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曦虽然早知道她与那些含蓄高雅的贵女们不同,可还是被这种大胆直接的亲密给惊到了。他心中忽然涌起小小的雀跃,就像是儿时苦练书画第一次得到了父亲的嘉奖,又像是深冬时节偷偷爬树终于给母亲折到了她凝望许久的红梅。这种雀跃一点一点放大,直到欢喜之情满满的溢出胸口,化作心底无法说出的低喊:“我怎么会不要你?”可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少女的手掌柔软温暖,掌心和指腹有着薄茧,手背微微有些粗糙。谢澜曦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晕红,他却不想放手,只是轻声问:“即使我是一个又丑又瘸的瞎子?”
阿苒看着他脸上淡红色的伤疤,盈盈笑道:“你哪里丑啦?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小谢呀。”她想了想,又道:“腿也没什么大问题,以前阿黄也骨折过,阿爹教我给他敷药上板夹,养了一段时间就好了,后来还不是跑得又快又轻巧?”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雪狼还跑不过我家阿黄呢。”少女的声音有些暗淡,“只可惜,阿黄已经不在了。”
谢澜曦低声道:“对不起。”
阿苒摇头道:“和你没关系,别总是自责。阿黄的仇我已经报了。虽然阿黄不在了,但我不是还有你么?”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声音渐渐欢快起来,“将来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就成亲,再过几年,等咱们生了孩子,亲人就会越来越多啦。我已经想好了,不论男女,都叫谢天,若有了第二个就叫谢地,一直往下排。”
谢澜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阿苒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和他说什么,他应该婉转的制止她。但心里只觉得温暖中带着些许甜蜜,不想打断她的梦想,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我看不见。”
少年秀美的脸上似是带着淡淡的失落,阿苒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脸,觉得似是不够,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下山看大夫。你不是伤了脑袋后才失的明么?我估摸着大概是淤血伤了眼睛,等淤血散去了,自然就能看到了。”
谢澜曦脸上滚烫,少女的嘴唇带着淡淡的香,似是儿时最喜欢的桂花蜜。这桂花蜜是他母亲按照兰陵萧氏家传的制法亲手酿造。他从小就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这个桂花蜜,几乎一日都离不了。直到有一天,母亲在他面前亲手将她刚酿成的桂花蜜打碎了。他伤心极了,低着头跪在地上将沾满桂花蜜的碎片捡起来。只听谢夫人冷淡的说:“阿顽,太过明显的偏好,很容易成为你的弱点。如果你将来真心喜欢什么,在没有能力保护它之前,一定不要轻易露出来。要成为谢氏的族长,光靠嫡出的血脉,是不够的。”
谢澜曦渐渐冷静下来,他有些苦涩道:“那要是淤血散去了,我还是看不见呢?”
阿苒的声音清脆又快活:“没关系。只要有我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啊。”
19 信物
更新时间2014-4-24 9:41:43 字数:2594
就像是上天听见了谢澜曦的期盼似的,接下来的数天,天气越来越冷,风雪不断。好在阿苒早有准备,她从初秋就开始储备粮食准备过冬了。小厨房里米面不愁,肉干也准备了不少。这次从云霞镇又割了几斤五花肉,还有猪大骨。其实山里最缺的还是蔬菜,春夏天山上野菜多,还能凑合过,到了冬天就不行了。
阿爹在的时候,阿苒并不操心生计。自从阿爹病倒,一家里洗烧买卖狩猎全都落在了她身上。经过这几年的磨练,她已经相当有经验了。阿苒知道自己不通种植,冬季来临前都会早早去镇子上大肆采购。以她的体力,身负数筐蔬菜瓜果来回几趟并不成问题。这是这一次,因有人盯梢,她不愿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还是估摸着寻常人家的力道,走几步还歇了一会,借着地势树林,将对方甩了去。
说起来也是她运气好,追踪者跟着她上山后没多久,就看到了组织发出的信号,要求他们立刻收队回到云霞镇。阿苒并不知道这些,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开始和面。以往她都是在小厨房里和好,再拿到屋子里放置发酵。那时阿黄还在,她喜欢一边和面,一边同阿黄说话。可现在阿黄不在了,幸好小谢是个安静的听众,他总是浅笑着听着她的叽叽呱呱,似乎从来没有厌倦的时候。
