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很慢,很沉重,似乎舍不得这么快将这条路走完。
飞雪在身后轻声唤了一句,“小姐,您已经在这里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她看着石阑每走一步都会停下,追忆最伤人,回忆越是美好,心就会越痛!
石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从飞雪手中拿过锦盒,她的声音有些哑,“你也去门外等着吧,我自己一个人走!”
飞雪点了点头,只好退回门外和其他人一样在那里等着。
天很蓝,如宝石般璀璨,可是她的心却是灰色的,阴霾的。
她的脚步很轻,终于走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好,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她似乎被什么震慑了一下,手轻轻握紧锦盒,似乎在克制着某种情绪,又似乎很惊讶。她看着远处那如仙似魔的神棍,悠然自得品茶,这绝美的容颜,居然和她所故意抹黑的形象是天壤之别,绝美的侧脸让她瞬间屏住呼吸。
不对!这张绝美的侧脸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妖孽,他到底是妖孽,还是妖孽就是神棍?!
石阑的双腿似乎瞬间长了根,狠狠扎进地面将她定在原地!她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妖孽,她小时候见过,虽然忘记,但是她敢肯定,她见过他!而神棍,是五年前才从冰球之中蹦出来的,这中间有足足三年的差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他不是慕容哗?若不是慕容哗,他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尹小王爷亲眼看着他从海中冒出来,五年前的事情绝对不假!住在东宫的人就是慕容哗!
那么,他是谁?为什么穿着神棍的衣服?神棍的布料绝无仅有,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拥有的,他为什么要假冒神棍?而神棍又为何让这个妖孽住在他的东宫之中?
石阑的脑袋很乱,乱得几乎无法思考,太多疑惑,太多情绪,让她娇小的身子再也无法承载,眼前一黑,身子就歪了下去。
“丫头!”远处那摸白影一闪,那眼眸中的惊恐和担忧,成了石阑最后看到的景象。
可是为什么他要穿着黑色的锦袍来找她,还掩盖身上的气息,变换了声音,捉弄她?
石阑已经无法再多想,身子早已瘫软,意识渐渐模糊,唯一的答案,这个男人果真是神棍!
昨夜她就有些怀疑,生死之巅上神棍的身子虽然冰冷,却也是正常的冰冷,而不是寒冷,可是那声音,那动作,那气息就是神棍,她怀疑他的寒毒解了,她甚至想着那夜就是他!
可是一想到八年前见过这个人,她就不断的否定,现在全乱了,心乱了!
“丫头……”他一直在轻喃她的名字,他只叫她丫头。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经历了太多太多,她一直走一直走,荒无人烟的大漠,一望无际的草原,她都走过,身心疲惫,想不明白,不想再去想,只想安安静静休息,如果可以,她想这样睡着,一直沉睡下去,再也不用醒来。
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白发,心疼,心酸,心疼,交织着,折磨着他。
她终究还是醒了,修长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那张熟悉的容颜,为何和她所幻想的无颜男不一样?
“你是谁?”
她不敢确定他的身份,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期待。
害怕他不是神棍,却又期待他就是神棍。
“你的哗,只是你的哗!”他目光温润如玉,炽热的手心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仿佛她是他的宝,值得他倾尽一世的情,只对她一人!
“告诉我,你的名字!”她只是轻声问着,眸光中的希冀毫不掩饰,却透着浓烈的疑惑。
他俯下身,在她额上落下浅浅的吻,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凄凉的微笑,他的名字,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以前,他们都叫他太子,他叫他皇兄,现在,他们都叫他帝师,他突然觉得念出自己的名字,变得有些怪异,似乎很陌生。
“你的神棍,慕容哗!”
他觉得还是神棍贴切,神棍这个词,只有她能肆无忌惮叫,想起她眉飞色舞的表情,她气得咬牙切齿的神情,伴随着这一声声‘神棍’,显得十分唯美,令他留恋。
特别是她感觉自己吃了亏,气不过就嘟囔着嘴低声骂了他神棍,那表情,十分特别!
“你是慕容哗?为何八年前我见过你?那时你不是应该在海里吗?”石阑吃力爬了起来,靠在床边,她的目光落向窗外,火红的夕阳印在窗纱,将那格子窗印出一道道影子投射在床帘上。
慕容哗剑眉猛蹙,她见过他?八年前?怎么可能?
石阑看出他的疑惑,她摇了摇头,“我该走了!”
“去哪儿?”他紧张了,他按在她肩上,不允许她离开!
