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要见皇上。”见了陈阜,秦谖一面喘着气一面道。
“宜嫔娘娘,这么晚了,皇上已经歇息……”
“本宫说了,本宫要见皇上,现在立刻马上!有要紧事。”秦谖不等陈阜打完那腔调,不耐烦的打断道。平常的秦谖对待陈阜是有着几分客气的,如今的秦谖多了几丝威严。
陈阜自然明白秦谖这副样子一定是有要紧事,可一想起里面皇上冷若冰霜的脸,陈阜在心里苦的要命,这节骨眼上谁敢去得罪皇上,一丝一毫都怠慢不得啊。
权衡许久,陈阜终于还是咬牙,“奴才替娘娘通报一声罢了,若是皇上不许……”
秦谖不理会陈阜多余的话,忽然发力推开陈阜迅速向里面奔去,她当然知道皇上十有*是不愿意见人的,可她必须要见,那旎凤宫未必没有太后薛茜桃的人,若是知道自己举止异常,一定会多心想起许多,难免不会想什么招数碍自己的事。秦谖现在心里不想与她们周旋。
陈阜一下子慌了神,忙跟着进去了,心里忐忑的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秦谖冲了进去,脚步趔趄跌撞,看到皇上正在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皇上看到有人进来,心里几乎暴怒,长乐未央也带着几分担忧看着秦谖。
“皇上,宜嫔娘娘她一路奔来,不等奴才通报就……”
“好了,继续到外面守着去,没你的事了。”陈阜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是被皇上。
秦谖心里松了一口气,努力从容的和皇上请了安。
皇上看向秦谖,“你不是病了么。”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和正在克制的怒火。
“臣妾有要事要向皇上禀报,不得不越了礼,请皇上先听臣妾说完,再一并治臣妾的罪。”
皇上看着秦谖满身的风雪,一脸的疲色,终于开口问道:“有什么要紧事情,说罢。”
“臣妾方才还遣散了旎凤宫前为德妃娘娘守夜的嫔妃,臣妾看她们在风雪中几乎都要冻僵了,臣妾还擅闯了旎凤宫,想再看德妃娘娘最后一眼,说几句心里的体己话,皇上一会请一块治臣妾的罪。”
皇上听了气极反笑,“你眼里可还有朕说的话?眼里可还有宫规?”说完又忽然觉得意兴阑珊,自己并不想在此时花力气去治秦谖的罪,“你说吧,找朕有什么事,长乐,去给宜嫔换件干净的衣服,未央,给宜嫔看座。”
第二百五十八章 绝笔
秦谖一颗心这才慢慢的放下,拿出怀里的那颗心,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并未看一眼这封信,又有些拿不准。生怕皇上一会看到后问起自己什么,自己回话与这封信有出入。
但退无可退,秦谖亲自将信递给了皇上,“臣妾晚上听闻,专程想趁着人最少的时候再去好好看看德妃娘娘,与她说说话,臣妾想到德妃娘娘以前音容笑貌,不禁上前冒犯,扑在姐姐身上哭泣,那衣服还是初见德妃姐姐时候她穿的,姐姐心里是有皇上的。”
秦谖一面说着,一面掉下了眼泪,“这封信却是臣妾在姐姐衣袖里发现的,臣妾就想,德妃姐姐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她一惯最是良善温和,怎么会说出绝情的话来伤人,一定是有什么话要与皇上说,臣妾忙拿过来了。以免德妃姐姐的一番心意就这样被沉没了。”
皇上听了,立刻接过信,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却瞬间沮丧了下去,“朕问过陈阜,她有没有什么话和朕说,陈阜说她只是接过白绫,摇摇头一句话未曾说。”
“无论如何,好歹打开看看,姐姐特地将这一封信缝在衣袖内,一定是要紧事。”
“她缝在了衣袖内?”皇上诧异。
“千真万确,若不是臣妾近身冒犯,也是断断不会发现的。臣妾忙撕毁了衣服,拿出信,便跑来交给皇上了。”
皇上握着信的手颤了一颤,忙打开那几张纸,每张纸都不长。最后一页纸上盖着一个血手印,除此之外秦谖什么也看不到。
皇上一页一页的读完每一页纸,身子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满眼都是悲恸之色。
秦谖心内剧跳。不知该做什么。
皇上终于忍不住,眼眶内的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绝望的脸庞。“是朕的错,竟是朕的错。”皇上喃喃道。
“德妃姐姐说了什么。”秦谖被皇上感染。心里也十分悲伤。
皇上只是一遍遍摇着头,不做声,又看了一遍手内的几页纸,终于抬头,将几页纸扔给秦谖,“你看看吧,都是朕错了,朕。朕对不起紫曦。”秦谖拿着薄薄的几页纸看着皇上,她从未看到过皇上流露出这般悲痛的神色,不知道当初得知我身死的消息时候,皇上可也曾这般过,秦谖忽然这般想,随即摇头觉得自己想法过于傻气,才一页页读着那封信。
