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都走了,只剩了薛茜竹姐妹和秦谖几人,刘晴才笑着,“那些人走了咱们姐妹才好说话,我一向最讨厌人多口杂了。”
薛茜竹端起了茶盏,笑容带了几分疏离,影影绰绰,说道:“只怕这些人心里可都怨着姐姐了。”刘晴立刻道:“怨便怨吧,我还怕了她们不成?这么大的宫里,与她们又不成天见着,面子上应付都觉得烦,还管她们心里想什么。”说着又看到桌上堆得满满的礼,皱了皱眉,吩咐墨画烟青将东西收了。
薛茜桃声音也和笑容一样甜甜的:“姐姐以后就可以拿腔作势了,可要把我字省了,像那些娘娘一样的自称本宫了。”
刘晴笑笑,“只怕要习惯好一阵日子了,等册封礼过了再说吧。”目光望回秦谖:“看来多半是楚贵人挑拨了,我也想着,湘嫔娘娘并非是那么爱苛责人的,你放心,姐姐日后一定给你出了这口气。”
秦谖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似乎闪了一下,忙垂下头,收起所有心思,轻声道:“姐姐不必为妹妹操心了,倒是刚为了妹妹责罚了张公公,怕是湘嫔回来可要气着了。”
刘晴不在意的说:“她便气她的,又能拿我如何?不过平时敬着她是麒趾宫的主位罢了,又不是真的怕她。”
刘晴这番有把握的话还真是无错,湘嫔知道了果然也拿刘晴无法,本来湘嫔在回宫路上心里还有些内疚,觉得自己上午的确是有些过火,自己平日很少苛责过谁,想想也不是大事,不过是撞了下自己罢了,却那般处罚了宜贵人,想着一会回去还是着人去慰问下,好歹安抚一下她。
一路寻思着,到了宫门口却看到自己宫里的掌事公公张际岩正耷拉着脑袋跪在那里,心里诧异着走过去,让他起来回话,等听了张际岩添油加醋的对刘晴以及薛茜竹跋扈强势的一番描述后,本来有的些许愧疚之意一扫而光,重新气愤起来,身边的楚贵人已经唤了起来:“这是反了不成,就算被封了嫔,也不该这么无礼,好歹娘娘也是麒趾宫的一宫主位,让张公公跪在这里,不是打娘娘的脸么?”
湘嫔没有答话,寒着脸便进了麒趾宫,一径走到长信殿门口,却又犹豫起来,自己原本是想着去长信殿质问刘晴的,可又忽然想到了赏花宴上太后对刘晴的爱重之意,这万一一个不好,被传到太后那里去,自己自然是讨不到好的。
一旁的贴身宫女离草看出湘嫔犹豫,也劝道:“主子还是莫要气了,如今宫里刘嫔的风头正盛,咱们实在不好招惹,不然先忍着,等她过了这阵风头再慢慢计较。”
身后跟来的楚贵人看湘嫔真的要往长信殿去找刘晴,心里也虚了,忙顺着离草的话接着:“是啊,娘娘现在可必须忍着,瞧着她那得意劲,看不惯她的人一定多了去,我们等着便是了,等过了这阵子风头,收拾她的人还多着呢。”
湘嫔也知道这道理,只是面子上还挂不住,恨恨道:“莫非就这样算了不成?那本宫也太好欺了。”
楚贵人脑子一转,笑着搀了上去,“刘嫔咱们是需要先忍着,可那良贵人我们却不必忌惮什么,虽然是个贵人,自从入了宫却还没有承宠过,她方才对张公公那么无礼,也是对娘娘无礼,我们暂时收拾不了刘晴,难道还收拾不了她么?”
湘嫔听着觉得有理,按捺下心里的恼火,任楚贵人搀着,转身回自己主殿了。
秦谖出来时候看到的便是她们的背影,楚贵人搀着湘嫔,不知在耳边嘀咕着什么,倒是亲和模样。如镜如花看到二人,明显的缩了下身子,竟不由的退了一步,秦谖看在眼里,知道她们心内受了刺激,也不说什么,再一次深深的望了一眼湘嫔楚贵人二人,便带着如镜如花出门回宫了。
路上,秦谖三人都默然无语,良久,秦谖叹了口气,开口打破了沉寂:“今天跟着我,你们受了不少委屈。”如镜如花忙道:“主子说的哪里话,这些不算委屈,主子才委屈。”秦谖步子慢了下来,看了二人一眼:“都是女子,又都是这年纪的,跪在那里叫人看着,无论是主子还是婢女,心里都是不好受的。”
如镜如花被说中了心思,一时都无语起来,想当罚跪那场景,眼眶就有泪要掉下来。秦谖看着她们,忽然问道:“恨么?”