石阑眸光被他那紧张的眼神活生生碾碎!“我答应了念哥哥,明天随他回夏国,我答应他,嫁给他!”
她的小手紧紧握住那枚小小的玉佩,似乎在告诉着自己念哥哥为她做的事情,她想离开,她害怕自己再留下一刻就再也离不开。
慕容哗静静望着她,眼眸中的决然,又带着即将奔溃的坚强。他的手慢慢滑过她的肩,松开她。
石阑连忙下了床,看着桌上居然多了一个锦盒,她不想去追问,“这次我来,是为了一个月之约,血洗煞气,还有就是为了将那些东西还给你!”
她背对着他,不敢去看他,每看一眼,心就会痛,仿佛如万把钢钉狠狠碾过,留下一个个幽深的血口子,千疮百孔!痛,隐隐作痛,却不会好!
他依然坐在床边,仿佛定格了一样,静静看着那空了的玉枕,心似乎被什么掏空了,“不必了,圣物已经不知所踪!那件衣裙,留着也无用,拿走吧,还有我答应为你做的嫁衣,一并拿走!”
他没有想到当日一句有口无心的话居然兑现了,这么痛。唐念,该死的唐念,为什么非要写下那封信?为何要提醒着他炎王的死是他一手造就的?为什么不断提醒着他强了他皇弟后人的女人?
孝王府中,唐念静静坐在莲花苑中,等着石阑回来,凌风有些不敢确定,低头问了一句。
“少主,少夫人会回来吗?”
唐念玉颜上没有笑容,他虽然不确定,却不断说服自己,冷静,等待。
“我一直谋划着这一出戏,就是为了今日!炎王一心求死,死了,也是因为心先死!昨日那一场戏,慕容哗想忘都忘不了!因为他所看到的,是他最爱的皇弟一生都在看的痛,他皇弟承受的痛,将会在慕容哗心中生根发芽!让他知道自己的责任,解救这些人!
五年来,他一直不为所动,甚至感觉自己和这个天下毫无关联!现在,我让他知道,他和这个天下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想冷眼旁观都难!
阑儿是个心软重情的人,炎王火刑之后,后悔了,若没有慕容哗从中作梗,阑儿极有可能回到炎王身边!慕容哗因此得到了阑儿,却让炎王心灰意冷!所以他会认为,炎王是他杀的!”
凌风倒吸一口冷气,暗自叹息自家主子的腹黑,居然将局算了这么久!
“原来少主一直没有来找少夫人,为了将帝师算进去,请他入局?”
唐念的目光落向远处,仿佛看的很远很远,“请他入局,这是先祖的遗训,先祖钦佩他的胆识、智谋和勇气,命后人做一件事情,就是将他和这个天下再次结合在一起!唯有如此,才不会感到孤独!
从得知阑儿进了东宫,爷爷就算出了阑儿不会有危险,慕容哗将会是她的命中贵人,于是,我等待,等待他不知不觉中入我的局!也算是为了完成先祖遗愿!”
凌风这下明白了,“还是少主英明,用皇子之战,让帝师看到千年来皇室的悲剧,也让他看到皇室的人对他的恨!用炎王的死,让他没办法娶少夫人,扰乱他的心智!”
唐念却没有再笑,看着残阳消失殆尽,袖中的手忍不住缩紧。
他突然有些不安,他可以算准一切,可是他算不准慕容哗的心能乱到何时?他算不准石阑的心是否会动摇?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镇定到多久,那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和镇定,在这一刻显得不堪一击。
难道他算错了吗?
难道他不该放她去东宫吗?
难道他没有扰乱那个男人的心?
难道他要霸道地限制阑儿的自由吗?他不想那么做,他要他的阑儿如那天空中飞翔的鸟儿,他要他的阑儿心甘情愿嫁给他!
夜渐渐黑了,秋风如刀刃般横扫过他的胸膛,一寸一寸变得冰冷!
她难道不会回来了吗?他的阑儿不会让他失望,他相信!他相信!
他紧紧攥紧拳头,克制着冲进东宫将她带出来的冲动,他尊重他的阑儿,他相信他的阑儿!可是为何他这么不相信慕容哗!
他可以远在千里之外将他请入局中,他算准每一个人,终究还是有疏忽,如石阑中合欢蛊,这就是疏忽!战简,也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会有变故吗?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燃起一抹无名的烟火,手中的白骨折扇一挥,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声,满池莲花瞬间粉碎!