“君上:
大雪漫天,竟闻夜枭啼叫,妾深知去日不远矣,心中有不甘悲苦万千。却不知说与谁知,只觉曾亲密无间的距离如今这辈子再向那个此生唯一温暖的地方踏出一步,已是不能了。
原本只会尽力扮演。做皇上心中人的影子,但见皇上嘴角笑容能有几分真切,妾心已足,可是年年月月,心中痴情疯长也让妾多了几分痴心妄想,又试图脱离那个影子,改颜体为柳体,便是妾痴心为了脱离影子所做的一个努力。却不想凭一颗痴心立足,一日也会遭人陷害。
贵人薛氏曾拿臣妾字迹。妾不以为意,竟不知她害我如斯。那封封情信,竟燃成大火。葬妾于不复之地,妾无从辩解,一腔悲苦一痴人,痴情痴念痴心痴梦,心若冰封,虽冷却不死,日日盼君释前嫌。贵人薛氏,一次次的到来粉碎了妾心内所有妄想,当听到那冷漠的声音说妾与皇上此生不再有相见之时,只觉得万念俱灰,只觉得蚀骨焚心。
焚了妾痴心一片,成灰,再以灰烬的形态呈给妾一心所想所牵所念夺我魂魄那人,若天有眼。
最后,还有岑今,何必还挂恨那人呢,那人此生唯一所牵的,从不是妾,是妾所依附所模仿所尽力扮演的那个影子的真身,不过又是红尘中一苦命之人罢了。
向北遥拜,妾情与君同寿,纵死不悔。
紫曦。”
一封信读罢,秦谖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李紫曦在这里面只字未提自己,是想让自己与此事撇开关系,最后还对自己本着一颗维护的心。嘴唇颤抖着,终于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却在此时,殿门又一次被打开了,陈阜慌张的跑进来,“皇上,太后娘娘好像往这边过来了。奴才是拦还是不拦?”
皇上一愣,不由得看了一眼桌案上快燃尽的蜡烛,心里蓦然生出一种厌烦感觉,想起李紫曦的那封信,更觉得悲凉。
“母后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说话间太后已经踏进了养心殿。
皇上起身,脸上十分漠然,“这么晚了,母后还未曾休息,可是也在为着德妃的事情心里难过。”
“哼。哀家可没空为她难过,她那种人,死有余辜!”太后只顾着嘴上一时痛快,没有注意到皇上愈加阴沉的脸,或许她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皇上是她生的,难道母子间还会记仇?
“哀家来,是听说了一些事情,哀家听闻有嫔妃恃宠而骄,不顾皇上之命擅闯旎凤宫,状若疯癫,形迹可疑,甚至那嫔妃走后,被发现德妃衣裳有被撕破的痕迹,更有人说,那妃子一路无状,竟往养心殿来了,哀家听了心里着急,便过来看看,可是有哪位嫔妃失心疯了不曾?可有惊扰到皇上。”
秦谖垂下头,自己所料果然无错,薛茜桃和太后自然是有所防备的,安插了眼线。想来太后也不过是被薛茜桃利用,替薛茜桃挡灾的。
皇上听闻,面上并未露出十分不悦的神色,表现的十分淡然,“还真让母后说中了。”皇上忽然一笑,拿着桌前几页纸当着太后的面在烛台上烧成了灰烬。
“宜嫔的确是失心疯了,陈阜,立刻送她回云台殿休息,非朕命不得随意出入。”
秦谖俯首遵旨,她明白这是皇上对她的保护,自己的确需要好生休息一段时间,躲过这一阵子的守灵喧闹也好。
太后目光却落在了灰烬上,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听了皇上的话,点头道:“这样再好不过。”
陈阜带着秦谖下去了,送秦谖回了云台殿,太后也回了自己的永寿宫,想起皇上的态度,整体太后还是觉得很满意的,皇上脸上没有十分悲痛的神色,至于漠然,太后以为自己能够理解。
虽然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太后还是宽了心,悠悠入睡了。
而养心殿的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燃烧至天明。
也是在这一天后,皇上的性情忽然变了不少,看谁的眼光里都带着浓重的怀疑,这座皇宫,让自己心爱的两个女子都丧身了,皇上眼里时常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和难过。
第二日,旎凤宫前又跪满了人,皇上则到最前面,将自己一夜所画的数十张李紫曦的画像倾数都烧了,一笔一画都是相思,燃成灰烬,仿若失落了的真心。
如何不恨,如何不恨?
而皇上却并未踏入旎凤宫一步,沉重的步伐却挪不到心爱女子的身前,有何脸面,有何资格?
这些在云台殿“养病”的秦谖并未知晓,然而对皇上心里的痛苦却感同身受,看着漫漫雪夜,虽身处温室,一颗心却暖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