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很静,这句话大家都听到了。各自面色都变得微妙复杂,他们都清楚刘晴与这件事是脱不了关系的,可秦谖分明是为她开脱,太后仔细审视着秦谖,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刘晴又垂下头,紧紧的捏着裙摆的手指已经发白。
皇上也知道刘晴是太后护着的,不好严惩,更不愿在此时驳了秦谖的话,心里对秦谖的怜惜更甚,依言不再理这件事,转而道:“说起来,昨日朕还梦到这皇宫变得霞光飞天,就觉得一定是一个好兆头,今日果然诞了皇子,说起来朕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名字,若是男的,就叫元黎,黎明虽然诞生在黑暗,却象征着希望和美好,你觉得好么?”
秦谖默念了几遍元黎,薄薄的欢喜着,点点头。
皇上又转身看向太后,“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心里更是感怀秦谖深明大义,不由得对眼前孩子更加喜欢,“黎儿,黎儿,这自然是个好极了的名字。”
刘晴已经被扶起了身子,眼圈发红,看着秦谖,不知自己该不该走近。
却在此时,一个紫色裙衫的女子风一样的进了云台殿,进了秦谖的内室,满脸惶急的对皇上道:“皇上千万不要信刘嫔的,方才薛贵人和臣妾说了,是被刘嫔逼说的。臣妾落水和秦妹妹无关啊。”
这句话冒失的冒出来,冲淡了云台殿原有的和谐气氛,刘晴听了这话不由得怔忡了,秦谖却没有力气再想什么,任由这句话在脑海来了又去,不作停留。
皇上皱了眉头,面色带了几分不悦,“德妃,太后还在这里。宜嫔刚刚又诞下皇子,受不得惊,你要说什么慢慢说明白,刚才实在太莽撞了。”
李紫曦听说秦谖刚刚诞下皇子,知道就算刘嫔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秦谖暂时也无事,心稍稍安了下来,转身向太后:“臣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面色颇为不快,不去理她,只逗弄着元黎。
皇上看太后不给紫曦面子,多少又抱了几分歉疚,便温和了语气:“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你来得这样急,瞧,发簪都歪了。”
李紫曦才控制住语速,“方才薛贵人来臣妾宫里,说是刘嫔去找了秦妹妹,想要害她。薛贵人说刘嫔逼迫薛贵人承认推臣妾下水的是受秦妹妹指使的,还想以此吓掉秦妹妹的孩子。秦妹妹无事,那真是太好了,可见老天还是有眼的。”
刘晴一听这话,脑袋一下子懵了,随即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口一股气腾的冒了出来,“你胡说些什么!茜桃怎么会和你说这些话?”
李紫曦表情更恨,“薛贵人就在门外,要不要让她进来对质?”入宫一来,只有秦谖真的关心她,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自己模仿的那人,李紫曦都渐渐的将秦谖以真心相待。
毕竟在这宫里,她这个年纪,宠眷再优渥也是渴望一份纯粹的姐妹情意。
皇上和太后表情都十分凝重,“薛贵人既然在外面,就让她进来说清楚。”皇上立刻令道。
薛茜桃怯生生的被带上来,小心翼翼的给众人请过安,目光不经意掠过太后怀里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情绪,随即跪倒:“皇上,太后,臣妾,臣妾是被逼的没法子才认的,可心里有十分担心生怕宜嫔受了冤,想来想去才找的德妃娘娘说的。”
还未等人问她,可见心里是真的慌了。如此胆小的,怎么会说谎。
眼前的薛茜桃,摆出的无疑是最易让人相信的姿态。
刘晴反应过来薛茜桃说的什么,满脸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我逼你认得?这么说你是在骗我?宜嫔她没有要害我?”
薛茜桃已经“嘤嘤”的哭了起来,“刘姐姐现在何必装作不知道,不是姐姐过来逼我承认是宜嫔娘娘指使的臣妾么?臣妾心里实在不安,不敢替姐姐出来做伪证了,姐姐不要怪妹妹……”
刘晴捂住胸口脚步踉跄的后退了两步,看着薛茜桃满脸无辜,再看看躺在床上的闭着眼睛受尽苦楚方才还为自己说话的秦谖,心里终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怒上心头,一个巴掌就甩在了薛茜桃脸上,“贱人,你居然害本宫!若不是本宫听信了你的话……”话未说完,便说不下去,又看看秦谖,满脸怆然。
然而这个巴掌却让皇上愤怒了,一面是楚楚可怜的薛茜桃还有自己的爱妃,一面是毫不顾惜脸面泼妇一样的刘晴,要相信谁仿佛已经十分明了,尤其方才听秦谖身边丫头说了,秦谖这次早产难产都和刘晴脱不了关系。
“够了,刘晴!这里可不是你耍泼的地方,朕没想到你居然有这般心思,实在让朕寒心,让太后也跟着寒心!”
