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额尔德问。
“我好象瞧见了……”梅儿依然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阿玛和额娘耶!”
“他们若是有来,怎会不来看妳?”
“唔……说的也是,可能是我看花了眼。”梅儿喃喃道。“我们还是去买西瓜吧!”
于是两人继续往夫子庙前挤过去,买到西瓜后再租了一艘画舫游河吃瓜。
“大哥,赈济已经都处理好了呢!”
“妳想离开了?”额尔德问,并递了一条湿毛巾给她。
放下最后一片西瓜皮,梅儿接过来湿毛巾擦了擦手。
“我想回广州府,我已经习惯那儿的逍遥自在了。”
“那我们明儿个就走。”
不过人在倒霉的时候运气都很背,翌日,梅儿与额尔德甫一踏出江宁城门,迎面便撞上三个目瞪口呆的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双方异口同声惊呼。
然后,对方又多加了一句,“完蛋了!”随即回头张望,恰好见到珍格格数骑快马奔至。
“终于!”珍格格一见到梅儿便扬起一脸得意,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总算被我给等到了吧!
梅儿皱了一下眉,随即展开一抹端庄温雅的笑。
“珍铬格,还不见过本公主?”
得意消失,珍格格愤怒地哼了哼,当作没听见似的扯缰策马进城里头去。
“她还是会尾蹑而来。”车布登肯定地说。
“那还用说!”德玉咕哝。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说好不会合的,结果还是碰上了头。”德珠摇头无奈道。“现在怎么办?”
梅儿看了一下额尔德,再低头略一思索。“还是到广州府,横竖我们住在别苑里,她也拿我们没辙,就算她要住进去也是可以,不过一切得按规矩来,让她自个儿选择吧!”
因此他们还是按照预定到广州府去,只不过多了几根大蜡烛,恐怕没办法像之前那样自在了。
人生,总无法十全十美。
重阳前,他们又回到广州别苑,除了跟德珠姊妹俩学游泳之外,梅儿继续努力种花大业,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德珠姊妹俩陪着她,至于额尔德则是能躲她多远就多远,如果能搬出去的话,他大概会马上落荒而逃。
倒是车布登三不五时会来陪她磕磕牙,闲聊八卦。
“……这回任务完成之后德珠就要成亲了,说到她那未来夫婿可真是奇怪,明明整天笑嘻嘻的,却讲不上两、三句话,真教人怀疑他是不是哑巴。”
正蹲在旧花圃旁修剪花草的梅儿抬头看了车布登一下,后者坐在八角亭的栏杆上晃两腿。
“比大哥更不爱说话?”
“没错。”车布登曲起一膝抱住。“呃,提到这,我想问妳,小妹,妳是不是和老大吵架了还什么的?”
“没啊!”起身,移到一旁去,再蹲下继续修剪。“为什么这么问?”十几年前种的花草虽然大都因为乏人照料而枯萎了,但有些反而生长得更茂盛,譬如蔷薇,只不过因为缺乏修剪,看上去显得非常杂乱而已。
“呃,这个……”车布登抓抓头发。“我是觉得你们之间的气氛好象有点奇怪,不如咱们分开走之前那么自然。”事实上,是非常不自然。
“……或许吧!”
哈,就说他眼光够精明吧!
“为什么?”
梅儿没有回答,沉默好半晌后,头也不抬地反问,“二哥和承贝子是很好的朋友么?”
“何止是好朋友,大家都说我们是兄弟!”
“那么好吗?”梅儿低喃。“那你一定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虐待妻子啰?”
这回换车布登缄默了好一会儿。
“妳想知道?”
“废话,”梅儿横去一眼。“不然我问干嘛?”
“为什么?”
当然是没安好心眼啊!
倘若承贝子会虐待妻子的传言是事实,她就可以利用这个借口光明正大的要求皇兄取消婚事了。
不过这个原因她打死也不能说。“自然是因为我要有所心理准备啊!”
“准备什么?”车布登不以为然地挑了一下眉。“就算他真的有那种怪癖,妳是堂堂皇室公主,他也不敢伤害到妳头上来呀!”
“但是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嘛!”
“他是什么样的人啊?唔……”车布登想了一下。“他很喜欢看书……”
梅儿呆了呆,皱眉。
很喜欢看书的巨人?
难以想象!
“……不爱说话……”
幸好,一说起话来十里远处都听得到的人还是少开口为妙!
“……不爱笑……”
没差,反正满脸乱糟糟的胡子,就算笑死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也相当有耐性。”
最好是,否则随时都要打死人了!