阿苒也就顺理成章的把面盆搬到了屋内,一面与谢澜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谢澜曦半靠在炕上,身上穿着阿苒新买的中衣。此时男子多喜好穿着宽大的衣衫,追求老庄、佛道所谓自然飘逸之风,多不喜穿中衣。偏生谢澜曦是个异类,他十五岁时曾被热情少女们拦车追逐。因他生性温柔,不愿出手伤人,少女们以为他并不抗拒,蜂拥而上时差点没把他衣裳扒干净。那一次的惨痛教训,让他从此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紧密严实。这种特有的禁欲风格,与在时下男子喜好的低襟大袖,鹤氅袍服多有不同,倒有些前朝三重衣的味道,一时间京中又形成一股谢郎风,直到谢澜曦服丧在家闭门不出,才渐渐消停。
阿苒下山买衣裳时,怕暴露小谢行踪,只买了较大的女式中衣。谢澜曦并不挑剔,他身量较高,腰身纤细,穿起来竟稍稍显大。
阿苒有些可惜,随口道:“等明日有空,我给你好好改改。衣服这东西,果然还是要自己做的才好。只可惜我女红做得少,到时候你可别嫌弃。”
谢澜曦只是笑,良久,才轻声道:“阿苒,你待我真好。”
阿苒被他赞得有些羞愧,连忙转移话题,将自己在云霞镇上被盯上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谢澜曦微微皱着眉,双手保持着交叠的姿势,只是左手食指轻轻的敲击这右手的手背,似乎正在安静的思索着什么。
在阿苒眼中,少年白衣胜雪,如瀑布般的长发被随意束在一侧。即使穿着最简单朴素的衣裳,脸上还有一道狭长的红痕,可那种由内而外的光华竟然让人移不开眼睛。
阿苒心想,若是其他女人见到小谢沉思的模样,一定会忍不住扑上去。想到这里,她微微有些不快。小谢是她的,她可不愿意别人随意染指。若是有人胆敢觊觎,她必然会要她好看!
她脸上杀气腾腾,手中更加用力的摔打着面团。
谢澜曦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阿苒的描述让他很快就排除了敌人欲擒故纵的可能。
对方第一次上当中伏,是因为对阿苒毫无防备。而这一次,在看到了王于二人的尸骸后,他们必然不敢大意。
在谢澜曦心中,阿苒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聪慧少女,因常年在深山狩猎,身手顶多较常人更敏捷些。那些杀手毕竟训练有素,十个阿苒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拖后腿的自己?所以对方若真的跟踪到了这里,必然早就动手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投机取巧获得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谢澜曦微微舒了一口气,算算时间,谢家应该也有所反应了。
他作为谢家嫡出的独子,陈郡谢氏未来的族长,在没有确定他身上名单有多重要之前,谢家是不会轻易放弃他的。而这份名单的存在,只有他母亲知道。如果他是谢夫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说服家族保全自己。即使明知自己被追杀,生死不明,他也决计不会大张旗鼓的寻人的。
毕竟谢家在明,刺客在暗。
在没有弄清楚对方来历之前,谢家掌握的消息未必会比对方多。只有散布假消息,称谢澜曦已经寻到,此时重伤垂危,人在昏迷中,然后闭门不出,这样才能迷惑对手,让真正的谢澜曦有更多的时间蛰伏,直到有能力给出致命一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并没有死。
可人生就如赌局,以谢家的立场,在这个死局里只能赌他还活着。
谢澜曦出了会神,这才低声道:“阿苒,你救起我时,可曾看到一枚玉佩?”
阿苒停下手中的动作,歪着头想了想,道:“你等等,好像有的。”
她将手上的面渍擦干净,从柜子上头翻出一个雕花的木匣,这里面收着谢澜曦当时随身的衣物饰品。在木匣最底层,赫然躺着一枚鸡子大小水色通透的玉佩,并不似寻常人家习惯用的花鸟鱼虫图案,反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谢字。只可惜阿苒识字不多,只将玉佩放到谢澜曦手里,道:“你摸摸看,是不是这个?”
谢澜曦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一抹奇异的神色,慢慢道:“这个是我谢家的信物,无论在京中谢府,还是本家老宅,或任何旁支,见到了这枚玉佩,就如同见到了我本人。”
他摸索着这枚玉佩,面前的少女似乎根本不了解这枚玉佩的价值。
陈郡谢氏嫡系一脉子孙单薄,现任族长谢重信并非嫡系所出,乃是谢澜曦曾祖父谢重礼最小的庶出兄弟。谢重礼一共五个兄弟,只他一个位居嫡长,按照常理来说,族长一般由长房传承。可谢重礼只有一个嫡出独子谢知瑜,其间又发生了一些事,迫使谢重礼在过世前将族长之位暂时传给了谢重信。
谢重信与谢重礼相差整整二十岁,与谢知瑜同年。由于谢氏嫡出一脉自谢重礼始,三代单传,所出嫡子皆早早加冠入仕[1]。谢知瑜又与常人不同,他早产了两月,从小就体弱多病。好容易挨到谢为安出生,没多久谢知瑜就病逝了。谢为安相貌生得好,从小长于妇人之手,祖母与母亲皆溺爱成性,不求他将来拜相封侯,只希望一生安康无忧无虑。日后的事实证明,谢为安确实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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