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之兆,不知祸福。
毕竟现在才是暮夏时分。梅花忽开实在太不正常了。
秦谖分别从刘晴和李紫曦口中听到这件事情,心里虽然也觉得诧异。但还是踏实了下来,太后总算没有闲暇去顾及元黎了。
皇上招来钦天监卢宜安问话,说起梅园的这一树独秀,卢宜安心道诡怪,只是天象并未反常,随即斟酌着还是说了不少好话给皇上,称是祥兆。“梅花本喻高洁,寓意希望,是大吉大利的花,如今暮夏梅花忽然开放。实为祥兆,可解为心愿早成,皇上不必为此忧虑。”
皇上听了这话心里十分受用,忙跑去了永寿宫,将卢宜安的话转达给太后。太后心里也安心了许多,又派人出去,将皇都有名寺院庵庙的主持师太都请了来,请他们断兆。
自然是没有人敢在太后皇上面前说一句不是的话,所有人都赞这是皇上勤政太后仁慈的结果,又道,“寻常花精怎敢在天子脚下放肆。因此这一定不是花精作怪,不必惊慌。定是吉兆。”
太后和皇上心里总算放下了心,听到引为吉兆,倒是也颇为欢喜受用。见那一树梅花开得愈发茂盛,便加派了人手保护起来,并严令不准有人私自入内。生怕让花沾了凡俗人的秽气。
这些秦谖也都是在病中陆陆续续的得知,并不以为意,病也渐渐的见好了,可是秦谖却懒惯了似得,不大愿意出门。
直到接到了太后的帖子。说明日要带着后 宫女眷一起去梅园赏花,沾沾祥兆,瑞气,好让心愿早成。
太后想的不过是宫里的子嗣实在太单薄了,虽然还能安慰着自己皇上还年轻着,只是与先皇实在差的太多,别的不说,当年太后刚进宫时候,已经有皇子如太后一般高了。
太后心里不能不急。秦谖心里却是不大愿意的,或许是这些日子在宫里松懒了骨头,一想到有事情,就下意识的有些头疼。
然而太后的帖子已经下了,自己的病也慢慢好了,实在容不得自己拒绝。尤其太后还命杜若来吩咐了一句,千万要带着元黎。
元黎要去,秦谖自然不放心不去,于是最后在自己的中安宫懒了一天,第二日还是让如镜如花为自己梳洗了,早早就赶去了梅园门口,秦谖喜欢早到,因此去的时候离太后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些,只来了一些品阶低的贵人常在,三三两两的聚集着。
脸上可以明显看出来是精心妆扮过的。
或许她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渴望早成的心愿,她们年轻而美丽的生命却因为进了这座皇宫而早早枯萎,甚至还未识得人间情爱滋味。
秦谖觉得自己看待她们的眼光慢慢变了,以前虽然身居后位,不得不对宫里嫔妃宽和大度,只是却不是发自内心的,内心里她只愿皇上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只陪她一人长长久久。
可是如今的秦谖,却仿佛更加能够体会这些女子的心情,她们并非皆是甘愿,她们还没有学会热衷这样的堂皇富贵锦衣玉食,就已经被迫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代价是用一生的自由去换。
代价是一生得不到一人心,独自白头到终老。
在她们还没有意识到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时候,她们已然身在这后宫,其实都是可怜人。
她们看到秦谖去了,都上前去请了安,秦谖点点头,就让她们散了,自己寻了一处石头上坐了,不愿打扰她们。
她们却时不时的瞅一瞅秦谖,眼光充满艳羡甚至嫉妒,有些人正是和秦谖一起进宫的,曾经她们谁都没有瞧上过秦谖,如今秦谖却在比她们都要高的位置。
这让秦谖有些后悔早早到了,索性起身到周围走走。
梅园如今被严加看管着,还不让人进去。
过了一会,刘晴也来了,秦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刘晴见到秦谖也十分高兴,“你怎么到的这样早?病可好全了?”
“早就好了,只是懒得出门罢了,今日这么多人,我还想着你来不来,你果然来了。”
“我为什么不来?你说得对,我没有做过任何损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出来了,我就要证明那些传言是多么的荒谬。”刘晴如今看来终于走出来那阴影,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渐渐地,宫妃们都来齐了,就连皇上都带着李紫曦来了,这让许多宫妃们惊喜万分,暗暗欢喜自己不算白白打扮了一番。秦谖却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的目光,是难以轻易的停留在谁身上的。
那个人的目光,一直投射的是李紫曦的笑靥。
许是不习惯忽然人多了,在乳母怀里的元黎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终于引来皇上的目光,向秦谖那里走去:“黎儿?黎儿怎么了?”