秦谖在床头,虽然没力气说什么听得却是一清二楚,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睡过去了。她实在是太累了。很多人的事情,都顾不得。
愿沉沉一觉,醒来再没了诸多烦扰。
而离她不远的刘晴却是得继续烦恼下去,看着秦谖转过身子,心里一凉,是了,她定是恼了自己,不愿再把自己认作姐姐了,想起方才对秦谖说出口的话,心里是一阵一阵的懊恼。
再看向皇上,给她的恩宠不过是看在太后面上的,凉薄如纸,她视他为此生唯一,他却从不肯正眼看她一眼。
更是不愿意信自己。
仓皇的跪下来,刘晴不知如何开口,卑贱的在地上哭花满脸妆容,来证明自己无辜么?
刘晴做不到。
只能深深的垂首,等待那个男人对自己的裁决。
皇上见刘晴一言不发,以为她是无话可说,直接向自己俯首认罪了。看刘晴脸上却没有半点愧疚之色,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联想到德妃与她一同落水,那时就怀疑是刘晴推得,紫曦明明说是抓着推自己的那个人一起落水的,偏偏德妃不愿追究,再想到秦谖方才受的苦和自己焦灼等待到夜里的心,真正的对眼前女子深恶痛觉,可是又碍着太后的面子不敢惩处太甚,只得向身边的陈阜道:“送刘嫔回长信殿,无朕命令不得外出,今天是个好日子,朕不愿如何,回头再处置!”
第二百章 着想
第二日秦谖悠悠醒转过来,就隐约听到孩子的哭声,很快脑袋清醒过来,反应到那是自己的孩子。
慌忙起身,看是自己独自在屋内,忙叫道:“如镜,如花?”
如镜如花立刻推门进来,“主子醒啦?正好,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正在外面呢,贵妃带了六个乳母过来,还有专门负责帮助主子休养身子的。主子过去看看?”
秦谖听了不禁苦笑:“这忽然一下要来这么多人,这云台殿往后可就热闹了。”说归说,还是立刻起身了。如镜如花简单帮秦谖梳洗了,便扶着秦谖慢慢出去。
梁贵妃德妃正在逗弄着小元黎,见秦谖出来,面上都带着由衷的喜悦,梁贵妃先道:“身子怎么样了,听说昨日可是惊险的很,不过这份惊险也值了,这孩子瞧得真是太讨喜了,还是你好福气。”
秦谖笑一笑,笑容里面有许多骄傲的成分,一步步走近了自己的孩子,昨日都没仔细瞧瞧,刚生出来的孩子,小小的一团人,眉毛眼睛挤在一起,脸型倒是与皇上的极像,让秦谖看着心都要化作一汪水,嘴上却道:“这样丑的孩子,倒是不知道像了谁。”
李紫曦蹲下身子仔细瞧着,也点点头,“的确,刚生下来的孩子确实不好看,等眉眼长开些怕是就好看些了。”话语里带着些安慰的意思。
秦谖心里不禁又苦笑一声,面对这个对自己实实在在的李紫曦,秦谖哪能生出半点迫害之心。
梁贵妃终于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小元黎身上移开,转身看着自己带来的六个乳母,对秦谖笑道:“看看这六个嬷嬷怎么样,我可是精心挑选的,家世都很清白,你用的一定放心。”
秦谖一一看了一遍,点点头觉得满意。自从那夜过后,两个女人在分享秘密之后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默契,秦谖对梁贵妃十分放心。
“有劳姐姐费心了。”
“你我之间还提什么有劳,”梁贵妃重新看向孩子。又道:“这几日你安心养着,方才我与德妃已经替你将别人都回了去,不让那些人打扰了你。你只管养好身子。”
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抬起头,指着另一面站着的一个老嬷嬷:“差点都忘了,这位嬷嬷是个极有经验的,我专门从宫外找来的,伺候过不少女人月子,让她好好把你养起来。总喝太医的药也不好。”
秦谖感念梁贵妃想得周到,点头应下来,让如镜如花将这七位嬷嬷带下去各自安排住处了。这时候忽然想起昨日刘晴的那方事情,因为昨日精神恍惚听得不太真切,忍不住出言询问:“昨日,刘嫔,她。如何了?皇上如何处置的她?”
李紫曦听到这里脸上就是一阵光火,“别提她,当初你还好心让我放过她,她可真是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连你都想着去害,幸好你与黎儿都无事,不然我定放不过她。”
梁贵妃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德妃。面上倒是淡然许多,“刘嫔么,我看倒不像是那样的人。倒是只听说皇上禁了她足,也没什么别的举动,只是,这次怕不是容易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