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托这话一出口,庆格尔泰就知道他是蒙古人,当即浓眉倒竖呵斥道:“你是八嫂的陪嫁?那也该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不但是十四阿哥的福晋,也是科尔沁的格格,是八嫂的妹妹。现在,要放我们进去了吧?”
勒托眼皮子动也不动,吐出一句话:“奴才们的主子不是您,而且咱们主子有过话,就算是大妃来了,奴才们也不敢放。十四福晋也莫要让奴才们为难了,再这样伤了两家的情分。”
庆格尔泰气得不轻,指着勒托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却在飞快地分析利弊,到底是硬闯进去还是就此算了?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一边看笑话的托仁娜雅身上,心头火气,好呀,自己倒是成了强出头的人了。
“哎,好吧,八嫂也是小心孩子,我也不坚持了,我这就去正厅等着吧,你们府上总少不了我的一杯茶水的。”庆格尔泰装模作样地道,又偏头对着托仁娜雅笑:“托仁娜雅,不如你和我一道去厅中等着八嫂的孩子平安落地再来?”
托仁娜雅呆了一下,庆格尔泰怎么就不闹了?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哐啷哐啷声自中庭往东苑而来,脚步声不轻,一听就知是兵士进了院子,托仁娜雅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就是庆格尔泰的神色也变得不安起来。
勒托却是收了腰际的佩刀,大步上前对着当前一人拜倒道:“奴才给济尔哈朗贝勒请安。”
“起来吧,我得到消息说是有人想趁着八嫂生产的时候生事,就带了五十个镶蓝旗的手下赶到了。(济尔哈朗此时虽然不是镶蓝旗的旗主,但是却分得其中一半的管理权),八嫂怎么样了?”济尔哈朗扫视了一眼庆格尔泰和托仁娜雅,眉头轻皱,暗道这些女人太会生事了。
“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听小丫头说福晋主子还算安好。”勒托忙道。
济尔哈朗点了点头,对庆格尔泰招呼道:“十四福晋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十四弟也舍得?这样吧,不如让我的人送十四福晋回府,免得十四弟担心。”
“多谢贝勒爷了,只是我今夜出来我们十四爷是知晓的,若非是担心不必要的麻烦,他都要陪我一道过来了,毕竟八哥的子嗣极少,如今八嫂生产八哥又不在。这府中的奴才们虽还尽力,却不能没个主事的,我好歹也是八嫂的娘家妹妹,所以打算今夜就侯在这府中了。倒是贝勒爷,军政繁忙还能赶来这府里,知道的,只当您和四贝勒兄弟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关心的是我姐姐呢。”庆格尔泰笑吟吟地说着,她的眼中恼怒之色明显。这个济尔哈朗,果然是皇太极的死忠,这个时候竟然带着这么多的侍卫赶到了。不过,想要坏她的好事,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济尔哈朗挑眉上下打量了庆格尔泰一番,依然不失风度,但是说出得话语却格外的讥诮:“我还真没有想到,十四的福晋竟是如此牙尖嘴利。满沈阳城里,就是汗阿玛都知道我济尔哈朗和八哥交好,我赶来八哥府中,也是受八哥之托。今日就算是多尔衮在这儿生事,也要问问我才行!来人,还来不快护送十四福晋回府?”
庆格尔泰咬牙切齿,却根本拿济尔哈朗的手下没法子,当她被押送上了马车后,她才惊觉自己一直以来太自以为是,太大意了。知道其后的事情不代表她有法子改变。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普通人还惧于自己十四福晋的身份,但是济尔哈朗却半点不怕。因为努尔哈赤虽然偏爱多尔衮和多铎,但是也疼爱从小养在身边的侄儿济尔哈朗,更不要说这个侄儿不但勇武善战为人谦和礼让,简直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奇葩典范,还有阿敏这个二贝勒的亲哥哥,更是手握半个镶蓝旗。
还有不到一年,努尔哈赤就要去世了,然后大妃会被逼生殉,多尔衮三兄弟彻底失去了登上大汗之位的可能了……如今该怎么办?
多尔衮铁青着脸站在大门前,看着济尔哈朗的侍卫首领跪下将事情说了,他才开口道:“你起来吧,回去告诉你们贝勒爷,就说爷我承他的情了。”
待侍卫们行礼后离开了,多尔衮黑着脸看着有些狼狈的庆格尔泰,咬牙道:“我什么时候将同意你去八哥府里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八哥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从今日起,你开始禁足了,府中的事务交给金珠打理了,你就在你的屋中好好反省一段时日吧!”
