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脸色渐渐凝重:“咱们和邢家的关系不比别人,当初有难的时候,邢家可是倾囊相助的。”徐老太妃去的时候,邢家就拿过一大笔银子悄悄送来徐府应急,徐大人铭记在心。
“况且,邢家的婚事连万岁都曾亲自过问,更准几位皇子前去观礼。我看……少说也要拿两千才过得去。”
徐夫人立即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家才还上内府的债务,若拿出太多。反而叫人生疑。两千银子算是公中出,我再从咱们自己的库里挑几件拿得出手的东西单独做贺礼。”
徐大人听着妻子对邢家小姐的盛赞,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来。
在徐大人看来。老邢那人,憨厚却不乏精明,诚恳又不失狡黠,在官场上内外吃的开,关键是为人忠义。有一股子侠肝义胆的精神。他的妻子,徐大人也见过,怎么瞧也不如自己的妻子好,听说也是小家子出来的女儿,但是在买卖上很有天分。
这夫妻俩生出来的闺女,怎么就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呢?
如徐大人这般好奇的可不止是他。可惜邢家不常和外面走动,大伙儿对这个抱养了五皇子,一跃嫁进尚书府的姑苏丫头情绪复杂。
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恭喜的有,看热闹的更有……
转而到了送嫁妆的这天,十里长街人满为患,红毯从街口一直铺到邢家大门。二十几个小厮个个英伟挺拔。看的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面红耳赤。这些小厮是邢家的门面,是卢氏从各个铺子里精挑细选上来的。不但个头不相上下,而且临时请管事培训了礼仪,穿上同样的行套,很是夺人目光。
新油的大门左右各贴着红红的双囍,十个可爱白净的小童子挎着糖果篮子,见到街上有看热闹的孩子便抓一把花生糖塞过去。角门处更是热闹,邢家二门管家带着十几个人在此处舍米舍面,从角门到胡同西口,排着长龙似的队伍。
门口领了米面的人便聚在大门处看热闹,从正门进的都是各家来送贺礼的管事。那些箱子虽然被封的紧,但管事们一个个锦衣华服,且挺胸叠肚,想也知道不会送差的东西。
这还只是新娘子家,听说新郎是尚书府的公子,热闹肯定比这边更甚。
于是人群中议论纷纷:“瞧瞧这人家的闺女,一辈子活成这样才不枉此生。”
“可惜咱们没托生个好爹妈,不然……”有人满口的酸话,虽然手里拎着邢家舍的米面,但话里话外却透着不忿。
也有人感激邢家的义举:“你懂什么,这邢家祖籍在苏州,听说原也是贫寒之家,全托赖夫妻俩勤勤恳恳,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你不知内情就别说刻薄的话。”
更有羡慕向往的:“你们说,这邢家嫁女儿得花多少银子?”
“我叔叔家的婶子就在天香楼帮忙,据说邢家一共摆了一百二十席,连开三天,一桌便是四十两。另外还请了四大戏班,真是花钱如流水。”
人群里哗然一片。
时至正午,从门内又出来十个老妈妈,挎篮里装着苏子叶包的糯米团儿。这糯米团里都是货真价实的好料,红豆、绿豆、腰果、杏仁……芯儿里还有化开的红糖。老妈妈们逢人便发,笑着解释,这叫十全十美糖心包,是主人家答谢各位街坊邻里的。
围观的人群何尝见过这样新鲜的婚礼,又是小童子发糖,又是什么糖心包,连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甜意。
才发完一圈儿,就见门内传来嘈杂的声音。围观的人纷纷抻着脖子往里看,小厮们恭恭敬敬的站在台阶上,里面陆续抬出一顶顶红木箱子。打头的一抬用金黄色的绸子扎了,上面却是一株红珊瑚树。
人群里惊呼阵阵。金黄色的绸缎,显然用来区分明黄色,一般送嫁的时候在头一抬用这种颜色,说明是宫中赏赐的陪嫁,贵不可言。
大家这才想起邢家的背景。
后面便是各色家具,朱漆带门六柱架子床、泥金雕花三屏风式镜台、三斗房前桌,甚至是浮雕龙凤戏珠的子孙桶……要么是紫檀的,要么就是黄花梨,最不济用的也是黑酸枝。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还不打紧,最后面十几抬的首饰才叫耀眼夺目。赤金的项链,翡翠镯子,珊瑚头箍,螃蟹簪,盆景簪,祝寿簪……也有叫得出名字的,也有叫不出名字的。
珍珠宝石玛瑙几乎从首饰匣子里冒出来,绫罗绸缎是几辈子也穿不完。
吹吹打打的队伍在贾琏带领下,一路奔向尚书府。
宋家早在门口供应,七大姑八大姨聚在后院,听说新娘子的表哥送来了嫁妆,纷纷好奇往前来看。
宋夫人虽然心里也期待,但矜持劲儿却压住了她的脚步,只和几个年迈走不动的老婶子坐在正堂说说笑笑,看样子并不打算起身。
不大会儿,高家来贺喜的几个小姑子便笑嘻嘻折返回来,都说从没见过这样丰厚的陪嫁,今儿可算开了眼界。宋夫人脸上浮现笑意,等她两个儿媳妇缀在人群后面进来的时候,就见婆婆笑得脸上像开了花儿似的,更加的不舒服。
虽然知道邢家不会亏待女儿,但前后对比之下,她们当年的陪嫁也太逊色了些。
两位少奶奶晚上便和丈夫们诉苦。
二少爷倒没什么,不过训斥妻子两句,反叫二少奶奶今后与弟妹和善相处。唯独大少爷心疼妻子,也暗暗埋怨三弟,京城里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不找,偏找个商人家的闺女。
害的他现在出门就被朋友询问,宋晨究竟看中了邢家哪方面。
大少爷性格软弱,耳根子又软,禁不起挑拨,大少奶奶只说了几句,他便气呼呼的抬脚去找宋晨。
.….
