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已经六十八岁了,按照这个时候的人来说绝对是高龄老人,儿子不少,孙子更是多,许多孙子都是没有见过的。对于见皇太极家的小儿子,他说说了就忘记了,此时经阿巴亥提起这才记起来,大笑道:“老八,你们家小阿哥呢?听说长得极为俊俏?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可不能只长得娘们样子来,你可得好生教导他武艺骑射才是。”
海兰珠的心猛地提了提来,努尔哈赤怎么说突然想起要见额尔登额?她一抬头,便看见阿巴亥深幽不见底的目光看了过来,整个人顿时一机灵。她咬了咬牙,这个阿巴亥到底是打什么主意?她难道想害自己的儿子不成?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海兰珠心中猜测着,皇太极却已经向努尔哈赤跪下请罪道:“汗阿玛恕罪,额尔登额才两个半月大,还太小了吹不得风。昨日晚间沈阳城中热闹非凡,不时有鞭炮之声,额尔登额受了点惊吓,今日早上有些发热,故而儿子便做主没有带他进宫。等他大些了儿子定带他进宫来给汗阿玛磕头。”
努尔哈赤捏着酒杯转了下,嗯了一声,看着皇太极却在想着他的话是真是假,是故意抗旨呢还是儿子真的病了。
“汗阿玛慈悲,额尔登额是您的孙子,晓得您牵挂他,定会洪福齐天,想必很快就会康复的。汗阿玛福寿延绵,明年的今日不必四贝勒和儿媳带,他也会吵着进宫给汗阿玛磕头的。”海兰珠看着一个人跪着的皇太极,心中很是不舍,当即起身跪在了皇太极身边道。
“哟,这老八家的媳妇还真是会说话,大汗,您看,老八夫妻俩还真是疼孩子,我看您就算了吧,免得他们心中怨您不疼孙子呢。”阿巴亥娇声笑道。
殿中诸人多是人精,就算是鲁莽如阿敏、莽古尔泰等人,也看出几分不对来,知道阿巴亥是故意针对皇太极夫妻俩人了,自然乐得在一边看热闹,只同皇太极交好的济尔哈朗、杜度、岳托、萨哈璘等人担心不已。而作为侧妃的布木布泰,却按捺住心中的诧异,目光在阿巴亥和庆格尔泰、多尔衮等人的身上扫过,这几人为何选在今天发难?阿巴亥到底想做什么?而此时此刻,就是努尔哈赤都在猜测阿巴亥的意图,作为阿巴亥的枕边人,她是什么样的人,努尔哈赤心知肚明,绝对不会做一些无用之事来,所以她一定知道自己不可能因为这个事情治皇太极的罪,那么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好了,老八和你媳妇起来吧。我是大汗也是你们的阿玛,难道就不疼孙子?”努尔哈赤突然笑道,看了一眼阿巴亥道:“还是大妃明白本汗呀。”这一句话一出,包括阿巴亥在内的众人嘴角都抽了下,努尔哈赤,你还能再厚点脸皮吗?
皇太极和海兰珠又磕头谢恩了,这才回到了小桌子之后,只是他们俩都知道,事儿还没有完。
海兰珠心里头却在想着,宴会里头被人算计也就那么几招,不是汤水里下了料,就是小丫头脚底打滑滚烫的汤水泼向人,不过让他们乃至所有人意外的是,一直到众人出了汗宫到了沈阳城南的浑河边上时,竟然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就是她胸前的石头也没有发热。
女真人世代居于关外,每年入了十月之后气候严寒长达数月的大雪,当女真人在冰天雪地里也探出了几分乐趣来,从大金汗努尔哈赤到普通的八旗小兵,从王公福晋到普通的包衣女子,都以会滑冰溜冰为荣。
“今日乃是我大金的盛会之日,八旗勇士可大显身手,赢得等次者本汗俱都有赏赐,一等赏银二十两,二等赏银十两。金蒙王妃、福晋也可下去玩玩。”努尔哈赤大笑着宣布盛会开始,说完之后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阿巴亥的身上:“你今日可要一展身手?还是同本汗在此观看?”
