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宗忙陪笑道:“父皇教训的是,不过儿臣想着。必定是有些人在其中作怪,以此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太上皇睨了孝宗一眼,似笑非笑:“这些孤也不愿理会,姜大师已经把那孩子的生辰八字交给了仙长,孤舍了这张老脸。好歹让仙长给占卜了一卦。”太上皇一摆手,云台总管大太监汪德海赶忙将金盘呈递上来,内中放了一份手书。
太上皇笑道:“那孩子是乙未年火月所生,可惜不知道时辰,不过就这几样,仙长也掐算出不少暗门。这‘未’字之中满是变数,正官为禄马,可见是等闲人家养不住的,非大富大贵才可。若拘在小门小户,反而害了孩子一生。那日子又是火月,草木旺盛,最宜生长。”
孝宗听了欣喜:“儿臣已经着人去苏州打听,务必把当年接生之人寻到。”
太上皇点点头:“这件事且不急,当下要紧的是仙长所说之话。你执意将人接进宫廷。殊不知那孩子的命格稍有一处欠妥当。既然是火月生人,又要成就大富贵,两相冲撞,这滔天的富贵撑不住,可不就酿成了大祸?如今只有先改了名字,叫他命中多水,唯有此道,方可解了命数中的一劫。来日孤带着他亲自去泰山祭祖,甘霖自然普降。”
孝宗听完此话,反而陷入两难境地。
太上皇心中不喜,只哼道:“怎么,孤费尽心力替你筹谋,你反而觉得碍事?”
“儿子岂敢!只是......儿臣是担心父皇的身体,那泰山之行还是叫儿臣去的好。”
太上皇心中冷笑,孝宗并不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但偏偏是心眼最多的一个。孝宗哪里是不舍自己千里奔波?而是担心由自己扶植一个小皇子,将来也逼着他让贤。
不过,太上皇心中恰恰是这么想的。
孝宗的子嗣都不尽人意,与其叫祖宗的江山毁在他们手里,不如就由他这个太上皇来亲自教养一个继承人,也算全了对祖宗的交代。
老皇帝随意一挥手,算是驳斥回了孝宗的“好意”,孝宗满脸绯红,只能尴尬的出了云台。
钦天监选了二十三这个好日子,孝宗率领百官,亲自来云台迎接太上皇,太后、娴太妃随行,老皇帝带着名不见经传的小正德开拔前往泰山。欧阳家的老太爷和两个儿子也充斥在皇家仪队之中,顿时引来无数羡慕之色。
这次跟着太上皇出京的都是皇亲国戚,根本没什么外人,欧阳家一下子被推到了众人眼前,反观从小养育着五殿下长大的邢家......太上皇一道旨意,邢忠就落魄的从刑部迁往去了军械所。
一个整天和刀枪打交道的地方,出来的人多半都是傻子,一年也没什么油水,打仗的时候还好,日夜赶工,倒也有个事儿干,赶上天下太平年代,这军械所在多数人眼中就是个摆设。
五皇子真正的养父母一家不知触了皇上哪个晦气!
王夫人一听这消息,赶紧往贾母的上房来。彼时,贾母正带着宝玉和黛玉、史湘云三个说笑,见她来便招手道:“咱们宝玉可了不得,北静王才打发小太监来送消息,说三皇子身边空出来个侍读的位置,问宝玉可愿意去试试,若肯,王爷就去和礼部的人说,将那席位留给咱们宝玉!”
王夫人听了大喜,不敢置信的看着贾宝玉:“可告诉了老爷?”
贾宝玉笑道:“是父亲亲自接待了王爷府中的来客,我赶去的时候,父亲已经替我应下了王爷的好意。如今打发我来老太太这儿,商议用什么酬谢王爷的厚情。我就想着四妹妹善画,我便自提两首小诗,想必王爷见了也是欢喜的。可老太太却觉得太过简薄,辜负了王爷对我的一片抬爱。”
王夫人这次二话不说就站在贾母这边,她看了看婆婆,才恳切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外面多少人拿着银子也未必能有这机会,王爷是看在你聪明伶俐,又进退有度,才肯主动帮这个忙。我们家可不能学那小家子气,冷了王爷的心。”
“你们太太正说到了点子上。”贾母笑道:“咱们家的库房里也不少奇珍,可一时间要挑拣出几件来,却毫无头绪,我倒是想起件事儿来。那次去凤尾胡同做客,我见舅太太屋子里摆了一盆两人来高的珊瑚树,心中很是喜欢,那种东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咱们府上有几株却都难及一二,要紧的是那珊瑚上枝枝杈杈,恰似一个子孙的‘孙’字,我听人说,北静王妃为了求子,和她婆婆到处寻医问药,若送这个给王爷,必定能得好感!”