第二日便是大婚,大少爷作为嫡长子,理应帮着忙进忙出,却不想被小厮发现,大少爷的眼眶被人一拳打成了紫黑色,眼角甚至充血,恐怖不堪。
宋濂大怒,叫人揪了长子问话,才知昨晚大儿子和小儿子在外书房斗殴。宋濂一惊,赶紧去唤宋晨,唯恐这大婚当日闹出笑话。
宋夫人坐在一旁不停咒骂:“不省心的东西,一定是你媳妇撺掇着使坏!”
宋夫人虽然不精明,但也不是傻子,难道还看不出昨天两个媳妇眼睛里的怨愤?
宋濂一听是这个缘故,咬牙切齿道:“你媳妇眼红,就该往她娘家发火儿,犯不着为难你三弟。 咱们家难道还等着你媳妇的陪嫁银子买米下锅?呸,不长进的东西,被人一哄便找不到东西南北,若是你弟弟今儿被打伤分毫,咱们宋家也不用在京城丢人现眼了!直接回老家开地种田,也比被你们兄弟祸起萧墙来的痛快。”
大少爷何尝听过父亲讲这样绝情的话,早跪地求饶。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宋夫人于心不忍,便和宋濂道:“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儿子是什么品行,难道你还不知?最纯善不过的一个,倒是他那媳妇不省心,现在只是看着老三家的嫁妆眼热,将来呢?未必不敢觊觎。”
大少爷吓得脸色苍白,忙道:“母亲,我们绝无此心,都是儿子一时糊涂,与姜氏无关!”
308、八抬大轿亲迎娇娘
宋晨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大哥跪在地上求饶,父母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宋晨只一想就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笑着上前请安:“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已经到了,才拉着儿子问父亲在何处。”
宋濂和夫人赶紧打量宋晨,见小儿子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蟒袍,面如美玉,眉似星剑。宋夫人赶紧拉着宋晨上下打量,“你哥哥可打伤你那儿了?”
宋晨笑道:“大哥素来疼爱我们这些当弟弟的,怎么忍下下手?倒是儿子要和父亲母亲道歉,因为一时激愤,就误伤了大哥。儿子心里愧疚,正不知怎么和大哥赔不是才好呢!”
宋家三个儿子,并非只有宋晨尚武,不过却是这个老三功夫最好,也最得孝宗的喜欢。兄弟俩动手,想也知道大儿子不会占上风,但因为今儿日子特殊,宋濂难免震牛宋濂看着低头不再吭声的长子冷哼道:“忙完了老三的婚事,就叫你那不省心的媳妇好好给我在家闭门思过。我虽老眼昏花,可心里不糊涂,你弟弟要诚心难为你,岂会叫你下的来床?这也是给你们一点子教训,今后记牢了。”
宋夫人惦记外面的事宜:“那些都是后话,如今老大这个模样,叫外面宾客见了,必定要问,咱们可说什么是好呢?”
此刻的宋夫人,虽然也知道长子荒唐不对,可心里也暗暗埋怨宋晨下手太重。
就算女人们之间有些嫉妒,这也是人之常情,就连她这个当婆婆的见了那些丰厚的陪嫁也十分羡慕,俩儿子也犯不着为这个就大打出手吧。
说来说去,都是两个儿媳不省心。
宋夫人暗自抱怨,宋晨却一撩袍服,单膝跪倒在长兄面前:“今儿叫大哥受委屈了。不过也是弟弟无奈之举。皇上有心重用咱们家,却又时时担心宋家的势力日益壮大。分我出府就是一个明显的警示,若咱们兄弟三个又抱成团,皇上的初衷便没有达成。今后自然不喜……”
宋濂听闻儿子这话,忽然有所感悟,直接叫他二人起身:“老三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