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才回过神,看着长乐未央,也说着,“既然宜贵人好心,你们两个也来一起尝尝,宜贵人的手艺真是特别,让人感触良多。”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这时最着急的可要属长乐了,心里不停犯着嘀咕,皇后娘娘为何不现在把身份摆明了呢,一面打算瞒下去,可是一面又做出以前自己的拿手的膳食来给皇上,真是何苦。看向皇上,心里又涌上难过,最苦的该是皇上了。这么多年不知画了多少幅皇后娘娘的画像,可是每画一幅都会撕了扔了,说画不出皇后娘娘姿色神态的万分之一。
长乐这边心思百转千回,一时耽误了手底,未央却着实不客气的取来象牙箸,将珍珠丸子送进了嘴里。咬开半个,肉馅果然比御膳房的滑腻筋道的多,未央知道以前皇后娘娘为了将肉丸做成这样,特意将蛋黄蛋清分开了,只加入蛋清,这也是皇后娘娘做的不同于御膳房的诀窍所在,她看着秦谖,心里五味杂陈,想到那日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柔和亲切,仿佛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想起她每次做出的膳食都带着这样熟悉的味道,未央想了几百种假设可能,一时却找不到正解。
殿内的空气忽然就这样冷凝了下来,众人心里都各怀心思却不点明,只剩下银筷落在食盒的声音,皇上将最后一个丸子送进了嘴里,慢慢嚼了,竟有些不舍,她的味道,想着又重新将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说道:“你做的,朕很喜欢,以后没事多做几样过来。”
秦谖垂首应下了,皇上看向桌上的画又看看秦谖,语气仿若无意:“宜贵人不如来看看朕作的这幅画如何?”秦谖听话上前,走到长乐让出了的位置,才细细看着那画卷,神态竟然真的与自己曾经有几分相像,仿佛神魂所依,知道皇上是用了心的,心内涌起一阵感动,眼眶又是一热,红了眼睛。
皇上正仔细打量她的表情,想看出什么端倪似的,看秦谖神情似悲似喜,眼底有泪,便问道:“宜贵人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看画怎么倒像是要哭了?”
秦谖听了忙定了定心思,闭眼收了眼底的泪,带着妥帖的笑意,开口道:“臣妾只是心里感动,看皇上为了画这个女子费了不少心思,知道皇上心里一定极其爱重她,不知这是哪位天人,为何皇上不留她在身边?”
皇上听了心里一恸,面上的笑容竟然苍白起来:“想留,却留不得,你既然说她是天人,她便该在天上吧,朕配不起。”说着竟将面前的画撕了两半,口里说道:“费再多心思又如何,相思入骨,画不成。”
秦谖听了,满腹柔肠在心内回转曲折,嘴皮动着就想把藏着的话统统说了,然而,下一瞬,说出来的却是:“天下没有皇上配不起的人,如果真的是天人,知道皇上日日想念,也一定会时时看着皇上,不希望看到皇上烦恼忧愁。”说着又拾起地上的成两半的画,柔声道:“皇上既然不要这画了,臣妾看这画中女子颇合臣妾眼缘,不如送了臣妾吧。扔了终是可惜。”
皇上平复了心情,看着秦谖,心内几个念头转过,点头应了:“宜贵人既然喜欢,便拿去吧,不过已经撕毁了,没什么用途。”
秦谖笑着:“画虽然毁了,但皇上的心意却无法毁去,臣妾留在身边,也可以时时感受到皇上的柔情,虽然不是对臣妾的,臣妾也感同身受。”
皇上看秦谖眼神真挚,丝毫不见作伪的成分,难道她真的对自己有情么,不过初见时多看了一眼。而她带给自己的感觉也一直都是如此熟悉,若非相貌与瑞珠相差太大,自己都以为她是瑞珠了。
第三十章 故地
更新时间2014-3-21 13:40:13 字数:2131
相貌,想到这里皇上心里忽然动了一下,站起来伸手便去抚秦谖的脸,秦谖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一愣,也未避开,皇上的手顺着脸颊滑到下把,只觉得光滑柔软,没有感觉到自己希望有的任何缝隙、面具边缘的痕迹,心里不禁有些失望,苦笑了一声,自己在想什么,瑞珠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回来呢。
秦谖将那抹失望看在眼底,心里明白了什么,内心酸楚俱说不出,只能更加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皇上,试图让他相信自己的一片情意。寸寸折不如绕指柔,她只有以柔克刚。
果然,皇上终于在这毫不作伪的真情实意的目光下屈服了,宫里很少有女子有她这样的目光,炙热的毫不掩饰的充满着对自己的恋慕,让他对这个女子的怀疑的心思动摇了几分,可是他忽然又想起秦谖刚说的那句合眼缘的话,想起她看到画卷时候眼底的泪意,想到最初最初,桃林相见后秦谖给长乐讲的托梦的那一番说辞。理性的想,这自然都不会是巧合。尤其是她做出的点心,都是只有瑞珠能做出的味道。
