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颓然坐倒在地,一言不发。
阿苒低头看着一地的菀芜雪芝残瓣,捡起一枚摸了摸,只是默默的走到阿爹身边坐下,将头靠在阿爹怀里,一面拍着爹爹的背,就像小时候阿爹哄她入睡那样,一声一声的拍着,一面软软的唱着:“小猫儿,小狗儿,一路追,一路跑,阿爹阿爹快睡觉,睡着了阿娘就来了。”
现在,轮到她为她的姑爷摘寻菀芜雪芝了。
要是她掉下去,小谢会担心么?
……
阿苒一遍一遍的沿着峭壁摸索,直到摸到一片软软的肉芝。她心中大喜,这菀芜雪芝藏在冰雪中,光靠肉眼极难分辨,只能靠手感去识别。当年她爹将菀芜雪芝损毁不少,这一次能找到已是万幸。
阿苒将雪芝小心的割下来,放在背上的草篓里。去掉肉芝后,剩下的根茎呈黑紫色,外面覆着一层凌然的毒刺。阿苒见好就收,正要往上爬去,忽然听见顶上传来一阵狗吠声。
那是阿黄在示警。
在这种大雪天里,熊瞎子轻易不出门。雪狼倒是勤快,可人家更喜欢夜间狩猎。如果是老虎,空气中却没有独属于老虎的腥气……随着冬季的深入,山上的活物屈指可数,阿黄怎么会突然示警?
只怕是有人来了。
此时阿苒距离崖顶还有两丈多。以她的听力,很容易发觉阿黄的对敌呲牙时,喉管里经常会发出的低沉呼噜声。
阿苒略微一沉吟,来的人可能不好对付。。。
忽然腰身上缠着的绳子微微一动,阿黄的低吠猛然断绝。阿苒心念电转,反手就将绳索割断,整个人如同一只巨大的壁虎,牢牢贴在悬崖壁上。只见那绳子猛地一抖,在空中舞出一道弧线,竟然被人用大力提溜了上去。
阿苒背上的草篓没有盖子,如果她还挂在绳子上,这一拉扯立刻就会让她重心不稳。最坏的情况就是她在毫无防备大惊之下手脚松开,整个人重心颠倒,悬凌空悬起,背上草篓里所盛之物,恐怕一个不剩都得落入悬崖中。
在这大雪天里,一根粗壮的绳索绕树数圈,另一端笔直的垂落崖下。旁边还有黑犬守候,是人都知道崖下有人,绳索则是其保命的关键。如果是有经验的村民,绝不会在这种时候,不打招呼就直接动手提绳子。而不懂事的孩童更没有能力在恶劣天气下上山玩耍。
最重要的一点是阿黄。
能让一头经验丰富的成年猎犬瞬间失声,对方的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她的阿黄,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阿苒的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眼看眼泪就要落下来,她忽然猛地将头仰起,死死的咬住嘴唇。阿爹曾经对她说过,越是在危险的时候,就必须越发的冷静。大喜大悲,都容易让人失控。双方对阵,谁能先扰乱对方的视线,迷惑对方的心绪,谁就更有机会胜出。
07 菀芜雪芝(中)
更新时间2014-4-12 9:07:48 字数:2684
阿苒深吸一口气,将脸紧紧贴住崖壁,耳朵被冰渣子刺激得都快没了知觉,却不妨碍她听到崖上的对话。
只听一人声音似是有些远,听起来颇有些尖细:“倒是聪明,居然割断了绳子。反应如此之快,果然不似寻常猎户。”
阿苒的眼瞳剧烈的收缩起来,来人明知这根绳子乃是保命索,还故意用力提起,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用于试探对方。这种浑然不把人命当命的,阿苒从未见过。
另一人声音压得更低,显得有些沙哑:“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放着云霞镇不去求救,反而躲到深山老林里,也不知他躲到哪儿了,想要找到他恐怕一时半会不容易。”
那尖细声音低低道:“可是这鬼天气他想活下去,我看也难。”
接着是一阵沉默。
阿苒心中一跳,哪里会这么巧?她刚捡到重伤的小谢,紧接着就有人要找个重伤之人。
就在阿苒纳闷的时候,只听那沙哑嗓音提高嗓门大声笑道,“哎哟,这狗倒是忠心,看起来皮毛滑顺,趁着天冷,不如剥了皮咱们哥儿俩拿来下酒。”
阿苒毕竟是个隐居深山的小姑娘,阿黄伴她长大,自从阿爹死后,阿黄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明知对方故意扰乱她心绪,却还是忍不住哭喊起来:“你们这些坏人,我把草药都给你们,别吃我家阿黄!”那声音又娇又嫩,听起来就似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崖上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主子在路上连续设伏,本想将谢澜曦一网打尽,没想到还是给他跑掉了。云霞镇那边守了一天一ye,至今还没有消息。
