!亏的二太太之前还说你,最忠厚老实,就是这样老实的!死的只怕也让你说活了!那你倒是说说,这玉好好的怎么就丢了?”
袭人咬牙摇头,道:“就中原因,我实在不知。”
贾赦冷笑道:“好一个不知!竟就推得一干二净了!”
那边贾政听说宝玉的玉丢了,也不由呆了一回,他虽迂腐,但也比贾赦多些思量,当下暗道:素日我总说这顽徒生的不祥,今儿可算是应验了!
当下本欲斥贾宝玉几句,却又见贾宝玉痴痴坐在一旁,一声不言,一声不语,于厅中烦杂一概不知,恍若痴儿。又思及这玉既是他胎里带来的,定与他是相通的。玉既丢了,只怕他也不好了。
思及此,不由将厌烦之心转做了同情之意,又听得贾赦这般斥责袭人,虽不甚待见她,却也不好不说话,便道:“罢了,她还能偷这个么?还是正经着人找去要紧!”
贾赦哼一声,只得罢了。
邢夫人冷笑一声,道:“只怕不是偷,许是人家命理带克,生生将宝玉给克着了,那玉替宝玉应了劫,便没了……”
贾政“嗐”一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邢夫人冷哼一声,只得罢了。
贾母心痛流泪得哭道:“这玉丢得蹊跷,我想着定是这园子里的人捡的。这玉来得那样奇,满城的人谁不知道?既捡着了,便是拿去当铺里也无人肯收的,就怕那捡的人起了黑心,若是悔了它,咱们便是哭也无处哭了。
我想着不如写了贴儿悬赏一万银子来寻那玉,有消息的便赏五千。那捡着的定也是贪财的,若是捡着了也能思量些。能偷偷将玉送回来便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