秦谖忙从乳母怀里抱过孩子,轻声哄着,“不知道,也许是不习惯人多吧,过会就好了。”
皇上听了放下心,从秦谖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小元黎果然不哭了,还将指头放进嘴里,竟是笑了,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没人听懂的话。
秦谖看见连忙将元黎的手指从他的小嘴里取出来,一面不由得道:“说了多少遍了都不听,总爱含着指头,有时候聪明的像是能听懂臣妾的话,有时候说什么却还是没听到一样,真不知他究竟是聪明是笨。”
皇上听了却是一笑:“选择性的听从,这才是朕聪明的皇子。”
这一幕落在周围众人眼里,却是不知惹来多少艳羡和心酸,刘晴的笑容慢慢淡了,看着元黎,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李紫曦也是满心酸楚,明明在诚心甚至虔诚的祈祷一个孩子了,却还不能够,兴许是自己太心急了,也是,日子还长,慢慢等吧,想着目光不由得投向了梅林,方才自己和皇上嘴里说着未必有什么灵验的,不过是一树梅花罢了,可是心里却还是生出了些许期许,或许,真的可以让自己心愿早成?
在这样几番心思中,太后也在杜若六人的搀扶下慢慢到了,含笑让请安的众人起身,看向皇上,“皇上也来了?哀家倒是没想到,什么时候还有和哀家一起凑兴的兴致?”
一句玩笑话,可以看出太后的心情不错,可见梅园的这棵树,也在太后的心里开了花。
越是老了,越是爱听什么吉祥话,爱信什么吉兆。纵然太后也不能免俗。
“朕巴不得天天能陪着母后,怎么没有兴致了,母后惯爱取笑儿子。”看太后心情好,也或许因为那所谓能应心愿的祥兆的影响,皇上也不拘了许多,顺手将元黎递给了一旁的秦谖。
太后瞧见,先问秦谖:“宜嫔的病可是好全了?”
秦谖忙低头,“多谢太后关心,臣妾的病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太后笑着点头,“来,让哀家看看黎儿,哀家可是觉得许久没有看到过他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旧物
秦谖顺从的将小元黎递给太后,太后接过去搂在怀里,看那小小的肉团,心里更加欢喜。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那就进去瞧瞧吧,说真的,哀家这么大了,还真没见过夏天开花的梅树呢,你们也算是有福气的,心里有什么心愿,虔诚的去求求,没准就能应了,毕竟这被解为祥兆,一定就是有道理的。”
众人齐齐的应下,倒是一片莺歌燕舞一般的闹嚷。
太后抱着元黎,和皇上并排着,终于走进了这片梅园。
在他们身后,在众女之间,投射来一道目光,带着阴谋的味道。
秦谖,你已经得意了这么久,也该付出一些代价才是。
秦谖因为元黎的原因,得以和太后皇上离的很近,一步步跟着二人的步伐,心里也对即将要看到的梅树生了几分期待,太后这么大岁数没见过的,自己也是没有见过的。
这样青葱里的一份浓艳,一定美丽。
可是自己期望看到的情景始终没有出现,只感觉到太后的步伐猛然停了,自己也慌忙刹住脚步,隐隐感觉到皇上和太后沉默里的怒气,不知是何原因。
不由得抬眼看去,只看到满地的梅花瓣,在一棵树下落了一地,而那棵树上,竟是一片花瓣也没了。
可是祥兆忽然不祥,落了一地,是天意由嘉奖到警告的态度?太后显然不会这样想,一张脸立刻沉了下去,将元黎重新递还给身后的秦谖,才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哀家不是吩咐了要看好这棵树么?把这梅园当值的通通给哀家找来!”
在皇上的示意下,陈阜立刻就去了,皇上生怕太后动怒伤身子,忙道:“母后不要着急,许是这风将梅花吹落了的缘故。毕竟这是罕见的事情,或是不可长久,母后因此气坏了自己,怕是不值。”
太后却愈加气恼。“哀家昨日还来看了,好好着呢,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模样,一定是有人听闻是祥兆就蓄意破坏,意图扰乱皇室安宁!”
太后立刻就给那人扣了这样一顶帽子。
秦谖听到却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落在太后的背影上,扰乱皇室安宁,这罪名自然是不小,秦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慎妃,将目光投向一旁不远处的慎妃,只见她饶有兴趣的蹲下身子打量起了地上的花瓣。像是没见过一般,面色没有半分不安之色。
不过依着秦谖对慎妃的了解,纵然真的是她做的,她脸上也不会显露分毫的。只会在一旁冷眼瞧着众人表现,只当观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