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大长公主吐血晕倒,岑国公等人却并未知晓消息,只因要去通禀的下人都被红英拦住了。
数名太医满头大汗的围着瑞安大长公主救治了小半个时辰,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终于使瑞安大长公主恢复神智。
瑞安大长公主情形过来的头一件事,便是屏退太医,独留红英一人。她攥紧红英的手,瘦的只剩一张皮包在骨头上的脸庞上不满了不正常的红晕,她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八百里加急告诉红蕊,立时从晋城出发,昼夜兼程,务必要完成我交待她的事。拿了我的凤头杖交给绿霞,让她去奉天城,令熊源调遣护陵十军立时回京都戍卫京师。半月之后若西北再无回音,就让我早前安排好的人手去将玉华接回来,告诉他们,无论发生何事,一定要保住玉华的性命!”
看瑞安大长公主一气儿说完这段话后红晕消散,面如金纸,红英泪落如雨,连声道:“记住了,记住了,奴婢都记住了,您歇一歇,歇一歇。”
瑞安大长公主此时犹如一根燃到底的蜡烛,蜡油没了,灯芯也只剩那么一小截,甚至她此时能再度清醒开口,凭借的都不是太医们医术与灵药,更多的是靠着那一口心气儿,她自知若再倒下想要睁开眼便不知是何时,兴许永远都醒不过来,如何肯听红英的劝阻。一面飞速想着,一面一股脑儿将能想起来能安排的事情都倒了个干净,“我的事,谁都不要告诉。若我去了,你亲自换装入宫禀告皇上,将我留在翡翠匣中的信面呈。翡翠匣中还有一封信是给岑家儿孙的,待熊源领兵入京后,你再将我去了的消息告诉他们,叫他们为我发丧。还有你记得叮嘱他们,若天下局势颠覆,务必依我信中所言而行,否则便不堪为岑家后人!”
听得前面还好,听到后面的话,隐隐知道第二封信中内容的红英痛哭流涕,伏在床榻前哀声道:“殿下,殿下,您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老国公爷泉下有知,如何能瞑目啊。”
“岑名啊……”瑞安大长公主努力在脑海中回想起当年初见时那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的男人,本以为刻骨铭心,到了此时才发觉,分离的太久,竟然连面目都有些模糊了,记得最清楚的,唯有那个男人的一双眼睛,透着桀骜,透着肃杀,还有看向自己时那么一丝丝的怜爱。她心里涌上了一层层蜜,却被更多的涩覆盖住了,以致牵肠挂肚中竟不知到底是甜还是苦,,末了只得一声叹息,“是我对不住他。”
虽说对不住,自己却依旧不后悔,那封信中所留下的东西,算是自己的弥补。就是不知黄泉之下,见了自己,他还愿不愿意唤一声卿卿。
满腹怅惘中,瑞安大长公主缓缓合上了眼帘。
“殿下!”红英发觉不对,猛的向前一扑,抖着手在瑞安大长公主脖间一探,继而纵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尽全力写这么一章,明天要出门,我尽量早上爬起来写点,但是大家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总之能写多少我更多少。
☆、第142章 乱局(中)
“再去找,找不回来望之,老子就把上官家的人全都挂到城门口风干!”昭帝为表恩宠,新赐给裴家的宅院原本是一座亲王府。先寿王无子,爵位被除,王府便空了下来。寿王乃太宗幼子,亲王府自然建的富贵逼人内中山湖园林,应有尽有,京都许多宗室都打过这做王府的主意,没想到落到了裴炎卿手中。然而就是这样一座巨大的府院,在裴炎卿的暴怒声之下,似乎也在瑟瑟发抖。
凌波院的马氏听到隔壁博古斋传来的动静,给幼子擦汗的动作顿了顿,看躺在床上的小小婴孩眉头不安的动了动,她急忙轻轻拍抚两下,将婴孩重又哄睡了。
站在边上的马平家的十分不安,动了两□子低声劝道:“夫人,您还是去瞧瞧罢,到底是伯爷的子嗣,真要有个什么闪失……”
“我去瞧,我真去瞧了指不定别人这污水兜头就要朝我头顶倒上来。”马氏生着一双狐狸眼,浓眉却比寻常男子都更浓更黑,说妩媚算不上,说英气勃勃又被那双天生的眼给搅和了,此时眼底眉梢俱是讽刺寒凉之意,叫人看着无端端的便生出一股敬畏,“当初接人进门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一应起居饮食都不要我插手,如今是死是活跟我也没干系。”说着她低下头柔和的看了小小粉嫩一团的婴孩,“我往后,守着福儿就是。”
