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起了异样的心思,这会子又来坦白,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陶君兰只当没看见懿贵妃的异样,只是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只碧玉镯子,分心的想:这还是李邺给她的。本来是一对的,不过有一只被她磕了一点,于是就剩下了这么一只……
她若是再小心些就好了。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就如同这会子想来,莲芯那样明显的暗示,她和李邺却都没看明白,心里如今懊恼后悔又如何?却都没有用了。
懿贵妃被问住了,久久没说话。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其懿贵妃回答了:“你本以为我也会死,到时候七皇子继位也是理所当然。谁知道不仅太子没死,我也没死,如今更是怀疑你们母子。你是怕连累了七皇子。”
懿贵妃的脸色惨白,不过却也是默认了陶君兰的这话。
陶君兰笑了一笑,不过面上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清冷:“做母亲的,都想将最好的给自己的儿子。哪怕牺牲自己也无所谓。说起来,真是傻啊。你又何曾问过七皇子想要什么呢?”
懿贵妃润了润干涩的唇角:“是啊,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明明她就不该动那心思的。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啊,贪婪,是让人堕落的罪恶源头。
懿贵妃没替自己辩解半句,只是诚恳的看住陶君兰:“老七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还请太子妃放过他才是。我愿意以死谢罪!”说着这话,懿贵妃便是起身蓦的往柱子上撞去。
事发突然,谁都没想到懿贵妃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所以都是愣了一下。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再去拉懿贵妃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是动也没动一下。甚至,她唇角冷冷的牵出了一个弧度来。
她不急,有的是人急。比如七皇子。
七皇子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母妃!”随后便是冲过去拉懿贵妃。
懿贵妃也是在听见七皇子的喊声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便是侧头去看。这么一来,倒是连冲出的势头都缓了几分,最终再被人一拽,待到撞在柱子上的时候,倒是几乎没什么力气,完全就是在上头轻轻的磕碰了一回。
这样一来,磕破头自然也是不至于了。顶多就是起个大包,脑袋晕眩一阵子罢了;懿贵妃的额头上红了一片,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七皇子冲过去将懿贵妃扶了起来,紧张的连声叫“母妃”。
懿贵妃一脸的茫然和惊讶,末了却是连看都不敢看七皇子一眼,只是别开头去。显然是心虚了。
陶君兰咳嗽一声,待到七皇子和懿贵妃看向她的时候,她便是垂眸缓缓道:“懿贵妃也不必寻死觅活的。您这又是何必?还是说您心里明白,若是我此时将你如何了,七皇子必然都是心中愤愤不平,甚至可能起了反叛心思?”
“七皇子素来孝顺,若是知道我怀疑懿贵妃,怕是根本不会觉得是懿贵妃的错,而是会觉得我在无中生有,对罢??”陶君兰叹息一声,不去看母子二人复杂的神色和目光,只继续说:“懿贵妃最了解七皇子,知道怎么让七皇子对我心生不满。对吧?让我猜猜,你怕是原本就没想着真要这么死了,而是想让七皇子觉得你在以死明志,对吗?你私底下,对七皇子怎么说的呢?”
懿贵妃白着脸捂着额头愕然辩解:“太子妃怎么会这样想”
“懿贵妃。”陶君兰出声打断了懿贵妃的话,叹息着继续说下去:“你在我这里出了事儿,七皇子必定是会不满的。如果他再不知道究竟真相如何,你说说看,他会怎么样?你我心里都清楚,你又何必再狡辩?七皇子他,可不是傻子。莲芯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心里迟早会琢磨出来的。只是可惜了莲芯那么一个忠心的丫头了。”
昔日莲芯对七皇子的关切,对他的一片心意,她都还历历在目。她原还想着,说不定七皇子迟早会将莲芯收房。可没想到……
七皇子的面色很阴沉,虽然没说话,他的手指却是越攥越紧。紧到捏得懿贵妃骨头都泛起疼来。
懿贵妃哆嗦着唇看着明显在生气的儿子,心里顿时慌了,下意识的就张嘴辩解道:“你要相信母妃”
“母妃。”七皇子深吸一口气,语气沉沉的,听不出来失望还是悲痛:“我说过,我不想当皇帝。我志不在此。”