如镜如花吓了一跳,忙道:“奴婢们哪里敢,我们这身份这地位,有什么怨也不敢在心里存着。”
秦谖笑容忽然有些缥缈起来:“无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恨都是真实的。”
如镜如花听了心弦被触动了一下,忙低下头慌乱着掩饰着心思,想打消秦谖的话落在她们心内的痕迹。
秦谖又开口了:“你们放心,今天的事情,我都好好记着,你们在心里也要记着,仇恨不能随便被放下,而是要时时放在心头提醒着自己、催促着自己。总有一天,这些都是要讨要回来的。”
这样又走了许久,秦谖的话仿佛重石入浅湾一般在如镜如花心里掀起了巨澜。良久,如镜先抬头道:“主子的教诲,奴婢明白了。”如花也随之抬头,一字一顿的道:“奴婢们便跟着主子,亲眼看着主子替奴婢们做主,雪今日耻。”
秦谖的背影在那一瞬忽然仿佛凝滞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无声的笑了,笑容有些模糊,清淡的仿佛要消散。
第四十六章 如花美眷帝王心
更新时间2014-4-6 11:31:50 字数:2349
三人就这样重新回了栖鸾殿,在迈进殿门的那一瞬间,如镜如花恍惚着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萌动发芽了,她们隐隐猜到了那是什么,却不敢细想,只是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她们与上午迈出殿门的她们不再是一样的心境。
知耻而后勇,她们原来想的只是在这宫里安稳的用心服侍一个主子,不用干太累的活,不用担心衣食,不去招惹是非,到出宫的年纪,能够有些供自己往后用度的盘缠,安稳一生便好。
可如今,她们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份渴望,渴望将今日加在自己与主子身上的耻辱加倍还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身上,还有那个看门狗一样的太监。她们忽然想在这宫里博一份体面,像长乐未央,像良辰美景,像太后身边的杜若夕颜桔梗合欢她们一样,任谁见了,都要尊一声姑姑。
那样,就不会重复今日的噩梦,惹来众人围观和嘲笑,哪怕也有同情怜悯,她们也不要。她们要真正的尊严。
这一切,秦谖自然不知晓,甚至连如镜如花二人都不敢认真去剖析自己内心的变化,虽然秦谖的本意确实要在她们心里播下仇恨的种子,但没想到自己那一番话引导着她们二人走向了一条她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道路。
自然,那都是后话了,此时栖鸾殿主仆三人才坐定,却听殿外忽然传来王恩公公的一声尖细的嗓音:“梁贵妃娘娘到~”
如镜如花又忙站起来去迎,秦谖心里泛起一阵不耐,将刚端起的茶盏重重撂下了,这一事又一事的就没完了了么,虽然不知道梁贵妃又是干嘛来,但来者不善是肯定的。
刚站起来,梁贵妃已经噙着笑意进来了,秦谖冷淡的弯了弯腰,屈膝道:“臣妾见过娘娘。臣妾以为现在各宫都在准备用膳,午寝了,不想娘娘还有空来臣妾这里,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梁贵妃忽略了秦谖的冷淡拒绝之意,态度难得的温和:“妹妹快起来,本宫刚吩咐了,要在妹妹宫里与妹妹一道用膳,想着毕竟是一个宫的,总要多联络着感情。”
秦谖哪里会信她,莫说秦谖,连如镜如花也一副小心警惕的样子,一刻不敢分神,她俩可是吃过苦头的。只是秦谖一时也猜不透梁贵妃来意,只好应着:“娘娘既然有这兴致,妹妹自然奉陪。”
梁贵妃笑意更浓,她自然不是白白来看望秦谖,联络什么感情的,今早从常喜那里听到秦谖形容憔悴落魄,心里猜想着是不是与早晨陈阜总管来告知自己的那件事情有关,若真是这样,那么,眼前这个秦谖,莫非是对皇上有情?
这个推测的确让梁贵妃颇为开心,在她眼里,那些会爱上皇上的女子都是痴傻无比的,就如先前的和嫔一般,皇上心里明明住不进了别人,为何还要去前赴后继的自讨苦吃,虽然平心而论,皇上的确是个颇为英挺成熟的男人,但梁贵妃从来不追求虚幻的不可及的事物。
而这秦谖,任她再聪明机巧又如何,想来是不知晓先皇后的事情,所以还天真的交付真心,怎么不让她感到可笑。只是梁贵妃究竟也不过是刚过了双十年华的人,对许多人许多事看的不够清楚明朗,尤其对人心。
这是如花美眷,年华正盛的一群美人,任过往是如何锦绣良辰,任曾经如何刻骨铭心的爱过痛过,那颗帝王之心终于不会只为着一人一直封闭下去。
汉武帝为了卫子夫建了未央宫,一心许她一世长乐未央,却敌不过似水流年,斑驳的双鬓枯萎的容颜再也留不住君王心。只是梁贵妃看了曾经皇上与皇后的琴瑟和鸣,便一厢情愿的以为那便是地老天荒,所以失去了争取宠爱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