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弱者”曾素和的身上,所以没有发现宫辞的这一异常。
就连杜小九,也因为知道宫家老祖舍不得下手的缘故而把目光放在曾素和的身上。
宫辞垂了垂眼,看着自己掌心的小红梅,苦涩浮上他的眼眶,使得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干涩的厉害,他眨了眨眼,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调皮轻松不已:“爷爷,我早就说了,素和是我妹妹。妹妹就是妹妹,怎么能够拿来当媳妇?”
“你!”宫家老祖被宫辞的一句话堵住了口,有些气结。
“呵呵……”曾素和淡笑着,方才的悲哀,难过此刻被她隐藏的很好,她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裙裾,竭力平静而又优雅的走到宫辞的面前,不让自己失了半分世家大族的风度:“好,宫辞,你要退婚是不是?我且问你,我曾素和可有半分不是,竟然配不得你?”
“你若说是,说的有理,我曾素和便同意与你解了这婚约。从此以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此,可好?”曾素和说着,目光直视宫辞,咄咄逼人,丝毫不退。
曾素和的两句话说的很是决绝,却像石头砸在宫辞的心里一样,使得他的喉咙梗塞,开口难言:“你……不曾。”
“不曾?”曾素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语气高昂:“既然我不曾做错过半分,没有过半分不是,你为何要与我解约?你凭什么要和我解约!我为什么要同意解约?”
几句连番的质问,使得宫辞哑口无言。
曾素和转身,重重的跪于地上,好像连地板也震动了:“臣女求皇上作证,臣女并无半分不是,臣女不愿与宫辞解决婚约。”
一连三个臣女,曾素和不止在表示对皇上的尊敬,可是在一连番的表明自己的心迹——她不愿解除婚约!
“咳咳……”皇上咳了课自己有些不舒适的喉咙,正打算做出决定。
谁知宫辞却兀的站起,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曾素和一眼:“皇上,曾家女郎并无任何对不起臣的地方,是臣对不起她,配不起她,臣早已心有所属!”
曾素和原本以为她这么做,能够让宫辞收回想要解除婚约的荒唐决定,谁知却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子的话。
宫辞口中“臣早已心有所属。”七个大字像是七个巴掌一样狠狠的甩在她的脸上,使得她本身就苍白不已的脸在此刻更是白的像宣纸一样,像是没了生气的死人一样。
曾素和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竭力的想要使自己站稳,可身子却仍旧忍不住的摇摇欲坠:“你,你方才说了什么?”不,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幻觉了。这个世界上倘若还有什么理由能够使得她伤心难过的,不是宫辞心有所属,而是他心有所属的那个人却不是她!
杜小九担忧的看了一眼连站都站的摇摇晃晃好像一朵枯败了朵的花朵一样的曾素和,忍不住想要过去扶她,却被曾素和一把推开。
曾素和冲到宫辞的面前质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我求你,再说一遍!”
宫辞闭了闭眼,忍住内心翻滚的绞痛,一句一字的再重复着:“我说,你并不曾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对不起你,我配不上你,我心有所属!”
“哈!”再次听清楚了的曾素和此刻忍不住捂着嘴巴哈哈大笑,笑容灿烂犹如朝阳初起,却让人觉得心碎:“那人是谁?是荣一?还是平阳?是丞相之女还是尚书之女?你说,你说了,我不再纠缠你就是。”
宫辞略有迟疑的看了一眼全场排的上称号的官员们,随即闭眼:“是大礼卿宋佳之女宋依禾。”也罢,事后他就去求娶宋依禾,以宫家的身份保宋依禾无忧不无不可。
“你心有所属,所以不愿娶我?可宫辞,为什么你宁愿娶宋依禾也不愿意娶我?你是真的讨厌我,所以不愿意是吗?”曾素和闭着眼睛猜测了在场所有排的上称号的官员们家未嫁的千金,独独漏了大礼卿宋佳之女宋依禾。
宋依禾,大礼卿宋佳之嫡女,身份高贵,就身份而言勉强配得上宫辞,可惜的却是是个京都出了名的傻子,年已十八,和宫辞同岁,却因为痴傻问题至今未嫁。所以曾素和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从宫辞嘴里吐露出的那个人是她。
不过,也好。
曾素和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这样子她还能够死心死的彻底一点:“好,你要解约,解了便是,你不娶我,我不嫁了便是。我曾素和今日在此立誓,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若有违背,死无全尸。”
……
随后,曾素和轻抬眉眼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行礼道:“陛下,臣女心情不适,略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端坐在高位上的皇上也为曾素和的看起来知性端庄原来如此烈性的性格而唏嘘不已,如此出众的女子,宫辞居然要把她往外推。越是骄傲的人,越是受不得这种侮辱,所以对于曾素和方才是御前失礼,皇上并不计较。
就连身旁的皇后也红着眼眶,有心为她争脸,淡淡的道:“宫辞不娶你乃是他之损失,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大荆最为尊贵的女人都早已开口夸赞曾素和,所以哪怕曾素和此刻被退婚约,不,决绝解约,可曾素和的名声却不如旁人退了婚约之后的那般狼藉。以皇上和皇后为其撑腰的态度来看,曾素和日后也绝不会过得不好。
反而是宫辞口中的意中人——宋依禾的父亲大礼卿宋佳此刻脸色涨红,面如猪肝很是尴尬,他怎的不知宫辞何时看上了自己的女儿?