阿巴亥心里有些不安,因为努尔哈赤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关注过自己了。她抿嘴笑道:“奴才这般年纪的人了,也不和年轻人争了。奴才还是陪着大汗观看吧。”目光落在了布木布泰身上,“听说布木布泰身手很好,就是不知道她参加不?多尔衮的媳妇庆格尔泰今日一早就吵着和我说,要好好地和布木布泰较量一番呢。说起这个来,博尔济吉特氏的姑娘们,好似身手都不错,像是大汗的两位侧妃妹妹也是,哎呀,若是今日她们都参加了,估计一会儿领赏的就是她们姐妹三人了。”
阿巴亥笑眯眯地说着,却激得下头的福晋、格格们都坐不住了报名参加,唯独海兰珠和素佳俩携手跟着皇太极和济尔哈朗后头看他们比赛。
阿巴亥的眼神闪了闪,又道:“济尔哈朗的福晋身子不好倒也罢了,四贝勒的福晋怎么也不动?说起来自她嫁给四贝勒起,好似性子就有些奇怪呢,同福晋格格们都不怎么来往,就是她们自家的姐妹也是来往极少。”
努尔哈赤的半白浓眉动了动,瞧了眼不动如山的海兰珠,只看侧面也能瞧出几分蒙古女人少有的柔媚婉约来,言行举止中自然里露出一股天然的纯净安宁来,倒是让努尔哈赤也看得心头一动,觉得有些眼熟。又一想,才忆起老八的额娘叶赫那拉氏也是这般温婉柔媚之人,难怪老八如此上心了。
“这冰嬉本就是自愿参加的,老八媳妇就算不参加也不打紧,这么多人参加难道你还怕看不到精彩的?”努尔哈赤突然道。
阿巴亥笑道:“大汗说得是,我只是觉得老八媳妇太腼腆了,该和大家伙多来往些才是,这女人整天只想着丈夫总是不大好的。”垂下眼眸掩饰住眼中的冷色,她早就料到了这一节,在宴会上下手那是告诉别人是她阿巴亥下的手,她还没有这么蠢。她今天用的可不是阴谋诡计,而是明谋,海兰珠,你若是不应,以后就没脸说是皇太极的大福晋,如此在人前自处?可惜的是,海兰珠并没有带着孩子进宫,不然今日皇太极夫妻双双出事了,连带小阿哥也在汗宫之中没有了,而这些事情就算大汗去查,也只会查到别人的身上,同自己母子无关。哎呀呀,一想到皇太极一家的结果,阿巴亥嘴角的弧度就拉大了。
人群中的庆格尔泰突然从折回到了海兰珠和素佳的面前高声道:“八嫂,你可敢接受我的挑战?咱们的男人在比,我们女人也不能只干坐着,也该分出个高下才是。”
海兰珠神色变了变,庆格尔泰的声音高得让穿着乌拉滑子正准备下冰上玩耍的女眷们的动作停下来了,她们都看向海兰珠,目光中的意味明明白白地表示着,若是她不参加,她就是给皇太极丢脸。而她的身后不远处有一些两白旗的侍卫,若是自己胆怯避战落在了他们的眼中,自己这个大福晋将会被所有人轻视的。
海兰珠顿时明了,今日阿巴亥和庆格尔泰使的计谋现在才开始,没有皇太极在身边,而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拒绝。
“好呀,只是只我们俩比个高低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所有的嫂嫂弟妹们一道来比一回,大家一起来分个输赢。”海兰珠心知躲不过去,也就不再多想,灿然一笑道。
海兰珠这番表现倒是让努尔哈赤多看了一眼,暗觉她也不是除了外貌就一无是处了,这性子还是蒙古人的性子。“不错,不错,你们也下去给本汗长长脸。都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女人,男人们拼个高低,你们女人也可赛一场,这赏赐嘛,一等者赏东珠三颗,二等者赏东珠一颗。”
随着努尔哈赤的话音,布木布泰、哈达那拉氏等几个年轻的侧妃、庶妃也都起身来参加了。而布木布泰突然扫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让海兰珠心中一沉,只是却无法可想。最终暗想,只要她紧紧跟在代善福晋叶赫那拉氏身边,庆格尔泰、布木布泰就算有小动作,应该也难以有机会的。
“八嫂,你要当心呀。”素佳担心地看着海兰珠,她看着海兰珠穿着乌拉滑子,柳眉紧紧皱起,“我总觉得十四福晋不怀好意。”
“没事的。”海兰珠捏了捏素佳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滑到了莽古尔泰福晋的身边,当开始声响起时,她也跟着滑了出去,只是才数吸间,她就为自己的身子的反应而苦笑,虽然生了孩子过了两个多月了,但是并没有多少的运动锻炼,幸好她的身子还算轻盈,也对冰嬉也不是不会的,倒也在十几个女人之中虽没有滑在最前面,却也没有落到最后面去。
只是当庆格尔泰滑到她的身边,一直有意无意地挡着她的时候,海兰珠瞪了庆格尔泰一眼,突然放慢了滑行的速度,反倒是让庆格尔泰有些失措。
“呀,姐姐,四贝勒出事了!”布木布泰的声音突然在海兰珠的身边响起,海兰珠心中一惊,反射性地抬头看向了男人们比赛的冰面上,皇太极的身影的双眼突然瞪大,因为阿敏和莽古尔泰两人突然一左一右地夹住了皇太极,而多尔衮更是从背后撞了上去。就在海兰珠担心不已的时候,她的身子突然撞到了阿敏的福晋佟佳氏身上,两人撞作一团,摔出了老远,又连接绊倒了好几人都压在了冰面之上,而当海兰珠突然感觉到胸部的石头滚烫之时,她微微抬头便看见佟佳氏背部的冰面正嘎吱嘎吱地发出裂开的声音,而庆格尔泰冲过去“救人”的画面时,惊得她的双眼瞪圆,一颗心直直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