可看秦谖却不是能轻易妥协便会告诉自己真相的人,再看她实在不像是会对自己有所图谋的,有的只是对自己款款深情,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便等吧,等到她愿意开口为止,何况,日久见人心,自己的怀疑终有一天都会水落石出。
秦谖看皇上表情阴晴不定,也知道皇上此刻心内的纠结,只好充满愧疚的望着他,安静的等着。长乐未央也明显感到了殿内气氛的异样,俱停了手里动作,看着二人。心里揣测着。
终于,殿内的安静气氛在皇上的一句话中消散了:“画都成两半了还拿着做什么,长乐,去取工具来,好歹粘好你再拿去,免得又说朕小气了。”顿时,众人心里都舒了一口气,长乐忙急急的去里间了。
这是元真笔下的第一幅为怀念德懿仁皇后而作的画像被留下来,也是今后漫长日子中的唯一一幅,相思入骨画难成,画成亦徒惹相思。
待长乐取来工具,皇上亲自动手,仔细认真的将画粘好,让一旁看的三人几乎都要忘记这画也是这个男人一手毁去的。
如此又过了半晌,画又成了完画,不过画上那一道痕迹还依稀可见,画上女子身姿影影绰绰,一袭华服,眼若凤尾,眉目含情,当真宛如天人之色。
如此佳人,可惜再也回不来了。
皇上忽然上前,一把搂住了秦谖的纤纤细腰,将她横起抱着向内室走去,一面给长乐未央说道:“你们俩今天也早点休息吧,让陈阜在外面守着便是了。”
秦谖在皇上怀里,有无法言明的感觉,情不自禁的想依偎着,却突然触到皇上冷硬的表情,秦谖有些悲哀的发觉,任两人靠的多近,都仿佛各自天涯。
随后,秦谖默默承受着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毫不顾惜,心内压抑着苦楚,不知过了多久,陈总管带着敬事房的接应太监进来了,身边的男人已经熟睡。秦谖默默起身,身上被披了毯子,又被肩辇送回到栖鸾殿,没有理会早已等候的如镜如花,自顾自的去了里间,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沐浴香汤中,心里隐隐觉出了羞耻。
此时的秦谖忽然想肆无忌惮的哭一场,哭出心底的委屈,却只能生生的咽下,忽然发现原来皇上在这些深宫中的女人心中真正该有的形象是,纵然你低到尘埃里,也要抬头仰视的男人。可这不是她秦谖想要的。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她好想回到从前,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才该是真正夫妻的样子。
一想,只觉得奢望。
那一晚,如镜如花只是默默守着门口不敢出声,心思敏锐的她们感受到她们主子内心似乎有难以言喻的极端隐忍的情感,却都束手无策,只能陪伴着。而秦谖也终于开始打算面对那个将她曾经幸福一手葬送了的沐荷。
第二天一早,等收拾妥当用过了早膳,秦谖吩咐了让如花守殿,便只带着如镜出门了,如镜看秦谖一路若有所思,脚步很急,所有的疑问都只好咽在肚子里,亦步亦趋的跟在秦谖后面。只见不一会功夫便走出了宫里最喧嚷繁华的几处宫殿所在,越走越是偏僻,眼看都过了铜台竹林,走到如镜以前完全陌生的地方,心想主子也是才进宫不久,怎么脚步丝毫不见迟疑,反而还十分熟捻的样子,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究竟要去哪里,我们会不会迷路啊?”
秦谖看看前方,笑着:“这不快到了,在这宫里怎么会迷路,不要乱想。”如镜只好收了满腹疑问继续跟着,终于秦谖在一小畔莲池那里停了下来,如镜看莲池精致玲珑,十分喜爱,但看主子没有任何欣赏的神情,目光随秦谖的视线一起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宫苑,“曲荷轩”。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如镜竟觉得秦谖身上竟忽然带着一种寒意,分明还是初夏天,却让如镜生生打了一个寒蝉。
秦谖慢慢的走到那宫苑门口,宫门眼见已经有些斑驳生锈了,是好久不见人打理的痕迹。秦谖轻轻拉起门上的铁环,用力的一下下的扣了下去。
不多时,便有人来开门,秦谖认识的,便是当时被和嫔使去取酸梅汤的玉琴,心里忽生的杀意瞬间又被生生抿去,看着一脸警惕的玉琴,秦谖笑意浓的化不开:“这位姑姑,我和侍女今天早起散步,不觉迷了路,看这莲池好看,贪玩了一些时候,能不能进这苑里歇一歇,顺便劳烦姑姑指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