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十,那应该只睡了五日才对。
“今日已经经是十二月十五,前日天慕皇上已经举行了登基大典。”花千尧突然出言打断冷言诺的思路。
冷言诺握着手中黄卷的手突然微微颤了一下,他登基了,在她的计划中,也确是如此,他登上了高位,她心里应该高兴,可是为何心里突然这般空落。
花千尧看着冷言诺面上的神情,突然轻讽道,“冷言诺你为何就这般相信这个男人呢。”
“一个能值得你这般的大美人为了他甘愿屈居男装十几年而倾心相恋的男人,我,为何不信。”冷言诺收起这莫由来的心绪,让花千尧一张精致姣好的脸都差点破功。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他登基之日,满堂朝贺,可是却未提及你只字片语,而照理说你自然该是天慕的皇后,可是他亦并未下诏,而且,自他回京之后从未派人寻你。”
冷言诺看着花千尧,看着那张美到无以挑出任何瑕疵的脸,嘴角带起一丝微微笑意,“他受寒毒所苦近二十年,这是老天的赐予,男儿当以大业为重,如今国势当前,他最该顾及的是南木宸的反噬,以及各方未安的力量,至于他寻没寻我,那个位置旁是不是有我,只我做到我所做的,想做的,又何需在意。”
“你是自信他心中只有你么,你哪来的这般自信,古来帝王多薄情,如今,他一登高位,受万众拥护,你觉得,这世间大好,会没有别的女子代替你?还是你自觉得,你,还能再回到他的身边?”花千尧继续道。
冷言诺挑眉看着花千尧,“你什么意思?”
花千尧舜突然笑着起身,“我的意思就是,你就不想知道在你晕睡这十五日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冷言诺心间一紧,面色却无任何变化,道,“想来,你是乐于告诉我的,能打击我的事儿,你一定会乐此不疲。”
“你的好朋友,姚静之,在晟睿登基当日,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毛遂自荐,公然拦阻,请婚。”说到此处时,花千尧的眸中似也染一抹复杂。
冷言诺抬起头看着花千尧静等着他说下去。
“请婚于当今皇上,也就是晟睿。”花行尧一记重磅炸得冷言诺心尖儿一颤,静之心中有喜欢的男子,可是那个男子她曾经问过也仔细观察过,虽不知是谁,但绝不会是慕容晟睿。
“而且,晟睿竟然答应了,还当着天下,文武百官的面下旨封她为静妃。”花千尧话落,语气中也似自有苦闷,“所以说,男人啊,如何能以常人思维来思量,妄你还在这儿信誓旦旦。”
冷言诺的身子已经僵住不动了,下一刻,她起身,就要向那地道外走去。
“我劝你别白费劲了,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不管姚静之能否当成静妃,你,都是我所认为的眼中钉,而我芨芨营营这般久,又怎么能让晟睿再落于别的女人之手,姚静之她喜欢的竟然是晟睿,呵。我也早该猜到…”花千尧也似自言自语。
“一切的事实在没有亲眼亲耳证实之前都是枉言,更甚至于有时就连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也未必是事实。”冷言诺语声坚决而铿铿,却让花千尧一怔。
须臾,花千尧弧起一丝笑意,“我想有一点你可能是忽略了,或者说你本就知道,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什么?”冷言诺转回身看着花千尧。
“你的真正身分,你的父亲是谁。”花千尧看着冷言诺。
冷言诺却于此时轻轻笑了,言笑晏晏的看着花千尧,“那你觉得我该是谁,我的父亲又该是谁?”
“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当年晟睿的母亲死亡的真相,因为当年真正给慕容晟睿母后下毒,让她错付身体的是当年的烈国公主,因为真正让他受寒毒所苦近二十年的也是当年烈国的公主,烈国公主爱恋先璃王,同样爱而不得,所以才做出此后般般劣迹。”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冷言诺掩在袖中的手轻轻握紧,声音却依然不显山露水。
“因为你是烈国公主,烈国皇室血脉,我想你身上应该有一枚心形胎记吧,那是独属于烈国皇氏子女特殊的标志,独一无二。”
冷言诺缓缓回身看着花千尧,目光清冷而无波澜,“你为何知道?”