马平家的就不敢再说了,不过心中到底担心。正如夫人自个儿所言,阖府都晓得夫人与二少爷不睦,若二少爷真有个长短,这盆脏水,真是洗都洗不掉。最怕的就是伯爷以为夫人膝下添了三少爷,对二少爷就起了坏心眼,那才是倒了血霉。
心里七上八下的,马平家的趁着马氏一心照顾孩子,寻机偷偷溜到博古斋那边打探消息。
谁知她前脚才穿过那道垂花门,正走在小径上,远远的就看到外院大总管裴少带着一大群人小跑着往这边过来,就着他们手中连成一排几乎能照亮半边天的灯笼,她能看到有四个人手上抬着个滑竿,裴少还不时转身回去说几句话,似是在吩咐什么。
自从裴炎卿从外头带回个十几岁的儿子后,裴炎卿与马氏原就寡淡的夫妻关系更是成了一潭死水。裴炎卿防马氏如防虎狼,将自己的乳娘之女翠娘叫去照顾儿子裴望之,又吩咐早年的亲卫鲁大鲁二去保护裴望之,一应饮食花销全都从外院单独剥出来,全不要马氏插手。马氏虽说出身将门,生母却是出身陇西大族,对裴炎卿不与自个儿商议便带回一个卑贱的外室子格外不忿,再看裴炎卿后来的行事,觉得裴炎卿这是在她脸上生生善巴掌,正好她厌恶这儿子的出生,就一直冷眼旁观,见都不愿意见这个孩子一面。
裴炎卿与马氏如此,下头的人自然心中也添了几分禁忌。别人不在马氏的人面前提二少爷,马氏的人但凡遇到裴望之的事情不消别人提醒就先行避开。这会儿风声鹤唳,马平家的觉得这抬着的人说不定就是裴望之,原本想走开,奈何又实在想晓得点消息,就站在了道旁一丛桂花树后。
裴少心中焦急,脚下几乎生了风,一贯警觉的他全然没察觉到府中会有人敢躲在树后,只是一味催促下人,“快些,再快些,伯爷还等着消息。”
下人们心中叫苦,伯爷以前镇守宁远城还好些,自打调任京都,规矩一日比一日中,封了爵位后更是如此。他们已经恨不得生出八条腿,不过再慌再急,叫他们在府里飞奔,他们还没这个担子。
一行人匆匆自马平家的面前而过,滑竿路过的时候马平家的壮着胆子,伸出半个脑袋朝上面被抬着的人望了一眼。她眼里还好,又有那么多灯笼,影影绰绰中这飞快的一眼也叫她看了个模模糊糊,叫她失望吃惊的是上头的人并不是裴望之,而是一名气若游丝,领口大开的女子。
见是个女人,她当即在心里就啐了一口,回凌波院的路上自个儿还在嘟嘟囔囔,“呸,还以为伯爷多疼这野种,没想这时候倒还有心思找外头的狐狸精。”说着说着,她忽的一顿,“这人看着倒有些面善。”她停了步子就站在凌波院的门口翻来覆去的想,半晌一拍巴掌,提了裙角便往正房飞奔。
在门口守着的丫鬟看马平家的回来上前奉承被她一把推开,心中不满之余还要挤出个笑,就看到马平家的被门槛绊了一跤却不用她们这些小丫鬟去搀扶便爬起来,径自跑进去,接着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马氏的惊呼。
“真是芷兰?”马氏一手倚在桌上,咬紧牙关瞪着马平家的。
马平家的苦着一张脸,“夫人,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编了这样的瞎话来唬您。老奴眼见着,三表姑娘情形不好。不说那身伤,但说这外裳都破了,被这么些奴才一路抬着进来,却连句驳斥的话都说不出来。老奴只担心伯爷那儿……”她没往下说,而是又道:“夫人快想想法子罢,老奴只担心拖得久了,就是表姑娘给救出来,依着上官大人的规矩,只怕表姑娘也活不成。表姑奶奶可是把表姑娘看成了眼珠子,到时候别说做亲戚,那是结仇啊。”
上官夫人跟自家夫人原本是远房表亲,只是上官氏和夫人娘家根基可不一样,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当初夫人花了多少心思才叫上官夫人松了口认下这门亲,不仅是为了自个儿,还为了娘家。这要真叫伯爷对表姑娘下了狠手,那才真是白费了一番心思。再说上官大人位高权重,伯爷就这么把人家闺女绑了来,那两家还不成死敌?
“裴炎卿!”马氏怒火烧心,脑子里重的发沉,她深吸几口气,来不及多想进去里屋摘下上头挂着的宝剑就往外走,“他要为个野种拖着全家去死,老娘还不乐意跟他陪葬。你去把我陪房的人全都叫出来,再赶紧去上官家报信。今日他妥妥当当把芷兰叫出来便罢,要是不肯……”马氏刷的一声抽出剑望着上面凛凛寒光森然一笑,“老娘跟他同归于尽!”
马平家的骇了一跳,却也知晓马氏这是没了办法。
伯爷权柄日重,性子越发不容人说话了。这时候因二少爷与表姑娘私奔却失踪的事情暴跳如雷,偏生先找到表姑娘,少不得要迁怒的。伯爷与夫人又夫妻情谊全无,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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