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忽然身后“咔嚓”一声。
特别清脆响亮,瘆入骨髓。
似腰骨被钢牙利齿,一口咬断。
血肉飞溅,两截的身体落地……
“啊——”她终于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张口尖呼,声音惨烈,似要刺破这黑洞,把整个宇宙刺个鲜血淋漓。
砰一声闷响,地面一阵晃动,随即眼前一亮,似黑暗忽然被撕开一条裂缝,一条颀长的人影,以无法看清的速度闪入,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怎么了……”声音有点发颤,“怎么会……”
北都颜觉得这声音有点像耶律睿,可是语气决然不像耶律睿怎么会心急发颤?他有人的情绪?
但不知为何,听见他声音,她莫名就软了下来,浑身大汗湿嗒嗒地挂在他手臂上,犹自不忘努力举起手臂,气息奄奄地一把掐住他脖子。
怎么到现在才来!
“颜儿!”他似乎在呼唤她,声音还是急切的,北都颜又觉得自己幻听了,耶律睿怎么会呼唤她小名?他都冷冰冰喊她北都颜或者喂的!
她手指用力,想要掐住他脖子狠狠晃上几个来回,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问问他怎么会救驾来迟,问问他还想不想活了,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晃上他,自己就晃了晃,翻白了眼睛。
她晕过去了。
……
耶律睿蹲在黑暗中,抱着北都颜,一辈子第一次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
身后有人接近,呼啦一下拉开黑布。天光大亮。
北都颜此刻如果意识清醒,八成得气死。
所谓黑洞,不过是之前的铁马车。只是卸下了轮子,关紧了车门,四面蒙了黑布,遮没了所有光线。就成了一个毫无缝隙的“黑洞”。
因为马车密封,自然十分安静。所有人都被驱离马车之外,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个擅长口技的护卫,蹲在马车附近。
现在那个擅长口技的护卫,正弯着腰偷偷摸摸远离耶律睿,从耶律睿身上发出的气息和北都颜的状态看,他知道一定惹祸了,虽然这祸事是耶律睿的主意,怪不上他,可他很担心此刻看起来很不对劲的王上,会一怒宰人。
护卫首领风,悄无声息地招呼人重新收拾马车,踢了那口技护卫一脚让他赶紧滚远点,又命人迅速去寻大夫,寻附近的客栈,务求把事情办得妥当,以免主子回神后大怒众人倒霉。
风侍卫一边辛苦做事一边苦着脸,偷偷瞄一眼耶律睿,再瞄一眼。
别人不知道王上怎么回事,他倒是隐约猜得的。
从见到郡主“那一刻”开始,王上国主就不对劲了。
一个从不喜形于色的人,竟然随时随地会喜怒哀乐。
—
从听见她绘声绘色描述他“死亡”场景就开始的不快,终于累加到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程度,促使他以牙还牙,小小地“惩治”一下那个太*太浪漫又大大咧咧不听话的女人。
其实想得很简单。
你不是咒我被豹子咬断腰骨,一口口吃掉吗?
我就让你听听被豹子咬断腰骨,一口口吃掉的声音。
听得爽不爽?欢喜不欢喜?
……
风叹息一声。
听是听了,惩治也惩治了,不过好像被惩治的是王上。
早在模拟豹子吞吃人体声音时,国主大人好像就发现了不对,飞快地掠过来打断,跑得太快踩到了地面的凹坑,一个顶级高手竟然扭了脚。
所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声模拟咬断腰骨的可怕声音,并不是口技者的杰作。
只不过是耶律睿踝骨重重扭着了而已……
风侍卫又叹了口气。
英明神武的柔然君主,自从遇见了不着调的女北都郡主,似乎,也许,大概,可能,这智慧也蹭蹭地降了。
想到郡主醒来知道真相之后的天雷地火,风觉得头痛,却不敢再帮主子出任何主意,赶紧远远地避开去。
哎,主子……
自求多福吧!
