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喜慌忙跪地,“奴婢该死。”
“你是该死。”江展虽然口上严厉,目光中已不似以往的可怖慎人,看向穆诗雅时,眼中反而多了分探究。
“你别怪她,她在我的屋檐下,自然要向我低头。”穆诗雅将天喜慢慢扶起,示意她快些离开,天喜感激退身。
“你倒是不羞不骚,这里何时成了你的屋檐了?”江展眼中敌意全无,恼意更不存在,声音虽然清冷,也难得的愿意同她讲话。
穆诗雅无心与他争执,走近一步低声道:“最近你可要守好屋子,丢了你那块儿地方还行,别将我的一同让人抢去。到时候,我们母子只能睡路上了。”说着,她可怜地看了看睡梦中的江玉。
“这是什么意思?”江展起身望向她,知道她话中存有别的意思,眼睛微微眯起。
“若不是江家自持家大业大,也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穆诗雅代替他坐在江玉一旁,浅拍着小东西的背,缓缓道:“明明知道有江家庇佑整座象牙山,有哪个大胆的敢来抢劫象牙山的财物,可见,来者是能低得过整个少徳虎堂之人,即使敌不过,也有能力让你们一蹶不振。所以,等哪日江家的锣声再起,整个庄子只剩下老弱妇孺和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届时,他们人多势众,你可认为自己能护得住玉儿?”
江展似是没想到穆诗雅会说这些,更没想到整个江家都未看出的问题竟被她从锣声中推断出,他不禁冷笑一声,“你是怎么得罪牟殇了?他竟放着如此聪明之人不要,反而送来给我?”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想到什么,眼中存了更多疑惑,“那日你嫁来时,说自己是来救人的,你来救何人?为何玉儿不唤你‘夏蝉’,而是喊你‘卓羽’?你到底是谁?”
穆诗雅无奈摇头,继续拍着江玉,“我来时就同你讲明了,自己因为救人才到此,你根本不听我说,如今倒来质问我。”
“你承认你不是百虫林送来的‘夏蝉’?”
“是。”穆诗雅慢慢起身,“我只是离家出走的一个游人,无意间撞上花轿内自尽的新娘子,未免那些送亲之人受惩罚,决定来顶替那个新娘,再伺机逃走,人不知鬼不觉。”
江展朗声大笑,“你当我们少徳虎堂是什么地方?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吗?”
“起初我是这样想的,直到进来后才发现,这里确实有过人之处。”穆诗雅回得坦荡,倒让江展招架不住,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你才多大,怎么会有这样一副沉稳的性子?若你今日不道出‘锣声’隐藏的危机,我定以为你是瑶族派来的。”
“瑶族?”穆诗雅惊愕,“瑶族不是已经灭族了吗?”
“灭族?哪那么容易,人好比嫩草,看似已被除尽,实则藏身暗里,伺机而出罢了。”
“瑶族同庄子有何过节,要使出这种招数?”穆诗雅实在不明,她也听说过瑶族之事,知晓他们的族训是‘尽人事’,不似那种能干出烧杀抢夺之人,若这股流匪是瑶族,着实有些蹊跷之处。
江展的眸色中显出清冷,嘴角却滑出一抹笑意,“他们以为真能得手?以为扶植穆灵绯便能捡着高枝而上,便能复族了?”
听到穆灵绯的名字,穆诗雅面上一顿,未免江展察觉,她慌忙隐下,不安道:“同大梁的六皇子有什么关系。”
江展冷声一笑,看向好奇询问的穆诗雅,“我们什么交情,为何要我告诉你?”