金珠是多尔衮的侍妾,长得要妖娆娆的,还颇为得宠,暗地里没有少给庆格尔泰惹麻烦。她一听自己居然要被禁足,府中的事务还交给金珠那个贱人,忍不住道:“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额娘,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不帮我反倒来指责我?多尔衮,你知道不知道,你若是不听我的,不出一年,咱们再也无法翻身了!”
多尔衮气极反笑,他本就对庆格尔泰没有动情,如今只觉得她是瞧不起自己一心想逞她科尔沁格格的威风。冷笑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我额娘?我看你整天出府算计不停,是嫉妒布木布泰得了我汗阿玛的恩宠,嫉妒八哥宠爱哈日珠拉吧?若你是真正温柔贤淑,我虽不会像八哥一样疼人,却也是会敬重于你的。你也不看看你如今这样子??”
庆格尔泰看着多尔衮讥诮讽刺的话语,再看他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好似又看到了前世他决然的面孔:“太后下嫁已成定局,你若是知道分寸,我和太后都不会为难你,在这摄政王府中,你依然是身份最高的女人。若是不然,就算我不做什么,太后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对她的亲姐姐哈日珠拉都能够下得手去,对你又岂能不行……”
“多尔衮!”庆格尔泰崩溃地大喊,“你知道吗?过了这个冬天,明天的九月,汗阿玛就会驾崩!皇太极会成为大金新的大汗,他会逼迫你额娘生殉的!”
多尔衮惊呆了,避开没有多远的奴仆们也惊呆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多尔衮已经飞快掠到了庆格尔泰的身边,掐住了她的脖子,恨恨地道:“你疯了,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是不是疯了,就让明年的事情来证明吧……”庆格尔泰被掐着脖子,这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只多尔衮一人听清楚了。
“来人,将大福晋带下去严密看管。”多尔衮定定地看着庆格尔泰,片刻后才松开手任由她跌倒在地上,他才冷声唤出了侍卫。等庆格尔泰被待下去后,多尔衮扫过了跪着地上的七八个满脸惊恐的奴仆们,没有半点情绪地挥了挥手:“你们的家人爷会让管事的送去百两白银。”
奴仆们很快就被处理了,而多尔衮却安静不下来。他在思考,庆格尔泰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庆格尔泰说的是真的,他该怎么办?深思半夜的多尔衮等到天亮时才发觉自己竟然分析了半夜,而他也惊恐地发现,努尔哈赤再偏爱他和多铎,他们兄弟是上位的可能性也极小,而四大贝勒中,阿敏和莽古尔泰是绝对不可能登上汗位的,至于代善,岳托和萨哈璘可是和皇太极走得极其近的,再加上杜度还有济尔哈朗,甚至是大将费扬古、蒙古科尔沁部的支持,皇太极的势力不但不弱于代善,更是强过代善两分!
惊骇住的多尔衮揉了揉太阳穴,唤了丫头端了温水进来伺候他洗漱后,连早膳都没有用,就匆匆往汗宫赶去,在宫门侍卫诧异地目光,罕见地成为这日里第一个进汗宫的人。
因为前夜里努尔哈赤歇在了布木布泰那儿,阿巴亥一肚子的气,在床榻上辗转了半宿才睡着,故而多尔衮来求见的时候她还没有起身。
“主子,十四阿哥来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出了大事儿了。”贴身的宫女不敢耽搁,忙唤醒了阿巴亥。
阿巴亥一听是最疼爱的儿子多尔顿来了,被吵醒的气也消了,匆忙让丫头们伺候着起身梳洗。阿巴亥想了半天也猜不到是什么事儿,扶着丫头的手去了起居间,等丫头们都下去了,才直接问儿子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样慌慌张张的?竟然一大早就跑进宫来。”
多尔衮也不瞒着,将庆格尔泰说的话以及他深思半夜的结果和阿巴亥说了。
阿巴亥惊骇得一张脸都白了,手中的茶盏更是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好半天她才找回话语,双眼中闪着不甘心的光芒:“既然我们提前知道了皇太极的野心,自然是要好好布置一番,不然岂不是由着他要我的命后折辱你们兄弟几个?”
“额娘,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八哥,皇太极他的势力不小,而若是汗阿玛真的熬不到明天的十月,我们只怕很难阻止他了。照儿子看,还不如提前示弱,由着他上位,这样一来额娘您不用被逼去生殉,二来我们兄弟将来也不会被他忌惮,有了军功后自有爵位……”
“住口!多尔衮,你是我阿巴亥最得意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什么示弱由着他上位?哼,只要我们好好筹谋,未尝没有机会。”阿巴亥打断了多尔衮的话,沉思了片刻后立即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避着布木布泰了,你汗阿玛毕竟老了,在布木布泰的心中,你才是她最最想要的男人。有了布木布泰的相助,你汗阿玛那儿我们就不必担心了。接着,得从代善那儿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