☆、122 画上句点的千年穿越(大结局)
那一刻她终知什么叫绝望。焐槺泻
那一刻她绝望得恨不得在晕迷中永不醒来,不用面对清醒之后的永夜的痛苦。
当空着的冰洞展现在眼前,她在愤怒里,听见自己心花开放的声音。
天地忽然就有了光,有了声音,有了颜色,有了存在的意义。
呵,真好。
此心安处是吾乡。
“呜呜呜呜你给我个交代……”她揪他的衣裳,抓出无数乱七八糟的皱痕,换以前他必定一掌拍飞她,此刻一动不动,双臂似僵硬,实温柔。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抽噎,他似有震动——这么久,这么久,这个嬉闹而又强悍的女子,他未见过她真正脆弱,他未想过她有一日这般脆弱,他未想过有一日这般的脆弱,是……因为他。
心似动,又似痛。冷意逼来,积雪的山坡上有繁花开。
他终于抬起手,掌心轻轻落在她发上,真正的轻轻,似春日的风,怕惊了落于花心的蝶,悠悠缓缓,几分珍重,几分小心。
“没事了……”他低低道。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北都颜终于听到他开了金口,觉得大神声音真是好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好听?还有这三个字,怎么就感觉比这世上所有动听的字眼都来得让人安心?
她埋在他胸膛,擦了他白衣一身淋漓的泪水,眼泪止住得很快,她从来不是沉溺惆怅的人,是欢喜的事,就应该笑,已确定的心情,就应该表白。
“耶律睿……”她忽然顿了顿,想抬起头来。
他的肩膀却一紧,呼吸似乎有些不稳,又似乎猜到她要做什么,双臂更紧地搂住了她,似不想让她做什么。
她却不管。
踮起脚,搂紧了他的肩,她送上了她的唇。
那一霎他似乎想微微后让,却又停住,任她决然而又甜蜜地抢先攻城掠地。
一霎重叠,是闪电刹那交错,弧光激荡,天地一片五色霓虹。又或雷霆风卷,将心炸成千片,每一片都在云端,每一片都化为灵鸟歌唱。
他气息微微急促,却在急促中稳定着自己,忽然猛地抱紧她,埋下头来。
她被他这么突然凶猛的一勒,勒得险些闭气,下意识张开口要喘气,他立即化被动为主动,寻找着她的芳泽。
吻若春风,在唇边停顿,却又不敢深入,他低低喘息,忽然让开,唇瓣一一掠过洁白的额,纷嫩的颊,缓缓下移。
她早已心痒难耐,一声轻笑,再次抢先,引导这既敏锐又迟钝的人,开辟属于他的醇美源泉。
躯体相贴,各自听彼此心跳,是一片静默里的大雅之音,奏人间心意相通时刻的美妙心曲,你曲调热烈,我节奏沉稳,隐约便有了共鸣,是世间最和谐的咏叹调。
她的体温如此火热,是此生不改的炽艳张扬,不允许逃避,不接受退让,你若不知我便让你知,你若不愿知我依旧因你而知。
他却起了微微颤抖,在温柔辗转中不可控制地战栗,战栗于命运的强大,心事的激荡,血脉中深藏的呼号和秘密。
北都颜睫毛微颤,全心投入于他的气息和体温,却忽然觉得他的身体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不热反冷,而口齿间的甜蜜,忽然多了一丝淡淡的腥气。
她心中一跳,睁开眼睛,耶律睿抱住她的身体也忽然一僵,蓦然向后一仰。
北都颜大惊,急忙反抱住他,好在只是立刻,他便站直,刚才好像只是一个踉跄。他低下眼,脸色微白却平静,犹自对她一笑。
这一笑诚然难得的温暖与美,她却心中巨震。
以她对耶律睿的了解,这一刻,他一定不会笑,他也许会装酷,也许会装怒,也许直接跑走,也许故作无事,但,绝不会笑!
这一笑,摆明是想安慰或麻痹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一刻她不想说话,只搂紧他的腰,用眼神询问。
他当然读得懂,却转开眼光,轻轻拉开了她的手,道:“随时有人会来,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毒舌又回来了,似乎这才是正常的他,可她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不安似淡淡霾云,无声无息地飘在头顶的天空。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变了,在今日之前,她会疑惑他的举动和细微变化,却不会因此真的阴霾了心情。于她心中,他是强大的,无懈可击的,永不需要为他操心。
然而今日,她忽然惊觉,原来心事早已深种,萌芽早已开遍原野,繁花遍拾可得,真待自己珍重呵护。
她也忽然发觉,他终究不是神人之身,面对风刀霜剑暗流潜涌,操心这乱世还要操心这人心多变,还要操心不知该是敌是友的她。
“耶律睿……”她抱着他,轻轻吹他的耳侧,“我想明白了,我也懂得了,有些事,我想陪着你一起。耶律睿,我们一起~~~一起~~~~~耶律睿……”她一声声地唤他,他轻轻“嗯”一声,要推开她。
她却忽然低头,唇落在他胸上。
隔着衣衫他也如此敏感,浑身一震,骇然低头。
只看见她乌黑的发顶,看见她将唇紧紧贴在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