再抬眼看别人朝自己看过来的鄙夷眼光,宋佳恨不得钻到地里去,天知道他女儿什么时候和宫辞有交集了。
若是旁人,想必此刻得到皇后的盛誉,必定欣喜异常,但早已心如死灰的曾素和却只是淡淡一笑,虽然脸上依旧挂着泪痕,可是却不失高贵:“臣女谢皇后廖赞,臣女身子有些不舒服,恳请先行离开。”
“去吧。陛下,您不介意吧?”不管是女人的感性还是位于高位者的怜悯都让皇后无法向这个此刻强撑着,站在众人异样眼光下的女子。
皇上年迈龙钟,皇后却正值青春年华,老夫少妻的搭配使得皇上对于自己这个千娇百媚的娇妻很是宠溺,当下便不可置否的道:“朕能理解。”
“谢主隆恩。”明明心已经绝望,枯萎,脸上的泪水甚至没有干过,可曾素和还是脸上带着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半点礼仪不失。
行完礼,曾素和头也不会的走出御花园。
挺直倨傲的背脊没有半分的佝偻,桃红色的衣裳甚至不曾有半点的浮动。
宫辞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手微微抬起,想要说什么,想要抓住什么,却在想起的时候无力的垂下。
“孽障!你干的好事!把我的乖孙媳妇都气走了!这事我跟你没完!”宫家老祖说着,拐杖的地上敲得砰砰作响,一看自家孙子那脆弱的身子,跺了跺脚,气哼哼的走了。
杜小九看了一眼快要失去踪迹的曾素和,狠心咬了咬唇,上前大声道:“陛下,荣一身体不适,也先走了!”说完了,也没敢看上位皇上的脸色,就脚步匆匆的追了去。
紧接着,呆住了的群臣,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权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来来来,喝酒!”
倒是皇后看了一眼,已经在她怀中睡的香甜的太子,推了皇上一把,皇上复又看了一眼小安子,小安子明了的上前:“散宴!”
伴随着小安子尖细的声音落下,皇上和皇后很快摆驾走了。
方才还好像“李兄您喝您喝……”、“张兄您酒量不错啊…”互相敬着酒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众人此刻犹如刚从监狱里释放的死囚犯一样,立刻扔了酒杯就站起来,各自的寻找着自己的家眷:“走走走,快走!赶紧回家!”
一些八卦的夫人们还想留在原地看宫辞,拖拖拉拉的不肯走,结果就被自家的夫君狠狠的睨了一眼:“热闹哪里是那么好看的!快走!”
很快,呼啦啦的一群人就走了,只留下仍在原地,沉默如雕塑一样的宫辞,以及坐在那里依旧斟酒的荣哲宇。
原本在旁边伺候着的宫女和歌姬乐师们此刻也在荣哲宇的示意下纷纷离去。
等到只有两人时,荣哲宇才开口。
“真的决定了?”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宫辞为什么今夜发疯,上赶着在宴会上弄出这件事,可是相交十几年如荣哲宇却看得很是清楚。
宫辞是故意的,方才宫辞被宫家老祖轻轻一击的呕出的血的一幕,他也看在眼里。
宫辞苦涩一笑,无力的坐在地上,“决定了又怎么样,没决定又怎么样?”
“地上凉,别坐在那里。”荣哲宇也不为宫辞话里的反问而恼怒:“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
“刚才。”对于最了解自己的荣哲宇,宫辞没有半分隐瞒:“我方才咳了两回血,五脏六腑都有一种快碎裂的感觉,之前每天喝的药都已经不管用了。”
“你怎么不早说?你想瞒着谁?”原本极为淡定从容的荣哲宇在此刻也不由的气恼万分:“药不管用了找人重开啊!为什么要隐瞒要拖着?难道还能自然好起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