咦?不对,既然是很有耐性的人,又怎会虐待妻子?
“既然如此,为何会传出他虐待妻子的谣言呢?”
车布登深深注视她。“妳相信我说的?”
“当然相信,你跟他那么熟不是吗?又不是不认识他的人道听途说来的话,为什么不相信?”梅儿奇怪地反问。
“谁知道,”车布登耸了一下肩。“也许我会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为他说好话。”
乌溜溜的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梅儿漾起狡黠的笑。
“二哥才不敢,否则等我知道事实之后,我会把你整得变猪头!”
车布登怔了一下,继而失声大笑。“妳真是个可怕的鬼丫头!”
“所以说二哥最好不要骗我啊!”
“不会,”车布登笑着摇摇头。“我要骗妳就干脆不说,说了便不是骗妳。”
“好,那就快说吧!”梅儿催促道。
车布登沉吟片刻,思考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妳知道承贝子的首任妻子是谁吗?”
“好象听说过,是……”梅儿想了一下。“五叔的三格格吗?那时我还不懂事,所以不太肯定。”
“也是,那年妳应该才五岁,承贝子是十八岁,三格格也是十八岁,而且……”车布登低喃。“她很像珍格格。”
“那也不奇怪,她们是堂姊妹呀!”
“不,我是说个性。”
猛然瞠大眼,“她们……个性很像?”梅儿结结巴巴地说,而后惊叹。“承贝子惨了!”
“那可不……”
由于背景强硬,三格格嫁到了婆家照样骄蛮任性到不行,新婚夜便先来个下马威,威吓夫婿最好莫要违逆她、惹恼她,否则她会直接告到阿玛恒亲王那儿去,恒亲王再上告皇帝,届时夺爵罚俸是小事,要你全家人老命来赔罪也是有可能。
多亏承贝子能容忍下来,为了不想替出征打仗的父亲招来无谓的麻烦,他硬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当夜就睡到书房里去。
自那而后,三格格自己成天到处乱晃,耀武扬威地欺压夫婿的族人,却始终不给夫婿进房门半步,更不准夫婿管她,这倒也罢了,最令承贝子难以忍受的是,三格格对待几位姨娘也同样傲慢。
虽说姨娘并不是承贝子的亲生母亲,可也是对他有抚养之恩的人,他怎能容许妻子对长辈不敬,于是当年犹年轻气盛的承贝子为此同三格格吵了几回架,甚至在盛怒之下甩了她一巴掌,三格格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向恒亲王哭诉说夫婿殴打她,闹着说她不回夫家了……
“殴打?未免太夸张了!可是……”梅儿揽眉思索。“我记得五叔人还挺端正的,应该不会这样就信了她的话吧?”
“妳没猜错,恒亲王是不信……”
想是恒亲王也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并不追究那一巴掌,说好说歹又把她给送回蒙古。经此一事后,承贝子也学乖了,他终于了解是三格格根本不想嫁到环境困苦的蒙古,却被指婚许配给他,气不得皇上便恨到他头上来,于是他索性搬到另一厢房去住,并吩咐大家都不必去管她,由着三格格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但蒙古草原生活究竟与京里的优越环境相差极大,除了打猎之外实在没有其它乐趣可言。正巧那时征讨准噶尔的主将被召回京里会商,准噶尔乘机攻进漠北,承贝子匆匆出兵防御,承贝子一离开,三格格便做了一项决定……
“什……什么决定?”梅儿忐忑地问。
车布登轻哂。“半年后,承贝子回去,三格格已然身怀六甲……”
“那是好事啊!”梅儿脱口道。
“好事?”车布登露出嘲讽的蔑笑。“我刚刚不说了吗?从新婚第一日开始,他们就不曾同过房。”
梅儿怔了怔。“那……那……”
“那是内务府大臣阿里衮的孩子。”
梅儿吃惊地张大嘴,连啊都啊不出来。
“几经思量,为了保全恒亲王的颜面,承贝子在一个月后对外宣称三格格因病亡故,再过一个月,她以恒亲王义女的名义改嫁给阿里衮。这件事的内情除了承贝子的家人、阿里衮、恒亲王和先皇之外,没有其它任何人知道。”
“哇,好宽宏大度的人!”梅儿赞叹。“不过能嫁给中意的男人,这下子三格格她该没话说了吧?”
“谁中意阿里衮啊?”车布登翻翻白眼。“她只不过是在找一个最喜欢的男人而已。”
三格格做的决定很简单,她不要皇上为她指定的男人,她要自己找,所以承贝子一领兵出征,她便立刻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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