王夫人自然看向黛玉,笑呵呵道:“这事儿怕要大姑娘出面才好。”
林黛玉面色微凝重:“那珊瑚树是母亲心头至宝,我倒羞于开口。”
史湘云离着黛玉最近,见她不肯答应,急忙推她:“这事儿全为爱哥哥的前程,不然老太太府上何尝就少了那一株珊瑚树?林姐姐也听见了,不过是借着那上面的字讨个吉利。”
贾宝玉轻扯史湘云的袖口,低声嗫嚅:“你别为难林妹妹,依着我说,还是字画就好,实在不成,我自抄两部经书,为王爷祈福。林妹妹说的在理,舅太太的心头好,怎么可能随意就送了咱们!”
贾母听了越发心疼宝玉的乖巧懂礼,“我已经打发了人去叫凤丫头来。她如今和邢家走的最近,咱们让她帮忙传话儿,她必定是肯的。我这些年也攒了些好东西,那年娘娘新晋妃子位,大长公主送了我一盆玉石翡翠树,如今且拿出来,你们太太再看着添点什么,叫凤丫头拿去问舅太太换了就是。”
贾宝玉心知这是老太太心疼林妹妹,不叫林妹妹今后尴尬,便拿眼偷瞧黛玉。不巧二人四目正相对上,宝玉几时就绯红了脸。
王夫人将儿子的样貌悉数看在眼中,气得心口疼。
她暗暗咒骂林黛玉是个惹事精,她不回来,大观园里事事都顺当,连猫儿都多抓了几只耗子!只这林丫头一回来,勾着宝玉学也不好好上,书也没心思念。袭人跟她抱怨了几次,王夫人还指望是袭人做了姨娘之后的小心思,可如今看来,还真是只有袭人才最知她的心思。
如此看来,还是要寻个巧宗,仍旧把林黛玉送出去的好。
......
次日,王熙凤惴惴不安的进了荣国府,等听明白贾母的意思,又见鸳鸯把那株不甚高大的玉石翡翠树端出来,心里不住的叫苦。舅太太家的珊瑚树王熙凤是常见的,舅太太爱如珍宝,和这个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有半点可比之处,她要是邢家,心里也不情愿。
王熙凤不由恨给老太太出主意的人,怎么好事不想着她,这种得罪人的跑腿差事却头一个便惦记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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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相求宝树反提要求
大约是王夫人也羞于用那这盆玉石翡翠树换邢家的大株珊瑚,便从甄家仅剩的三四件珍品中匀出来一架四扇紫檀围屏。那薄如蝉翼的云纱扇面画着武陵人沿溪捕鱼的场景,正是一个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人间仙境。
这种精品紫檀已经是好多年没见过了。
王夫人原本打算将这个留给宝玉成婚的时候,点缀新房用,如今拿出来,好不肉疼!
“这两样加起来,少说也值个三四万两银子,咱们又和邢家是老亲,自打舅老爷一家进了京城,咱们往来也是厚密,我想着,舅太太是分得出轻重的人,只要你耐心和舅太太说,咱们不为别的,都是为了孩子前程,难道舅太太还能驳了老太太的面子?”王夫人循循善诱道:“宝玉虽说不是你亲兄弟,可你打小没了娘,我只把你当亲闺女似的养着,和宝玉只差不是一个娘生的。”
王熙凤见王夫人这么说,脸上就有了几分挂不住,勉强笑道:“太太不说我也清清楚楚记着呢。要说宝兄弟能出息,我这个做表姐的可比谁都高兴,太太别恼我说老实话,那珊瑚树要是我的......别说是换,就是双手高高抬起,一并送了宝兄弟,我也没二话说。可惜不是......舅太太与咱们家到底隔着一层,我只能说尽力而已,可太太别抱太大希望。”
凤姐儿带了这两样东西出了荣国府,马车上平儿忍不住问道:“奶奶真打算去问舅老爷家换东西?我看舅太太未必愿意!你别两面不讨好,扫了一鼻子的灰!”
王熙凤嗤的一笑。丹凤眼一斜,冷看着心腹丫头:“你真当你家奶奶是个痴的?这种事儿二太太舍得下脸面开口,我却没脸要。”
“我也这么劝奶奶,咱们好歹离了那地方。如今又没什么把柄握在他们手里,何必去找这个不自在?舅太太一家对咱们有恩,奶奶去皇陵这些日子。咱们大姐儿就在邢家住着,听奶妈子说,一应吃喝都是难得的好,奶奶没见?咱们大姐儿整胖了一小圈儿!”
王熙凤听平儿如此一说,便想到了宝贝女儿,不禁脸上带了笑意:“咱们巧姐儿也是个憨的,舅太太怕她自己孤单单的。便打发了正德陪着玩,如今巧姐儿谁也不跟,一睁眼睛便喊‘正德哥哥’!你说这可不就是缘分?以前在荣国府上住着的时候,我也时常叫奶妈子抱了她去找兰小子玩,可不见咱们大姐儿和兰哥儿这样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