他从很早之前就说过。他还记得小时候懿贵妃逗着他问,问他想不想当皇帝,他当时就说不想,想当大将军,想要保家卫国。当时母妃还笑话他胸无大志,还罗列出了许多当皇帝的好处。
再大点明白了母妃的想法后,他更是惶恐得不行,最后还是坚定的表达了他的意思。他怎么能做一个好皇帝呢?他什么都不懂,他也不喜欢处理那些政务。他喜欢无拘无束的,策马扬鞭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那种豪气。
可母妃她根本不相信。他说了那么多次,她却没有一次听进去。到今日,竟是酿成大祸。
七皇子转过身来,冲着陶君兰跪了下去,堂堂七尺男儿,杀人不见丁点害怕的七皇子,就这么跪伏了下去,额头撞在地面上,那一声仿佛鼓槌重重落在了鼓面上沉闷,震撼。让人目瞪口呆。
陶君兰将七皇子面上的愧疚和难过看得一清二楚,微微动容。
七皇子重重磕头,再不起身,就那么跪伏在地上。堂堂七皇子,昨日还带着人平定叛乱意气风发的七皇子,此时跪在地上却是哭得像个孩子。他说:“二嫂,对不起。”;
第一卷 第715章 从长计议
七皇子失声痛哭跪伏在地,那一声声的“对不起”简直让人心都被撼动了。
没法子不动容。陶君兰从未见过人哭得这样,更从未见过七皇子这样伤心绝望又歉然卑微的样子。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七皇子算是天之骄子了,大约从小到大他就没做过这样动作;。哪怕是对皇帝,他也不会这样。
可七皇子却对着她跪下了。她多少能猜到七皇子的意思。她并不想要按照七皇子所期望的去办,可她却也没法子就这么忽视了七皇子。
七皇子的眼泪是真的,歉疚也是真的,他的那一点点小小的请求,作为儿子来说,也是再正常不过。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七皇子,半晌才道:“你起来吧。若你真心想要弥补,或是觉得歉疚,却是该做些别的,而不是如此。”
“你是七皇子,是太子的兄弟。跪天跪地跪君王都跪得,却是不该跪我这么个妇人。”陶君兰起身来,也不在看七皇子一眼,语气淡淡:“懿贵妃你可以先带回去,但是这事儿却不算完。太子若是醒来便是罢了,这事儿就让他去处置。可若太子万一有个什么,那也别怪我按照规矩来。”
懿贵妃这般所作所为,虽说算不上谋逆,更算不得下毒害人。可是她心里却是最为气恼的。她是有些信任懿贵妃的,她和李邺也都是希望七皇子以后都过得好。他们夫妻诚心相待,可是到头来在懿贵妃那儿,却到底比不上一个皇位来得诱惑大。
这种感觉,憋闷得让她恨不得抓着懿贵妃质问。
只是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儿,而懿贵妃也没什么可答的。
或许懿贵妃甚至都不觉得愧疚,愧疚的难过的只有七皇子一个罢了。
懿贵妃是七皇子的生母,七皇子替懿贵妃求情理所应当。她理解,可是她却没法就这么算了。她心里的怒气,必须要有东西来平息。
更何况,李邺如今还不知能不能再醒过来。她又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陶君兰说得不客气,七皇子却是惊喜无比,他哽咽道:“多谢二嫂。”他母妃做了那样的事情,陶君兰纵然此时立刻发落了人也是理所应当,能留一线生机,已经却是仁慈大方了。
他不是不知足的人。他也想过,若是二哥真的醒不过来了,别说他母妃,就是让他去陪葬,那也是应该的。他不会有半点的怨言,反而只怕到了地下没脸见二哥。
七皇子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期盼,那就是李邺能够平安无事。
陶君兰木然着脸冷淡的走出了屋子。一出屋子,她就禁不住的落下泪来。她使劲用手背抹了抹,无声的看向天空,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心里是有些愤愤不平的。七皇子和懿贵妃母子情深,她似乎没办法视若无睹。她只能退步,只能将心里的愤怒压了又压。她倒是成全了七皇子的一片孝意,可谁又来成全她呢?她和李邺这么多年相依下来,早已经融入了对方的骨血之中。如今李邺这般,真的是比用钝刀子割她的肉还疼。
她又该找谁去哭诉请求?她又该叫谁来成全她?
她是真觉得累。她也是真想随心所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可她不能。与公与私,她都不能。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是个真自私到了骨子里的人;。她的心,还有些软。所以她见不得七皇子痛哭流涕的样子。于公,她还要仰仗七皇子,却是真的不能将他逼急了。
所以,她只能压下怒气,将苦涩慢慢咽下去,留给自己慢慢品尝。
许久之后,陶君兰平息了情绪,用帕子将脸上仔细的擦了一遍,这才问道:“诸位大臣们可到了?”
春卉低声答道:“已经到了。”
“那我这就过去罢。”陶君兰侧头让春卉看她:“我这般可能见人?”
“只是眼角有些微红,并不妨碍。”春卉仔细瞅了瞅,这才言道。末了又觉得陶君兰要强大约不想让人看见这样狼狈的样子,便是又道:“不然用点粉遮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