穆诗雅知他一定不会再说,也不勉强,反而装作只是一问,实则毫无兴趣。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盯着江玉浅笑。见她不再提问,似是根本不关心,江展心中升起的疑惑稍稍退减,正要走出门,又转身叮嘱了句,“即使我无力保护玉儿,还有你可以护他。”说完,抬步而去。
穆诗雅扭头看他,已经望不见踪影,再想他方才说过的话和脸上神色,似是对‘敲锣危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想到这里,她猛地惊起,原来瑶族策划的一切早被江展看出,瑶族以为将他诱入了圈套,实则已经被他反圈在了坑里,而此时的他,正在等待瑶族中人的跳入。
知自己的母妃正是瑶族之人,自己身上又流着瑶族的血液,穆诗雅决不允许他们受到伤害,正想对策时,眼睛撇到一副天真模样的江玉,惊觉,若是帮了瑶族,可能会害了江玉,若是守护江玉,那便救不了瑶族,其中千丝万缕,她实在难以权衡。
诺大的压力让她心中压抑,本以为脱离了宫内的重重纠结,自己便可以活得轻松一些,却未想到,宫外不比皇宫逍遥,反而处处危机,步步惊心。自己那点小聪明在江展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这些从小出没江湖,勾心斗角的世家少爷,早就培养出了一幅玲珑心,所下的棋招招险峻,步步夺命。
穆诗雅在屋内着急踱步,耽误之急是通知瑶族赶快撤身,不能落入圈套,也不能向他们透露江家已经布置好的陷阱,免得他们将计就计,反而害了江家,左右为难之际,穆诗雅想出了一个两全的法子。
穆诗雅将目光投向窗台的狐尾古琴,走去将它端于面前,浅声道:“虽然没见过姐姐真容,依然很感谢你,给了我这样好的一个孩子。这次,就请姐姐再帮我一次。”
古琴摆放桌案,穆诗雅开始缓缓抚琴,悠扬的乐声慢慢散开,断断续续飘入江玉的耳中。他浅吟着睁开惺忪睡眼,模糊中看到一席浅绿妩媚抚琴的样子,惊得猛然坐起,“阿娘。”声音刚出,才看清是穆诗雅坐于琴旁,并无旁人。
他有些失落的垂下头,被穆诗雅看在眼里,将琴声拨弄的柔缓许多。江玉脸上的阴霾一转而逝,盯着眼前的穆诗雅,提醒道:“那把琴阿爹不让人碰,若是被他听到了,会罚你的。”
“可是卓羽很想弹琴,家里又没有其它琴了,你说怎么办?”穆诗雅停下来柔柔一笑。
“我派人去给你找,或者买一把新的。”江玉模样霸道,带了丝命令的口吻。
穆诗雅浅笑,坐过去抚了抚他的头发,“可是,琴要自己挑才最好,衬不衬手,只有自己知道,别人寻来的再好,买来的再贵也不好。”
江玉抓了抓脑袋,轻声问:“那我陪你去买?”
穆诗雅将他一把抱起,站在屋内矮凳上,用温水替他擦脸,顺便点头道:“好啊,我们一起去买。”她放下白帕,给他整理着衣服,“去之前,先让你吃饱。”
少德虎堂门口,两个小人正同守门侍卫纠缠,有了前车之鉴,侍卫们不再轻易放二人出府。相持不下间,邺青突然赶来,拱手一礼,“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去街市上买把琴。”穆诗雅一个机灵将邺青拉到一旁,指着不给放行的侍卫看,“有他陪我们一起去,这总行了吧。”
邺青点点头,“对,有我护着,你们就放心好了。”
侍卫们互视一眼,慢慢退后,让出了道路。
“你真行。”穆诗雅扶着江玉坐上一匹马,邺青跨上另外一匹,陪着二人朝街市而去,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你在江家多久了?”穆诗雅见众人都给他面子,这才察觉眼前的人定是同任叔一样是个在江家有脸面的人。
“我的父亲曾经是江老爷的贴身护卫,我从小就在江家长大。”邺青冲江玉一笑,惹他还了个鬼脸给他。
“任叔呢?有多久了。”穆诗雅拍了拍左右乱晃的江玉,他方安静下来。
“从有江家开始,任叔就在这里了,算上小少主,已经是他服侍的第四代人了。”
穆诗雅惊讶,“怪不得人人都敬着他。”
“是啊。”邺青眼睛看向一旁的绿影,模样惬意,“任叔是先祖少德君门下徒任曦之子,十岁时跟了□□江元,再往后便是咱们这堂主江邦,又看着少主江展长大,如今都看到小少主出世了。”他想要拍一拍江玉的头,被他慌忙躲开。
“少德君便是少德虎堂的第一代人?”穆诗雅紧紧锁着不老实的江玉。
“是,先祖原名江少德,功夫高深莫测,犹如猛虎,为人忠直正义,犹如青松。他最厌官商欺压百姓,每每遇到都会出手相助,江湖人便称他为‘少德君’。正如少夫人那日所说,五湖四海内的‘少德镖局’除了押镖以外,还秉承了‘少德君’的遗嘱,偶尔充当山林流匪,做些劫富济贫的活计。”
穆诗雅朗笑,“镖局和劫匪,竟会是同一伙儿人,着实新鲜。”
江玉也配合着喊道:“新鲜。”惹马上两人朗声大笑。
穿过横溪,踏过浅草,终于走上官道,路面平滑宽广,蜿蜒盘行。穆诗雅偷偷将出路记在脑子里,面上始终挂着笑,抱着因兴奋而有些闹腾的江玉,轻轻在他头顶吻了一下。江玉抬头看她,眼中满是欢喜,穆诗雅捏捏他的鼻子,“抓稳了,我们要加速了。”
江玉点点头,小手紧紧抓着面前马鞍翘起的边角,穆诗雅一只手抱紧他,一只手策动马绳,向着最近的街市疾驰而去。
庄内,江展从江家祠堂走出,额头溢出汗珠,似是去了极热的地方。他抬头看了看变得毒辣的太阳,无奈地扶着木柱低低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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