早在任务下达之时,他们就知道谢澜曦是必死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谓暗杀,就是见不得光的,不好大张旗鼓抓捕谢澜曦,只在谢澜曦可能出现或者求救的地方设下埋伏。如果谢澜曦躲起来,这搜寻可就麻烦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谢澜曦的失踪迫使他们分出人手在大雪天里搜索群山。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此次任务一共出动了二十人,传讯,哨探,后勤……前期布局埋伏设计好,最后才由真正负责刺杀的死士上场。虽然云霞镇暂时毫无收获,毕竟只过了一天,没准谢澜曦死在了半路上也未可知。所以为求稳妥,像雪山寻人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苦差事,自然就摊在了本事最差的这两人身上。
据早先探子提供的消息,这深山里猛禽走兽极多,极少人居住,仅有一对父女。父亲是个猎户,早几年就去世了,只剩一个年幼的女孩儿。这两人商量片刻,若是谢澜曦运气好,被人救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若谢澜曦没有遇上她,找个熟门熟路的来带路也方便。
两人商议一番,决定先从这小姑娘入手。因时间仓促,他们手里关于这户人家的情报极少,只知道自父亲去后,那女孩儿很少下山,就算下了山也不怎么露面,说是脸上生有恶疮,不愿与人相处。没有相貌,没有住处,这和直接在大山里寻找谢澜曦有什么分别?
他两人心下郁闷,生怕进山迷路,便选择了标志性的望山崖作为初探目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在这里碰见了阿苒。这雪地上只有一串脚印,大小形状与谢澜曦明显不符。大雪天里敢独自攀岩悬崖,绳索边仅留了一条黑犬看守,看来这姑娘年纪虽小,倒是胆子很大。
尖细嗓音的生性猥琐好se,立刻就想到了谢澜曦身上。人人都知谢澜曦容貌秀丽无双,见过他的少女无一不为之倾倒。这种天气,如果不是为了救人,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可以让一个姑娘家冒生命危险前来采药。
他两人毕竟经验老道,阿苒一出声,就被对方三下两下估摸出了真相。
只听那个沙哑的声音故作吃惊道:“原来是个小姑娘!”
另一人立刻道:“老于,咱们是奉命出来寻公子,你干什么吓人家小姑娘?”他从崖上探出头来,下面雾蒙蒙的也看不清楚。迎面的冷风刮得他脸难受,于是又缩回头大声道:“小姑娘,别害怕。我等不是坏人,乃是陈郡谢氏的门客。他姓于,我姓王。若不是情非得已,谁会大雪天到山上来?实在是我家公子被人追杀,失去踪迹。谢夫人担心得不得了,便派我们四处寻找。”
骗人!
这些恶人害了阿黄,还想去害小谢。
她哭声渐歇,目光落到那枚仅剩根茎的菀芜雪芝上,瞧着那狰狞的毒刺,阿苒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她咬了咬牙便伸手将腰间围着的一条小皮裙解了下来,用牙齿咬住皮裙,将右手一圈一圈缠起来,双脚寻了两处小缝隙,牢牢的将身子卡主,完全凭借下shen力道稳住上身。一面用牙齿咬着刀柄,极为小心的切了一小节根茎,单手包好,丢进背后的草篓里。
这看似简单的一切做完,总共不过十数息的功夫,可她的背上早已大汗淋漓。
崖上那王姓人似乎斟酌了片刻,又补充一句道,“我家公子生得好看的紧,很好认的,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阿苒仿佛没听懂,只是抽抽搭搭道:“那你们不吃阿黄了?”
这句话看似答非所问,对谢澜曦毫不在意,但也没否认。
崖上那两人眼中一亮,心头希冀更甚。
老王给同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温和笑道:“老于逗你玩的,阿黄在这里好好的,你上来就能看到它。”
阿苒将小刀收好,破涕为笑道:“真的么?那你们把绳子放下来,拉我上去。”她一面抓紧时间,胡乱割了一点崖壁上生出的野草,扔进草篓里。
老王望了一眼老于,后者点点头。两人将绳子重新递了下来。阿苒顺着绳子,小心翼翼的往上攀爬。她生怕对方突然发难,每一步都爬得极为小心,不敢把全身力道放在绳子上。
那两人原本打定了主意,一旦人爬上来,就立刻将她抓住,就算她身手再灵活,也不过是个猎户之女,能逃得出他俩的手心?
……
过了好一会,绷得笔直的绳子那头,一个少女慢慢的爬了上来。
先是一双冻得通红的手,紧接着露出一顶简朴的小毡帽。几缕长发顺着帽檐垂下,少女似是累极都快虚脱了,刚爬上崖顶,便低着头剧烈喘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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