花千尧突然轻笑,“冷言诺,难道你忘了我是谁的人,我是晟睿的朋友,帮手,如果不是他不想你再出现,我如何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掳走你,我说了这般多,原本只想让你自己放弃,没想你这般固执,你想知道为何慕容晟睿当时那般多的女子不娶,最后却娶了你吗,你觉得,她如何会真心去爱一个毁了他的父母,毁了他将近二十年的生活与仇人同一血脉之人,没错,她的寒毒是你所解,可是这,这本就是你该有赎罪。”花千尧眸中波光盈动一片绝艳的看着冷言诺。
冷言诺只是握了握掩在袖中的手,面色没有多余的变化。
花千尧的心情似乎极好,“怎么样,烈国公主,冷言诺,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枉你以为步步惊心,处处算计,寻得真爱。甘愿为他寻得这世间安平,可是你一步步所做的,是将他推得更远,而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又如何会再要你,你自己想想,璃王府要娶女主人何处没有,不说冷言雪,蓝子,荣清音,谁不是一个好选择,谁不能撑起璃王府的一片天,何苦要你,晟睿他…。”花千尧凑进冷言诺的耳边,“不过从头到尾都是两个字,报复。”
冷言诺双肩轻微一动,没有言语。
“就连我都差点被他骗了,还以为他当真就是对你青睐有加。”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是他派你来灭杀我的?”冷言诺语气冰冷。
花千尧无奈的摊了摊手,“这次终于聪明了。”
“呵呵…。”冷言诺轻笑,“既然如此,你为何又不放了我,是怕我出去找他对峙吗,是怕我告诉他你的手段吗,是怕我告诉你花千尧竟然是一介女子之身吗?还是怕我告诉他你在他背后所做这一切。”
“如果说,他知道呢?”花千尧突然淡淡开口。
……
山洞里又恢复了寂静,花千尧早已离开,冷言诺躺在简易的床榻上,看着头顶上凹凸嶙峋的石臂,眸光里一滩风平浪静。
“璃王妃请用餐。”一个丫鬟已经提着饭菜走了进来。
冷言诺没动,这已经是今日第二顿餐。
“你认识楚浴染么?”冷言诺突然开口打断了正欲以离开的丫鬟。
小丫鬟一怔,随后看了眼四周,没有开口。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冷言诺继续道。
那丫鬟又是一怔,看了冷言诺半响,直到冷言诺从床榻上起身,方才四周看了看小声道,“我可以带你去看他,但是你别指望我能放你走,也别指望能逃出这铜墙铁壁。”
冷言诺突然看向那丫鬟,眼光冰冷而迫意十足,那丫鬟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却听冷言诺慢悠悠道,“凭你?我也没指望你能有本事放走我。”
那丫鬟词穷,面色变幻几下,却是不敢再顶嘴,毕竟眼前这个是天下众传纷纭令人望尘莫及的璃王妃,眸光变换半响对着冷言诺生硬道,“跟我来吧。”
冷言诺起身,心中轻叹,没曾想这楚浴染在这些丫鬟心中的地位还颇高,前有别院里的一丫鬟暗自帮他,今又有这般丫鬟为他担忧。
直到通过长长的暗道,与那丫鬟一步步上了石阶,冷言诺这才发现,她竟然一直待在一座别院地底的石室里,一出地道,扑面的寒气便整个阴罩而来,天空阴霾霾的,有着细小雪花飘落,只是极细碎,落地便如指尖冰晶般化开,别院里红墙碧瓦,珍花异草,错落有致,四周更有暗香阵阵,丫鬟带着他一路避过巡逻的护卫,在一座房门前站定。
冷言诺看了眼四周,轻轻冷笑,这哪里是这个丫鬟带她溜出来看楚浴染,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想花老爷与其这般背后看着,不如堂堂正正与我见一面岂不能更好。”
身旁丫鬟闻言一愣,一愣之后看着院墙里突然落下的身影,行了一礼之后悄然退下。
“没想到璃王妃即使被锁了内力,去依然这般心细如发,灵敏如斯。”身后传来花百寻的声音,厚重的温暖的,在这满天细碎日晶花中依旧暖融融的。
冷言诺转身,看着花百寻,明明已近中年,可是却依如初见那般看不出年龄,温和风华。
“花老爷就不怕你的出现,让我知道我自己现在置身何处。”
“我有自信,能将璃王妃留在此处。”
“留在慕容晟睿的眼皮子底下,留在你花家府邸,花老爷可真是好本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我给带回了天慕,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
“你的确是在天慕京城,在我花府府邸。”花百寻不得不叹,好聪慧的女子,冷言诺可是一次未踏足过花府,竟然知晓自己身在此处。
“花老爷年当正壮,倒是可以一国之帝,可是花千尧毕竟是女儿之身,难不成要开写女帝王朝?抑或是花老爷打算再娶一房夫人,再生他一窝,直到生到儿子为止。”冷言诺突然轻勾唇含笑。
四面冷风透过红墙,穿过枝密繁茂一点一点侵袭她的身体,可是她依然笔直如松,纤细身影却依乎是这冰雪天地之间最光亮的一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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